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
苍穹说完，觉得他说这种话，会让白鹿多想。毕竟虽然他们曾经有过这么一层关系，但这都过去几百年，他们两个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没有什么交流了，突然说出这种话，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分开一个月的前任们再见面，气氛尴尬那也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更何况分开几百年。
他们还没有忘记对方，这就从侧面反应了，不是他们对对方的感情深厚。那就是这几百年来，他们无事可做，只能日日怀念前任，来聊以慰藉。
白鹿当然不会是那个聊以慰藉的人。
她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苍穹有意设置梦魇挑战，她是不可能记起他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他还真是那个放不下的前任渣男。
“说起来，你真是个渣男啊。”
白鹿感叹，语气中没有掺杂着某些额外的情绪，这句话只是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调侃。
“梦魇挑战是真的吧？听主脑和001号的解释，你是出轨了没错吧？”
她看着他，面露探究：“所以你不应该死了吗？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
这话问得突然，苍穹听得有些发怔。
“这么说也没错。”他点头：“我当时的确是死了没错。不过关于死亡，不知道你没有听说过这个理论。就是生物死亡，其实不是死亡，而是灵魂脱离肉身，去往另一个时空，寻找新生的过程。”
白鹿点头。
“但这不是臆想出来，用来安慰自己的幻想吗？毕竟没有人真的见过灵魂这个东西。人死了就是死了，心脏不跳、大脑停止活动，生理活动全部停止，这就是死亡。这种理论，说实在的，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就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功能而已。”
苍穹静静地看着她。
“但我现在站在这里，能正常与你交流，虽然是隔着数据影像。你觉得我死了吗？”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这个证据？”白鹿恍然大悟，她摸了摸下巴：“那把你抢回来，还真的有些棘手。”
“原来我不是要和你身后的人作对，而是要和生死作对啊！”
她猛一拍手，情绪不见低落，反而更加高涨。
001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脸色一言难尽。
“你别像个二傻子一样的。你的命还捏在我们手里，别这么大大咧咧地在我们面前说，要和首领作对的话。虽然言论自由，但我是不会包庇你这种反动分子的。”
“是吗？”白鹿转头看它：“那你现在去举报我啊。但主脑还在重启，你有跨级举报的权限吗？”
001号被她一噎，明明觉得她现在这种嚣张的态度欠揍，但它的确没有权限跨级举报她，所以只能默默忍气。
说不过她，那它闭嘴总行吧。
白鹿见自己成功抢白，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白鹿，你别总这么一副嚣张的模样。”苍穹见001号自闭，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开口：“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要是你觉得，让你做这个任务，是我在耍你，所以你觉得委屈。我这里可以开通特殊权限，把你的灵魂送回地球。你还是能过以前正常的日子，你看这样行吗？”
白鹿果断摇头。
“不——行！”
她拉长声音。
“我没在和你开玩笑。”苍穹的语气不由得加重，有了一分教训她的味道。
对此，白鹿静静看着她，目光中一片沉寂。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她说话，语气中再也没有之前那种高涨的情绪：“我这个人吧。你是有些了解的。我其实不自信，也不嚣张，而且做事前都会考虑别人的想法。所以一开始，我都会表现得畏手畏脚。但这只是我在压抑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我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是无法无天，是自私自利。”
001号飞快接上，说完后又飞快闭嘴。
白鹿白了它一眼：“你懂个屁！人都是会变的好吗？我压抑久了，过得不爽，当然会改变生活方式，让自己过得爽一点。”
她对着001号叭叭一同教训之后，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其实说爽也不大确当，我就是不想再压抑自己。因为压抑实在是太痛苦了，我觉得我可以放过自己一下。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让自己过得不是那么累。”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能感觉出来我现在不喜欢你的吧？”白鹿抬起头：“能的吧？如果不能的话，我在这里和你说一下。因为具体不知道什么原因，是你出轨被我抓到也好，还是时间太久我对你的感情淡了也好。反正不论是什么原因，总而言之！”
“我现在是不喜欢你的。”
苍穹面露不解。
“你说的我都清楚。你对我的感情，我也能感觉出来，与过去的确大有不同。我只是想不通，既然你对我已经没有什么感情，那你为什么还要计划这种事。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这个嘛。”
白鹿沉吟，她抱起手臂，下意识搓了搓。
“因为我觉得，虽然我不喜欢你了。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想喜欢你的。所以想喜欢，那当然不应该只在心里喜欢。我说的喜欢，是两情相悦。是在早上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是有开心的事分享的时候，第一个能找到的人是你。是难过的时候，第一个能对着发脾气的人，也是你。反正就是，是你是你是你，全部都是你的意思。”
听到这番直白到幼稚的表白，苍穹不禁低头轻笑。
