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惜杰摆好了桌子,见状问:“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方静说:“我、我看见他了。他就在你原来卖饼的地方呢。”
陆惜杰一听便知这是说陆胜天呢,于是赶紧安抚着说:“没事的妈,他可能是想来看看我在没在那儿,不用管他。”
张栋也明白过味儿来了,边吃边跟方静说:“是啊姨,您别担心,一会儿我出去要是还看见他就给他支远远儿的!”
方静点了点头,最后把吃完的东西都给收拾了。她在搬新房之前大概都会住在这里,虽然可能有些不方便,但是她也确实不想再回煤厂附近那个家,那里有太多她不想回忆起来的东西。
张栋准备了一番离开,陆惜杰见时间还早,便去了一趟批发市场。如今他批到家里的货是越来越多了,因为在梁大姐之后张栋又弄来了三个加盟商,虽然都是b类加盟,但是四个加起来就是八千块的加盟费,就算分了张栋一半但还是赚了一半,更何况在他这里批原材料才是源源不断的收入,这已经比他预想的好了太多了,而这也是为什么他让母亲在家里帮他的原因之一。如果不是为了房号,他大概当时就直接让母亲辞职了。
批发市场里正是人头攒动的时候,陆惜杰拿了十箱烤肠,两箱沙拉酱跟两箱番茄酱,之后又批了些鱼排跟黑胡椒汁之类的东西。
老板跟他已然十分熟悉,见他拿得越来越多,笑说:“小陆,以后你就别过来了,要用货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找人给你送过去,这太多了你来回也不方便。”
陆惜杰正打算提这事呢,这下对方先说出来倒是更好了,便说:“那行,我正愁着没时间呢,那以后我就直接打电话了,货送到家我再给你结钱。”
老板痛快地答应下来,并多赠了陆惜杰一小包新上的鸭胸切片。
陆惜杰拿了之后离开,想着陈源不知道来没来。他们说好的是八点半,现在已经快到时间了。不过迟到总不好,他便把张栋的破二手自行车骑得飞快,恨不得轮子都要飞出去,如此总算赶在八点半刚过一分时到了张栋家。
陈源就在楼下,他戴着棒球帽,今天穿的是件格子短袖衬衫和铁灰色工装裤,脚蹬篮球鞋,手腕上戴着一只黑色的运动手表,看起来朝气蓬勃的。见陆惜杰来,他直接上手去帮忙搬东西。两人一人一半,一下就把所有的材料全抱起来了。陈源见陆惜杰额头上的汗,想了想说:“以后骑车子别太快,晚点儿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安全。”
陆惜杰点点头,“嗯,你说的是。”
方静开门的时候先见着的是陈源,这让她愣了一下才把东西接过去,而陆惜杰看到她这表情之后则见鬼地想起了夜里荒唐的梦,因此多少有些不自在。他看陈源这次来好像什么都没带,便问:“灭蚁药呢?”
陈源从自己的裤子兜里拿出两包米黄色的粉沫举了举,然后才问了问蚂蚁主要出没的几个地方在哪。
那药闻着就有股淡淡的甜味儿,陆惜杰都有点想尝一口的冲动。他不太抽烟,但是挺喜欢吃糖的,只是平时太忙,连买糖的时候都很少了。
陈源看了一下屋里的格局,之后便拿出一副白色的手套戴上,仔细地把那些粉沫洒到了各个角落,特别是木质的家具周边,都比别的地方多洒了一些。
陆惜杰看了看时间,其实已经到了该出门的时候,但是想到母亲昨夜里问过的问题,他有点不放心。万一他妈要是一个忍不住去试探陈源,那不是坑了么?!
方静正愁着儿子怎么还不出门呢,这便问:“儿子,你怎么还不走啊?不是说白天有事?”
陆惜杰“啊”一声,不动地方。
陈源转过头看了一眼,陆惜杰没敢在他妈疑惑的目光下对陈源使眼色,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边往后阳台走边说:“我看看路上掉没掉东西!”
方静皱皱眉,而陈源则看出些猫腻,拿着药慢慢往后阳台那边撒去。看见后阳台上挂着的东西,他抿唇轻咳一声问陆惜杰,“喜欢大力水手?”
陆惜杰想都不想地说:“你怎么知道?”
刚说完,一滴水落在了他脖子上。他仰头一看,上头居然是他早上晾的内裤!妈的,他拧得挺干的啊,怎么还会落水!
外头刚收完摊子的张栋默默地想,陆惜杰应该不会发现他不小心把他的内裤弄掉了,所以用水冲了一遍,而且还没有拧干就直接晾上去了吧?肯定不会!
陈源蹲下来撒药,小声问:“你有事跟我说?”
陆惜杰绷着脸,还是那句话,“你怎么知道?”
陈源下巴朝外一努,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低得给人一种暧昧的错觉,“出去等我,马上好。”
陆惜杰于是直起身拍拍裤子,“妈!我还有事先走了!”
方静不明所以地“哦”一声,“在外头注意点儿安全,别让妈惦记啊。”
陆惜杰瞪了眼在后阳台飘飘荡荡的大力水手,神情相当复杂!
