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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刚出了市区,视野便立即开阔起来。空旷的道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月光穿透薄薄的云层照射在宽广的大地上,将车子前进的路打亮。
    温热的呼气一点点地喷洒在纪川呈的耳边,而他却依旧沉着面色,静静地看着前方。就在景夏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忽然又听到了一声叹气:“秦楚已经知道了她该知道的,而我也已经将一些暂时可以告诉的事情通过特殊的方式上报给了国家,但是更多的事情……现在连政|府也无法解决。”
    景夏一愣。
    “如果真的按你所说的一样,未来会发展成那般地步,由于进化的毫无规则性,所以并没有人能保证国家方面获得的人才。而且,既然你也说了在进化基本完成的时候,国家机器已经崩溃并且军队从未出现……”
    景夏立即插嘴道:“没错。当时第一波兽潮来临的时候,几乎死了三分之一的人。很多进化抛弃者都是在那一战死去的,而那时候并没有一个国家方面的人的出现,更没有训练有素的军队。并且之后……一直从未出现。”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渐渐缩紧,纪川呈漆黑的眸子也更加深沉了几分。小小的车厢里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一下下的响起,打破这令空气都凝固的沉寂。
    良久,纪川呈抿了唇,道:“如果我没猜错,军队应该是在兽潮开始前就全军覆没,要么……就是死伤了大半。”
    一听这话,景夏倏地睁大双眼,惊呼:“为什么?!进化真的是毫无选择性的,这在后来你也曾经这样判断过,不可能专门针对军队的人进行什么特殊照顾,所以……”说着说着,连景夏自己都觉得有点困惑了:“不对,你的意思是……这根本不是外界环境所导致的?”
    一棵参天大树不知何时完全斜倒在了地面上,几乎占了五分之四的地面。纪川呈皱着眉头从一边擦着车身而过,他的视线在大树根部的中空部分扫了一眼,然后道:“这棵树至少有百年树龄,按照它中心的坍塌程度来看,它的倒塌应该是由进化失败引起的。那么为什么,现在道路两旁的其他树木完全没有其他异常?”
    闻言,景夏转过头看向窗外。只见清凉皎洁的月光下,这郊外的马路两边都种着高大的悬铃木。叶片大部分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红色,明明正处浓夏,树干上却已经泛起了层层白斑,看上去诡异异常。
    景夏立即明白:“这些树已经发生了进化!”说完,他又忽然想起来:“那棵最粗壮的悬铃木进化失败,而这些看上去很普通的悬铃木却好像没有任何问题地在进化着。原来……林深的猜想可能是对的啊。”
    车胎忽然猛地在地上打了个滑然后又立即稳住,整个车身都稍稍颤抖了一下,令后座的秦楚发出了一声闷哼。景夏惊讶地转首看向纪川呈,只见后者一手扶着方向盘,一边转过头,面色凝重地看向他,问道:“你刚才说……林深?”
    “对啊,林深。”景夏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他思索了半晌,又道:“哦,你不知道的。上辈子我并没有刻意来找你,所以当我和你见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次兽潮以后的事情了。我之前加入的是吴继清的小队伍,里面就有林深。他虽然异能不是很厉害,但是却很有脑子。”看着纪川呈越加泛冷的神色,景夏问道:“诶……?你是认识他?”
    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难以描绘的复杂神色,纪川呈低声启唇:“嗯。他是禁区部队在b市的分区负责人之一。”
    “原来……林深还有这样的身份,他掩藏得真够深啊。”景夏感慨了一句,忽然收到了一个冷冷的眼刀子,他只好无奈地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废话了。林深曾经猜测过,对于这一场未知原因的全球进化而言,不同种族的个体没有进化先后顺序,但是同种族的个体一般是由潜力最低的发生进化,且最易完成。而潜力越高,进化的顺序越向后、进化的难度越大。比如说,人类中如果出现了第一个发生进化的个体,那么一般而言他的异能会低于人类平均线,并且不易出现失败现象。当然,当时林深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数据考验,所以我们也没有太放心上。”
    森冷的勾月阴阴地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天上并无星辰,只有一片仿若要将一切都吞噬的黑暗,无情地笼罩着整个大地。纪川呈眯着眸子思索许久,道:“按照这个推测,越是潜能大的个体越不容易发生进化。那么……说不定会有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想要人为地推动人类进化。”
    话音刚落,纪川呈便没有再说下去。景夏却疑惑地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阿川,你在说什么?”
