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年头已经开始奉行独生子女政策了,丁一池的大哥丁一泯家里是个女儿,丁曦是丁老爷子唯一的孙子,老派的人家不说多么重男轻女,对孙子总是要稍看重些,丁一玲话里头就透出过这个意思,丁一池这次才敢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来。
“等会儿见到了爷爷,要伶俐些,知道吗?”冯璃特别吩咐,她一直觉得自家儿子乖巧听话,但距离活泼可爱,好像有些距离啊……
一家人到了门口,就看到丁家今天人还真不少。
靠着最早丁一池给的那笔钱,丁一玲又拿来给了父母,丁家也算是在镇上盖了个二层小楼,现在这楼外可是停着不少车,虽然只是一些大众化的牌子,但里里外外几乎都停满了。
丁一池的父亲丁建国今天七十大寿,亲戚朋友当然要来,老战友都来了两三个,这里外的人能不多吗?
不过事先丁一池和他姐通过话,丁一玲就站在这外面等着,一见丁一池来了,眼睛一亮立刻迎了过来,“小弟!”
其实丁一池今年都四十多岁了,但在丁一玲心中,他永远是她那个小弟。
“这就是小曦吧,真可爱,来,姑妈带你去见爷爷。”
丁曦这会儿瞧着丁一玲的目光却有点儿……不大对,自从昨晚之后,他是发现了,自己的眼睛比往常更加清明,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在飞机上,他都隐约能看到两个乘客头顶上笼罩的淡淡黑气了,当然,他没多事,这会儿,他却看到丁一玲的腰间也缠着薄薄一层黑气。
……事实上,这里给他的感觉不大舒服,今天是中元节,他的感觉又变得格外敏感,总觉得今日里天都阴沉地憋闷。
他觉得,有些事恐怕他需要打电话问一问贺望岚。
“咦,怎么小曦还怕生吗?”因为丁曦的迟疑,丁一玲笑着说。
正站在门口说话的当口,两个初中女生有说有笑地朝着这里走来,看到站着的丁曦一家三口,忽然停住了脚步——
“卧槽,那是丁曦吗?!”
“卧槽,肯定是啊!看那是丁天王!”
这年头,哪怕是乡下,恐怕墙上都会有那么一两张丁一池早年的海报呢,丁天王的大众知名度那是杠杠的,而丁曦……只能说《星星夏令营》实在是太火热了。
两个女生几乎是忍住尖叫冲了上来,连忙开始掏书包,却不是冲着丁一池去的,而是冲着丁曦……
“小曦,我是你的粉——能给我签个名吗?”
“太、太、太可爱了!小曦的真人看起来更可爱嗷嗷!”
“能合影吗?”
“喂,你带手机了?”
“当然带了,快、快!”
两个女生正说着,越来越多的初中生出现在视线里。
原来今天是周六,就在丁一池家附近就是丁建国曾经教书的初中,周六这所初中补课只补了两节课,这会儿十点半正赶上学生放学,这两个女生是走得早,在她们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已经有大批量的初中生们从校门口涌出来。
于是……不止一个人看到了这边的情形。
丁曦愕然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到爷爷家来给爷爷过生日,硬生生变成了他的粉丝见面会……
没错,他个人的。
他的天王老爸站在旁边,显得格外无辜,甚至有些凄凉。
喂,先把他捞出去再说啊!
他快要被这些初中生淹、没、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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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丝经常是不能用正常人来衡量的,尤其是……趋于疯狂的粉丝,丁曦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和他爸妈一块儿在门口站了那么五分钟。
偏偏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再加上丁一玲,丁一池没带他的经纪人,冯璃也没带林安,更是没有其他保镖之类的在,瞧着那边丁曦被一群初中生淹没,丁一池虽然高大,但是又不能对这些学生动手,冯璃更是力量不足,见状简直大惊失色!