其实陆惜杰跟陈源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甚至有点儿想躲着他,因为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跟陈源发生性关系,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说他这个年纪思春吧倒也正常,但他毕竟都活过两世的人了,难道还克制不住那些青春期的幻想吗?简直荒谬!
可是比以上更可怕的是,他妈妈对陈源有什么误解……
这世上的同性恋不少,但还没有多到遍地都是的地步,所以陆惜杰下意识把陈源当成了直的,也就不希望他妈妈多想些什么再误会人家,毕竟陈源是难得的朋友。
或许该暂时保持一些距离吧,陆惜杰暗暗想。
张栋这时候推着车过来了,得意地说:“我把陆胜天给支火车站去了!”
陆惜杰:“咋说的?”
张栋说:“我说你在火车站附近弄了个新的摊子,就赶着早上人最多的时候卖。那会儿那一片全是人,别说你不在那儿,你就是真在那儿他也找不着!”
陆惜杰笑,“干得漂亮!”
张栋把东西往上抱,陆惜杰却因为跟母亲说好了出去有事便没有再上楼。还好陈源这时候出来了,两人便找了不会被方静看见的位置离开。
陆惜杰说:“还真挺快的,我妈没说什么吧?”
陈源摇摇头,突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如果我说陆胜天可能要坐牢,你会后悔之前的决定么?”
☆、第二十五章 陆胜天被打
破坏军婚是犯法的,《刑法》第二百五十九条规定,明知是现役军人的配偶而与之同居或者结婚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陆胜天当年跟方娴的来往是否密切这一点无人知晓,但是骆思和骆念这两个孩子的存在就能让陆胜天尝尝蹲大狱的滋味。
方娴曾作为军官家属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很是过了一阵提心吊胆的日子,因为她确实不清楚陆惜杰到底知道多少,陆惜杰又是怎么知道她跟陆胜天在一起的,这让她慌慌不安,就连上班的时候都有些魂不守舍。
陆胜天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现在回煤厂附近的家连个给他做饭的人都没有,那娘俩自从消失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可是他又不可能去方娴那儿住,更不可能天天住宾馆。以前没那个条件,现在就更没有了。而且因为房子没要到手的事情,方娴对他很是埋怨,所以他现在下班都是要么从外头买点东西回家对付一口,要么到家自己做点吃的。
对着冷锅冷灶,陆胜天这个憋气。去陆惜杰原来卖饼的地方想看看那小子是不是还在那儿,结果没见着不说,把摊子兑过来那小子还告诉他陆惜杰在火车站附近弄了一个新摊子!他于是花了好几个早晨跟没头苍蝇似的去火车站附近乱找一通,想着找着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砸了那小子的破饼摊,可找了好些天都没找着!
而且他怎么也没料到方静居然请了个长假!一开始他还想着在家里堵不着,不可能在厂子里也堵不着吧?结果倒好,还真就几天不见人影!问了主任才知道方静请了长假!
卓欣欣是知道事情大概的,所以陆胜天来找她问方静去处的时候,她直接说了句:“不知道,你跟她两口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一个搞破鞋的人还有脸了?她平生最看不上这种人!方娴那人她也见过,说实话确实比方静要漂亮,而且人家舍得花钱还爱打扮啊,所以一看就比她们这样的妇女要年轻亮丽许多,可是方静多贤惠啊,所以在她看来陆胜天就是个肤浅的瞎子。
陆胜天在卓欣欣那里没落着好,心里不禁琢磨,他跟方娴的事难道卓欣欣也知道?平日里方静跟卓欣欣关系最好了,别不是方静那臭娘们儿跟卓欣欣说了什么吧?
各种猜测跟怨怼滋生在陆胜天的心里,这日,他终于想起了还有刘万山。陆惜杰有一阵跟刘万山走得挺近,总说去刘万山家,那刘万山或许知道陆惜杰在哪儿?于是下了班,陆胜天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找到了刘万山家在本市的浴池。这地他没来过,但却听厂子里的人说过,因为厂里也有刘峥的朋友。
刘峥下楼的时候见到陆胜天,便明白他是为什么来了。前些日子陆惜杰来过电话,说陆胜天没准会找来问他们在哪儿,那时候陆惜杰就说了,就说不知道就行。
因为开学之后刘万山就念高三,正是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所以陆惜杰最近不太上门,也是不想耽误刘万山复习,于是刘峥两口子是越发觉得陆惜杰懂事,看陆胜天就越发觉得他不是个东西。
林子琪笑得不无嘲讽,“老陆你这话说得可有意思,你们一家人,你都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我们怎么会知道啊?最近我儿子学习忙,小杰那孩子懂事,都不来找他玩了,说是让他安心考完试再说的。所以我估摸着,我儿子高考前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刘万山高考?!那不是还得将近一年呢!
陆胜天压抑着怒火,“那他就没给刘万山留个电话什么的?”
刘峥说:“不就是你家电话么?咋的?小杰他搬出去了?”
陆胜天心说老子也想知道他是不是彻底搬出去了!