    纪川呈面无表情地回答:“没什么。”
    “……”沉默了半晌,景夏瞥了纪川呈一眼,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却见后者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来自青年的阴·狠·狠的视线,纪川呈依旧淡定地面瘫着一张冷脸,双眼正视前方,目不转睛地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你现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等你找到那朵s级白莲花变异体以后,是打算水煮还是红烧。”顿了顿,用余光瞄了一眼景夏目瞪口呆的表情,纪川呈语气淡淡地继续说道:“哦对了,还是一朵长着丑陋吸盘、头顶白灿灿自带圣光的s级白莲花变异体。”
    “……”
    朦胧清冷的夜色下,景夏冷哼了一声撇开脸去,再也不看这个毒舌的家伙一眼,也算是眼不见为净。而他没有发现的是,在他的身后,那个淡漠优雅的男人正微勾了薄唇,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浅笑,又很快掩去。
    一辆银黑色的路虎平稳地行驶在黑夜的道路上,四周是平坦的农田。夜风是整个旷野里最为响亮的声音,从车窗中吹拂进车内,驱散了夏日的炎热。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安然入睡,整个人都向左斜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一件黑色的薄外套忽然盖在了青年的身上,将那微凉的晚风全部挡在外。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轻柔地拉着衣服的上沿,将青年裸|露在外的手臂全部盖了个严实。不知是碰到了哪儿,只见青年忽然咕哝着转了个身,用背部对着驾驶座。
    “……”一手扶着方向盘的男人沉默了半晌,最后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声,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一朵……s级变异白莲花?你不会相信,那你觉得……我就会相信吗?”
    到了此时,纪川呈从出了别墅后一直紧蹙着的眉峰,终于微微松开了几分。他无奈地转首看了副驾驶座上的青年一眼,很快又移开。只是速度极快的一眼,却令那一向紧抿的薄唇微微勾起,低低地笑了起来。
    夜风飒飒,月光泠泠。
    一轮冉冉上升的朝阳终于是从东方遥远的地平线处升起,将笼罩世界的黑暗全部清扫干净,让光明再次重回大地。
    景夏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感觉到手脚被狭小的空间禁锢住,他这才睁开双眼,恍然明白过来自己到底身处哪里。所有的睡意全部消退,景夏立即转首看去:“阿川,我们现在是到了……”
    当目光触及到驾驶座上的人时,景夏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六章
    “诶?!秦姐,怎么是你?!”
    只见在驾驶座上的,可不正是一位高挑漂亮的女士。秦楚随意地将长卷方法用发绳扎在脑后,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抬起食指抵在了鲜艳的红唇前,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混蛋,声音小一点。”秦楚的声音压得极低,“少爷还在后座休息呢,都开了快十几个小时了,别打扰少爷休息。”
    景夏立即明白地闭上了嘴,然后转首向后座看去。只见那个一直冷静淡漠的男人此时闭上了双眸,后仰着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似乎正在小憩。双臂交叠横在胸前,即使是在休息,这人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应付一切突发事件。
    “少爷,要不我和你换个位置?你来照看一下纪少爷?”王管家慈祥的声音响起,景夏不过愣了一瞬便同意了。直到他下了车与王管家换了位子后,这才莫名其妙地想起来:就算是他到了后座,纪川呈也依旧休息他的,似乎与自己无关啊,哪儿需要他来照看!
