既然要跳,就要跳到最好。这几天的时间里,苏云秀已经在心里将剑舞的招术模拟过了无数遍,甚至还特意做了一套和溪雨裙相似的衣服。双剑在手,苏云秀的心沉静如水,手腕一动,剑势铺展开来。
薇莎本来还奇怪,苏云秀说是要跳舞,怎么都不放音乐的。结果苏云秀双剑一展,矫健凌厉的剑舞顿时让薇莎遗忘了这个问题,甚至不自学地摒住了呼吸,直到头昏目眩,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视线却不肯离开分毫。
炫丽的剑舞映入眼帘,让文永安心火热了起来。原本文永安只是为了治病才去学的武功,现在,她却发自内心地想要学习公孙剑舞。她在心里默默念道:这就是公孙剑舞,这就是七秀绝技吗?
文永安打定了主意,哪怕最后苏云秀不肯将这门绝技传授给她,她也绝对不会放弃,威逼利诱撒娇耍赖抱大腿……用尽一切手段,她也要让苏云秀同意将她收入七秀门下,传承七秀绝技。
一曲舞罢,苏云秀收剑敛目,一时间风平浪静,仅有衣袖裙摆在轻轻飘动。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好半天,苏夏才轻轻吟出这句诗句,然后一边鼓掌一边感叹道:“我原本以为只是古人夸张的说法,没想到居然真有如此瑰丽的剑舞。”
苏夏带了头,围观的众人才纷纷惊醒一般,为这难得一见的剑舞鼓掌。
薇莎却是一边鼓掌一边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地说道:“是很好看,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经薇莎这么一提,文永安也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就是说不出来。”
听到两个小姑娘都这么说,其他人的脸上都微微带点不赞同,只是还没等人开口,苏云秀就微微一笑:“被你们看出来了?不过这也是正常,公孙剑舞自然要由七秀内功施展出来,才是真正‘一舞动四方’。我这样子的,最多只有剑舞不到三成的威力。”说着,苏云秀叹了口气。虽然公孙二娘对她并没有藏私,她亦熟知剑舞的各个关窍,然而她终究不是七秀门下,却是怎么都不可能让公孙剑舞展示出她真正的风采的。
想到这,苏云秀的视线落到了唯二察觉了剑舞中那被她掩饰起来的不和谐的人身上,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个想法。
其他人却是吃了一惊,不到三成就有如此威势,那,如果是真正完整的剑舞呢?唯一知晓苏云秀来历的苏夏心驰神往,恨不得穿越至大唐年间,亲眼目睹公孙大娘的风采。
想到这,文永安的就更热了,恨不得立刻就能将公孙剑舞学到手。
却听苏云秀神情一肃,正色对文永安说道:“自唐朝之后,公孙剑舞许是早已失传,世间难寻。但纵使如此,我宁可将剑舞绝技带入坟中,亦不会随意将其传授出去。”
这话一出,文永安的心就是一沉。很快,文永安就想到,如果真的不想将公孙剑舞传授下去,苏云秀之前何必对她说那些话,又何必在今天跳这一回剑舞呢?想以这,文永安振奋心情,问道:“那小姐姐想要将公孙剑舞传授给什么样的人呢?”
苏云秀微微一笑,却不回答文永安的问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昔年七秀坊收纳弟子之时,都会让弟子不拘乐器地先弹奏一曲,便是不通乐理之人,也能敲响编钟组成曲乐。你可知这是为何?”
文永安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乐为心声,心正则乐纯。”苏云秀微微一笑:“公孙大娘不仅擅武,更擅乐,她便是以此法,来分辨拜师之人的心。久而久之,七秀的入门之试,就是‘乐’。一曲终了,便能断定此人是否足以修习七秀绝技。”七秀坊大开门户,收容孤女,坊内弟子众多,但却不是人人都能得以传授七秀门下的高深武学的。
说着,苏云秀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文永安,今日你便为我弹奏一曲吧。”
第六十章 考核
薇莎看看左再看看右,见着大家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时,忍不住问道:“等等,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可怜的薇莎,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不会华语的人,她压根就没听懂刚才苏云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难得能抽出时间来的海汶这才想起自己的妹妹没学过华语,便为她解释道:“刚才苏小姐说,要测试文小姐,要求文小姐表演乐器演奏一首。”
苏云秀微微颔首:“是这样没错。”
薇莎有些狐疑地看着苏云秀:“只是这样吗?怎么突然要搞个什么测试?”
“不算突然吧,我考虑了很久了。”苏云秀轻轻一叹:“既然要用到的是七秀坊的内功,还是照着七秀坊的规矩来吧。通过音乐来测试人心,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准备拜师礼了。”
“通过……音乐?”薇莎一脸的不敢相信:“真的假的啊?真的能从音乐里听出来吗?”