又碰了个软钉子,陆胜天心情极不好,于是他也不回家了,干脆打电话把方娴叫了出来。哪知方娴面色惨白,早已没了往日的艳丽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陆胜天问。
方娴喝了一大杯水才说:“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总觉着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弄得我夜里都睡不好。我们单位好像要裁人呢,我这一年请了好些次假,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被裁。”
陆胜天说:“乱想什么?你那工作是骆忠良他爹给你安排的,谁敢裁你?”
方娴也知道,自己是靠关系才进了那么清闲的单位,正常来说没人敢裁她才是。但就是奇怪,她这几天心里总是紧张得厉害。
陆胜天又安慰了几句,又说:“小娴,房子马上就下来了,要不按我的意思,你那儿要是有钱的话就用你的钱再买一套吧,生活费咱俩可以再赚么,但是我俩不能连个窝都没有啊你说是不?”
方娴一开始就不想掏钱,闻言怎么会同意?她这几天本来就心情不好,便难得的拉下了脸,“胜天,我就那点钱,还得留着以防万一呢。房子还是先不买了吧,不是还有住的地方么。”
陆胜天这一听脸色也不太好看,她是有住的地方了,可他还住在窝棚里呢!两人于是就各自吃了一碗牛肉面不欢而散。
方娴临走前说:“胜天,咱们最近尽量别见面了,等过了年再说吧。”
陆胜天见方娴走的路不是回家的方向,忍不住问:“你去哪儿?”
方娴说:“我去韩爽那儿,你有事就往那儿打电话。”
与此同时,刘峥正在给陆惜杰打电话,说陆胜天来过的事。
陆惜杰听着和面机嗡嗡的声音说:“我知道了刘叔,谢谢您。还有上次我拜托您的事,麻烦您也帮我留意一下,是他的最好,不是他的那别人的也行。”
刘峥说:“放心吧,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
陆惜杰又说:“还有煤厂旁边的房子我想租出去,您有什么想法么?”
庄少风原来的家早就在搬出去时卖给刘万山家了,所以这事只要听刘峥一个人的意见便可。
刘峥说:“这有什么不行的,甭管租多少都是钱,能租就租吧,你看着办就行,反正那地方我们也不住,这事叔信得过你。”
陆惜杰于是道了谢把电话挂了。
刘峥看着话筒低低地叹一声,对林子琪说:“小杰这小子将来肯定有出息,我瞅着老陆他非得有后悔的一天。”
林子琪磕着瓜子,啐了句:“后悔也是他自找的,活该!”
陆胜天就是活该,陆惜杰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在征得刘峥的同意之后,他就把房子给租出去了,租给了一户拾荒的人家,三个屋加一个小院,一个月一百块,半年一交就是六百。虽然少,但他还是抽空去给刘家送了四百。
于是某日陆胜天下班拎着一碗刀削面回家的时候,开门就发现本就不大的小院子里摆得到处都是破铜烂铁跟瓶瓶罐罐!还有一个穿得跟难民似的女人,见他便瞪着他,凶巴巴地问:“你谁啊?进错门了吧?”
陆惜杰把房子租给这户人家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这院里没“人”,于是新房户自动把陆胜天当成了“入侵者”!
陆胜天气惨了,最近到处不顺心,这又来了一个添堵的,他见对方一介女流,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开了门便说:“这他妈是我家,你个臭娘们儿赶紧把这些破烂给我搬出去!”
那女的却也不是善茬,掐腰大喊:“你骂谁呐?有种再给老娘骂一个!老娘可是签了合同交了钱的,要出去也是你出去!走,别在老娘家里站着碍眼!”
陆胜天能去哪儿啊,他就这么一个能住人的地方!于是他也怒了,啪地把面往那人脸上一甩,上手便把人推到了门外,并且说得十分清楚,“你个损娘们儿爱滚哪滚哪儿去!这他妈是老子的家!”
砰!大门关了,女人在外头破口大骂!
陆胜天冷哼一声,转身便要进屋。谁知这时候屋里走出来一大一小俩男人,小的去把大门开了,大的问陆胜天,“你谁啊?”
陆胜天望着对面五大三粗,面色黝黑的男人,咽了咽口水没敢回答,门外的女人却在这时候进来了,她指着陆胜天便对那年长的大声哭嚎,“他爹,这人他打我!”
男人听了妻子的话,双眼怒瞪,“啥?”然后上去噼啪便是对着陆胜天一顿胖揍!女人也跟着连掐带挠,一家三口直接把陆胜天给削懵圈了,收拾得陆胜天嗷嗷直叫唤,特别是被炉勾子抽到腰上的时候登时大喊:“救命啊,打死人啦!啊——!”从头到尾就没有好动静。
邻居倒是听见了,但是陆胜天往日里也不跟邻居交好,又总打孩子,所以人都不待见他,听着了也没出来帮忙!
最后陆胜天被挠得满脸花,直接被那一大一小跟丢拉圾似的丢出去了。
砰!
大门又关上了。陆胜天龇牙咧嘴半天,一瘸一拐地去给方娴打电话。
☆、第二十六章 买了两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