    慢慢地瘪起了嘴,景夏轻轻地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窗外是一片辽阔平坦的农田,一片浓绿的颜色蔓延到了天际最远处,与碧蓝的天空相互交融。但是这些田地里的各庄稼长势却有所不同。
    有一些是顶尖登高,几乎是想要成为一颗参天大树。而有的则枯萎发黄,形成一大片枯原。更多的则是与往日看上去别无差异的正常稻穗,在徐徐清风中迎风摆动,组成一道道美丽壮阔的麦浪。
    悬铃木的树叶缝隙中,灿烂的阳光与各色各样的稻穗相映成辉,洒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景夏看得目不转睛,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瑰丽景象。蓬勃进化的生命骄傲地拔出嫩芽,已然颓败的生命不屈地舞动着最后的身躯,顽强抵抗的生命被环境所抛弃却绝无怨尤。
    这样一大片金灿灿的麦田,真是蔚为壮观。
    “在想什么?”带着一点刚醒来的鼻音,低沉的男声从景夏的身后响起。他一转首,便看见了纪川呈正侧着身子看着自己。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洒在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少了那种刚毅冰冷的棱角,反而令景夏觉得柔和了许多。
    “我在想……等以后,恐怕就看不到这样美丽的景色了。”
    纪川呈闻言,抬了眸子看了一眼那金光灼目的景象,然后说:“以后能看到更多更美丽的景色。”看着青年略显失落的神情,深邃的眸子又暗了几分,纪川呈忽然开口,别扭又生硬地扯开话题道:“昨天晚上你说梦话了。”
    “!”景夏倏地一愣,心中刚刚才酝酿起的一点的感伤悲痛的情绪瞬间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吞了口口水,试探性地问道:“不可能吧……我什么时候还有这毛病了?”
    “嗯,你有。”语气果决肯定,不拖泥带水。
    景夏一吓。过了半晌,他先是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秦楚和王管家的举动,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关心后座的事后,他才凑到了纪川呈的耳边,小声地问道:“那我说什么了?”
    因为过近的距离,纪川呈仅仅是一个垂眸就看见了青年瘦削凸起的锁骨。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景夏穿得很少,从他的角度向下看去,除了白皙偏瘦的肩膀外,还能看见隐藏在黑暗里若隐若现的一颗小小的突起。
    纪川呈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看向一边,表情上仍旧是以往的淡定冷静:“你说,你正在吃永盛居的烤全羊,肉质细腻,脆皮鲜嫩,一定要赶在我到场前全部吃完。”
    “……”
    秦楚:“噗!小混蛋,这还真符合你的风格。”
    景夏的脸色又青又紫,到最后全部化为了炙热的火焰,将他的脸煮成了烧红的大虾。他转了头看着纪川呈,恶狠狠地道:“阿川,你这绝对是冤枉人!我怎么可能做梦都想着……都想着吃呢?我哪是那种……”
    “你是。”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戏谑的味道,纪川呈敛了眸子低笑道。
    漂亮的桃花眼猛然瞪大,景夏刚操起拳头就准备给身边这个毒舌的男人一拳,还没动手,忽然整个车子都剧烈的震动起来。
    “刚才那条国道被进化后的植物封锁住了,我们现在只能从一条乡间小道绕过去了。”一边稳稳地操持着方向盘,秦楚一边说道:“哦对了,路上可能有点颠簸,小混蛋你别摔下去了。”
    “……”趴在纪川呈的身上,景夏无言以对。
    宽广温热的胸膛被他一只手压在身子底下,景夏几乎整个人都趴伏在了纪川呈的身上,死死地借助体重优势阻拦了对方的动作。他的右手正放在纪川呈的左胸口,随着血液的输流,仅仅隔了几层布料,景夏感受着那颗心脏正在蓬勃真实地跳动着。
    一时间倒没想过先让开这个问题,景夏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乐子。他整个人都跨坐在纪川呈的身上,右手平放在对方的胸口,时不时地戳动两下,细细地感受着那稳定不变的心率。慢慢的,开始加速,越加急速,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最后好像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似的。
    “好玩吗?”
    景夏用力地点点头:“嘿嘿,不错。”
    “那让我也来玩一下?”
    “啊?”