苏云秀微微一笑,从容地说道:“等等你就知道了,我的琴艺虽然只能勉强入耳而已,但是我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说着,苏云秀就是微微一叹。在万花谷学医时,她听得是琴圣苏雨鸾的空灵琴音,行走江湖时曾见识过有“无骨惊弦”之美誉的琴秀高绛婷的箜篌曲,入了恶人谷后听的是雪魔王遗风撩动人心的红尘曲……而以上三位的琴音笛声,都是极为擅长以乐感人,甚至以乐杀人,听得多了,苏云秀也本能地学会了在惑人心弦的乐声中保持冷静,分辨出乐曲中的真意。把这份功夫用在听一个初学音律的小姑娘的演奏上,实在是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文永安的乐律是苏云秀这几天才开始给她启蒙的,现在的水准仅仅是堪堪学会怎样让古琴发出悦耳的乐声而非刺耳的噪音的程度。于是在看到苏云秀准备好的古琴时,文永安咽了口口水,弱弱地问道:“那个,我连一首曲子都没学过,怎么弹?”
苏云秀反问道:“会拨弦了吗?”
文永安点头:“会。”
“那就够了。”苏云秀一指古琴,说道:“我本来就没期待过你能弹出什么能听的乐曲,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琴声而已。”琴为心声,若要通过音乐来测试心性,古琴是最好的选择。七秀坊入门考验时多半用的编钟,不过是因为当时贫苦人家的女孩根本就不可能有摸到琴的机会,连怎么拨弦的都不知道,让她们用古琴来测试心性,简直就是在折磨其他人的耳朵。于是最后几经周折,才换成了精简过的编钟,哪怕是不通乐理之人,拿着小锤子敲钟,总能发出正常的声音来的。
既然苏云秀这么说了,文永安也就把心略略放下一些来,回忆起之前苏云秀唯一一次示范弹琴时是怎么做的,然后敛衣整袖,轻轻揭开旁边的薰香炉的盖子,用夹子夹起边上盘子里的香片放入薰香炉内,盖上盖子后才跪坐在古琴前的垫子上。
苏云秀眼里滑过一丝满意之色,虽然文永安的手法有些笨拙,明显是在模仿她之前的做法,但神态动作却是极为严谨认真,没有半丝敷衍之意。
整衣、薰香、跪坐,文永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借此平静下心绪之后,将双手放在古琴上,轻轻一拨。
看到文永安之前这一连串的动作挺有模有样的,因而提高了期待值的围观群众们,在听到文永安弹奏出来的第一段旋律之后就大失所望。文永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古琴上完全是个初学者,于是把之前刚学过的弹奏古琴用的指法从头到尾用一遍之后就停了下来,而不是胡弹一气来折磨自己和听众的耳朵。
然而就算是如此简单的动作,文永安都做得有些磕磕碰碰的,由她手中流畅出来的琴音细碎而不成曲调,零落了一地。弹奏完毕后,文永安放下了手,默默地低下了头,羞愧万分地等待着苏云秀的判决。
苏云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指法全错,不过好歹是琴声而不是噪音。”
文永安抿紧了唇,心里有些委屈。苏云秀给她启蒙音律才几天的功夫,之前一直都是理论课,都没有实际操作过,算起来,今天是她第一天摸到古琴。文永安就是想不明白,苏云秀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为什么还要让她用古琴来测试?没测试前,结果就已经注定好了的。
正当文永安委屈难过沮丧的时候,只听苏云秀话风一转,说道:“虽然琴声不能听,不过我今天又不是来考核你的琴弹的怎么样的。”
文永安闻言一愣,猛得抬头看向苏云秀的方向
苏云秀唇角扬起一抹轻柔的弧度:“我查过黄历了,明天是黄道吉日,准备拜师吧。”至于身在国外是怎么查黄历的……嗯,苏夏表示,网络时代早已来监,上网查个黄历,分分钟的事情。
文永安微微一讶,随即展开了笑颜:“谢谢小姐姐!”
从头旁观到尾的薇莎依旧一头雾水:“拜师?学什么东西?”
“刚才我跳的剑舞。”苏云秀笑眯眯地开了口,只是表情怎么看都跟拿棒棒糖诱拐小萝莉的大叔有异曲同工之妙:“怎么样,想学吗?”
薇莎微微睁大了眼睛:“是学到刚才那么漂亮的剑舞吗?”
“不。”苏云秀轻轻摇了摇头,在薇莎露出失望的神情后笑了起来,说道:“是比刚才更漂亮的剑舞。”苏云秀自己心知肚明,她的剑舞仅能观赏而已,并不能像七秀弟子那般以剑舞御敌。事实上,因着唐皇推崇公孙剑舞之故,又有数位公主拜入公孙姐妹门下修习剑舞,公孙剑舞遂成风尚,当时只要是家里有点条件的女孩子,都能在宴饮的时候耍两下剑舞。只是真正“一舞动四方”的公孙剑舞,仅有七秀弟子能够施展出来。
薇莎的眼睛亮了起来,只是再心急,她的谨慎依旧没有丢掉:“可是为什么云秀你突然同意教我功夫了?上次我问你,你都不肯,说我不适合你的功夫。”薇莎对苏云秀那干脆利落的身后和神乎其神的内力非常好奇,在了解过华人的规矩后曾经问过苏云秀能不能收她当徒弟,结果被苏云秀果断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