“所以嘛。”白鹿继续说下去：“既然每一个都是你，那我当然是想和你处在同一个时空中。难道只能对着影像看着你的脸，听着你的声音吗？我又不是柏拉图，才不崇尚这种素得要死的恋爱方式。”
“但我不能离开这个时空，我原来的肉身已经被销毁了。”
苍穹苦笑：“所以虽然你说的，我都能理解，也很想配合你。但事实上，我能为你做的，只有开启特殊权限，送你回地球。可能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已尽。”
他的语气十分低沉。
因为在他看来，白鹿这些话都是由于太年轻，没有尝试过深刻的经历，才会说出口的幼稚之语。
但他不能怪她，因为能说出这种话，说明她很幸运，生活过得很顺遂。
这是一件好事。
他应该宽容。
可白鹿看见他面上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痛苦。
“你在骗你自己。”她露出嚣张的笑容：“这话你只能说出来骗骗你自己，因为你骗不了我。我可去他么的缘分已尽吧。只要我想，只要你想，我们两个主角都还在想和对方在一起，就算命运再强大，就算缘分再玄学，那又怎么样？”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就是天经地义！为什么要经过缘分的同意？它是谁啊！我叫001号一声，它还能回我一声，我叫缘分一声，它能应吗？”
“缘分！缘分！听到请回答！”
她朝天扯着嗓子喊。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苍穹和001号都沉默着。
“你看。”她摊手：“没有缘分这种东西。这就是个虚拟概念，跟0和1一样。”
001号看着她面色如常地发疯。
它忽然有些怀疑，它所认识的那个白鹿，是不是只是她的表面人格。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它觉得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白鹿虽然难搞，但也只是嘴毒一点，和眼前这个离经叛道的白鹿完全不同。
难道那就是她所说的压抑。
那这压抑也未免太过成功了吧！
完全就是两个人啊！
但苍穹看着这样出格的她，却没有惊讶。
“所以你是想要和首领宣战吗？你明白你挑战他的后果吗？你做好步入万劫不复的准备了吗？就为了一个男人。”
“就为了一个男人啊。”白鹿放松，又变回那个万事不在意的白鹿：“你这么说得话，听起来倒还真的有点亏。我觉得你可以改一下，把‘一个男人’，改成‘苍穹’比较好。因为男人实在是太多了，数都数不清，但苍穹只有一个。这么说得话，听起来就很珍贵。”
“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
苍穹垂下眼睛：“从在那个世界死亡之后，我就再也不是独一无二的瞗鸟。而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灵魂，因为领悟力高，所以被分配到时空研究所，做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研究员。这就样，你还要挑战首领吗？”
“你说呢？”
白鹿反问：“我想喜欢的，就是你。无论你是神兽，还是人，还是一个没有肉身的灵魂。我喜欢的，就是一个你啊。你和我相遇就很不容易。要有多大的巧合，我才能在几百年前，离开阿文亚，来到地球。又要有多大的巧合，我才能在几百年后的一个特定时间点，又一次从阿文亚来到地球，被你们捕捉，然后进行梦魇挑战记起你。”
“这又不是今天觉得自己做饭好累，所以决定下楼买个杂粮煎饼凑合一下算了，这么容易的。”
说到这里，白鹿觉得自己似乎有哪里说得不大对，顿了一顿：“不过说起来，虽然因为做饭累，所以选择买杂粮煎饼的概率很大。但也可以下馆子，吃火锅、海底捞什么的，所以买个杂粮煎饼的概率也是挺低的。”
001号已经选择放弃治疗了。
它长叹一声，决定回到系统空间好好静静。反正没有它什么事，至于其他的，就让这对正准备破镜重圆的前任自己想办法吧。它就等着最后的结果出来，然后再决定接下来它该怎么站队。
被白鹿磨砺这么久，001号也变成了一个随缘的系统呢。
挺好的挺好的。
影像另一头的苍穹没有回答。
虽然白鹿说得如此笃定，但他却犹豫了。一开始下达指令捕捉白鹿的人是他，但临到关头，犹豫的人也是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实质上，就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白鹿也没有逼着他下定决心，最好立个军令状什么的。
她明白，在这方面，是个人都要好好想想，更何况是一向优柔的苍穹呢？
其实说实在的，她就没觉得苍穹适合继承翼王之位过。做王者嘛，总要有这么些常人没有的品质，果断啊、威严啊、强大啊......总而言之，就是要拥有绝不会泯然在众人中的王八之气。
白鹿见过这种王八之气，无论是后天培养，还是先天就有的。但不论是哪个君主，只要是做了，或者做过，他们身上就会不由自主带上一些。
但苍穹是个例外。
他就是那种，只要没人提醒，那第一次认识他的人就绝不会觉得他是个王的，那种很寻常的，只比普通人好上一点的那种人。
可以说他是少爷，或者更高层次一点，说他是皇子。
但实际上，就是前期被压制的艾德里安，都看起来要比他要像个皇子。虽然他的确是，还是排行老二的皇子。
尤其是那两个分身，白鹿觉得简直惨不忍睹。
“你可以慢慢想。就算想个几百年都没关系。”她抬头看着他，见到影像中的苍穹因为她的话而微微皱眉：“但你记得，无论你最后想得怎么样，我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下去。挑战首领是吗？如果这是唯一一条能让我把你抢过来的办法的话，我会这么做，没错。”
“你说这种话，就是让我不要继续想下去。”
苍穹无奈摇头。
“总之，我先送你回去。一直待在虚拟世界里，就算你有再多的想法，也没有施展的空间。”
“你说得对。”
白鹿肯定点头。
“但我回去后，你再想控制我，就没有可能了。至少在这里，你还能利用主脑下达指令，让001号监视我。但在现实中，你没有这些能力。失去了主脑和001号这两个帮手，你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
苍穹的手指停在指令键上。
“是的。”听到这里，他点头：“但我从未想过控制你，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一直在努力的，就只有保护你这一件事。”
他按下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