    下一秒,天旋地转。
    景夏怔怔地睁大双眼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熟悉的是,依旧是自己看了这么多年的那张俊朗淡漠的面容;陌生的是,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瞳里,正酝酿着一场景夏无法理解的暴风雨,似乎是用了极大的理智才压抑住,却又时不时面临着决堤的危险。
    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景夏讪笑:“阿……阿川?”
    纪川呈没有吭声,视线在被舔舐得发亮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又匆匆离去,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子下被禁锢住的青年。
    “阿川……我就和你开个玩笑嘛,至于那么认真嘛。”吞了口口水,景夏干笑。
    没等着前座的两位旁观者做出什么反应,纪川呈只是又看了半晌,便猛地松开了景夏,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深黑色的衬衫没有一点褶皱,纪川呈一边将蓝宝石袖扣松开,一边垂着眸子不再搭理景夏。
    眼见着这个人是真生了气了,景夏无可奈何地凑过去,讨好道:“阿川……你还真气了啊?别啊,我不就摸了你两下嘛。这样,你再摸回来,我们俩就扯平了。”
    蓝宝石袖扣的璀璨光芒的阳光下格外耀眼,纪川呈聚精会神地解开。
    “阿川,你别这样啊!我们小时候不还一起洗过澡嘛。现在就摸你两下你就生气了,别嘛。”
    王管家看着后座自家少爷撒娇的模样,心中感到一阵温暖,这几天一直压抑着的心终于轻松许多。
    除了他以外,少爷从小到大也就对纪少爷撒过娇了。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注定必须得学会做人,用重重伪装保护好自己。但是,少爷很幸运,有纪少爷这样一个竹马可以自由地卸下身上的重担,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纪川呈!我都说了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啊!不就是摸了你两下嘛,你来啊,我让你摸啊。你说,明明是你自己心跳那么快超级好玩,和我有什么关系嘛,你又想要用冷脸冻死我!”眼见着赖皮战术不能奏效,景夏干脆直接炸毛:“你又要冻死我是不是?!我怎么这么苦命摊上你这么一个死党,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笨蛋,闭嘴。”
    忽然听到对方压低声音的回答,景夏一乐,笑眯眯地又凑了上去。
    “阿川,你不生气了?”
    “……”
    “阿川?~”
    “……”
    “阿川!”
    “嗯。”
    火辣辣的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爬上了天空中央,一辆银黑色的路虎揽胜平稳地驶在空无一人的乡间小道上。道路上四处都是各种残渣垃圾,甚至有被人抛弃的车辆就随意地扔在路上。
    这辆车从人口众多的b市出发,向着华夏西部行驶而去。而景夏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正在逐渐远离的那座城市里,一个精致漂亮的少年正手握着一块碧绿宝玉,悠悠地转醒过来。
    少年惊恐的神情在看见阳光的那一刹那还未完美地掩饰住,直到他身边的男人焦急地询问情况时,他才慢慢地勾唇,露出一抹清纯可爱的笑容。
    “继清,我只是一不小心晕过去了,没有什么大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小尚,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个东西明明就是你的,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听着这个英俊的男人的声音,苏唯尚唇边的笑容越加灿烂了几分。他轻轻地点头,一边眨巴着小鹿斑比一样湿漉漉的大眼睛,再加上脸颊上的一道紫红的淤痕,看上去可怜又可爱。但是,在那眼底的深处却掩藏着令人难以察觉的凶恶狠光——
    景夏!我苏唯尚又回来了!
    我的好哥哥,这二十多年的白眼和歧视,我苏唯尚要通通还给你!
    总有一天!
    我要踩上你的头,让你看看——
    我苏唯尚,才是景氏真正的太子爷!
    ☆、第七章
    b市。
    夏日炙热的骄阳依旧无情地烤着大地,青黑色的柏油马路似乎就要融化一般,蒸腾着热气,令空气都渐渐扭曲。只有嗖嗖的风声穿过热浪卷起地上的垃圾,这些往日里繁华热闹的街道,如今是一个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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