丁一玲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措手不及,但她反应还算快的,赶紧回去叫人了,没多少时间,不仅仅是丁一池的大哥丁一泯跑了出来,还有他们家的一票亲戚,甚至连丁建国、刘芸夫妻都匆匆走了出来。
……他们的大孙子彻底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幸好这初中上的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甚至有不少家长就在这儿等着吃饭呢,几嗓子一吼,那些孩子就立刻理智了,乖乖挤出了人群,丁建国在退休前一直在那所中学任教,教了几十年书,在临退休前一直做到了教导主任,少有学生不怕他的,但偏偏现在的初中生根本不认识他啊,吼来吼去也没人听。
结果还是丁家几个亲戚将努力钻出来的丁曦给护着进了屋子。
这年头,有几个人见过这阵仗啊,回头他们进了屋子,那些个初中生还有不少围聚在外面不走呢,甚至有女生拿着草稿本,上面写着大大的丁曦的名字,画着各种爱心之类的在外面叫着他。
丁建国面对这种情况也吓了一跳,他当然也看了那档节目,毕竟他大孙子也要出现呢,气他儿子,但孙子同他可没啥不好的,甚至……这镇上不少人会看这档节目,还是他给推荐的= =
原本丁曦身上穿着的格子衬衫领子都被扯歪了,头发也有些凌乱,瞧着愈加可怜兮兮的,这丁建国一瞧,心就软了。
他那个早已经娶了妻的兔崽子他是不想看了,但是看丁曦,却是越看越欢喜。
丁曦也在看丁建国,这会儿已经带着乖巧的笑叫了声“爷爷奶奶”,这一叫啊,刘芸脸上的笑都皱成了朵花儿了。
当年丁一池和冯璃结婚,丁建国梗着脾气不想去,刘芸可是想去的,奈何丁建国没让,更别说丁曦出生的时候,刘芸是打定了主意去见见大孙子的,偏偏生了场小病,没去成,后来就又觉得不好意思去了,毕竟儿子娶媳妇他们都没给面子,生孩子也没到过场,实在是不好意思去见孙子。
丁曦也正在看丁建国夫妻,这一看,他就觉得有点儿不妙,他们身上的黑气比丁一玲身上的还要浓一些,其次是也在大厅里的一个中年男人,然后才是他大伯丁一泯身上的。
不过幸好因为之前那群学生的缘故,他已经发现了缘由,那些女学生身上,多多少少带着让他不舒服的气息,身上笼着层灰蒙蒙的薄雾一样,如果他没猜错,根本原因就在于——不远处的那所中学。
因为那个男人,在刚刚训斥那些学生的时候,丁曦是听出来了,他现在还是那所学校里的物理老师。
心不在焉地装了一下午乖孩子,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众人身上的黑气已经变得越来越浓重了,让丁曦的心更沉下去的是,连丁一池和冯璃的身上,都沾染上了一些,倒是那黑气也想往他身上扑,却不知道像是撞上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就给消散了。
丁曦忍不住以给贺望岚打电话为借口,跑到楼上去了,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借口了,他是真的要给贺望岚打电话。
“什么,黑气?”贺望岚在那边极其惊讶,因为上辈子的这时候他并没有给丁曦那枚戒指,所以,丁曦这会儿肯定看不到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虽然他因为体质的原因会感到有些不大舒服,视觉上却无法看到,而他记得,那会儿丁曦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不仅仅是他,他们一家都没事。
丁曦很肯定,“这是什么东西?我猜到是因为旁边那所学校,但是这是什么东西根本没法确定啊。”
“今天是中元节,是个比较特别的日子,虽然说我没见过有鬼差之类的,打开鬼门这种事但是今天的阴气是最重的,鬼力强盛,有句话叫‘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就是今天了,那黑色的,应该就是怨气。”
“爷爷身上有怨气也就算了,这算是迁怒到了全家?而且整个学校的学生身上都不干净啊。”
那边贺望岚迟疑了一下才说,“人们经常说在中元节莫名去世的人是被鬼收走,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这么大的范围,大多数人是不会有太大伤害,撑过今天晚上就好了。”
“那些学生应该是没事,我觉得我爷爷身上的怨气已经很浓。”那个在校的老师身上的也很浓。
贺望岚并不建议丁曦一个人去学校里查探,但是他了解丁曦,肯定是劝不住他的。
“你要去可以,记得使用那枚戒指,它的材料是佛生骨,对一切的邪祟都有压制作用。”
贺望岚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他虽然已经认主,但到底不能像故事里那样玄幻地出现在“主人”身边的,不过,他不太担心的缘由就是丁曦不仅能借用他的能量,他还能替丁曦承担伤害。
虽然他现在的身体还没完全好,但他相信丁曦不会有太大危险的,实在出了事,他也能再想办法,北京就有一只对治疗相当有心得的老梧桐树妖,当年和他那便宜爹有点交情。
因为贺望岚没有向丁曦提起,丁曦并不知道一旦他受伤了,会转嫁到这时候使他“妖仆”的贺望岚身上去,见屋子里暂时没人,大家都下去等吃寿宴了,就直接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这里是二楼,但是丁曦落地无声,轻盈极了,借着夜色的掩护,压低了头上的鸭舌帽,直接朝着那所弥漫着常人估计看不大见的灰色雾气的学校跑去。
那灰色浓雾很古怪,只那小小的一块,几乎让他看不清里面的学校,愈加显得阴森森的。
今天是中元节啊……
丁曦手上的戒指已经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柄利剑,而他发现自己跑进去的时候,剑上散发的莹莹光芒渐渐将他整个人都罩了进去,立刻就不感到难受了。
似乎所有的浓雾和那种叫人不舒服的气息,都在躲避着这柄洁白的长剑。
“咦?”丁曦停住了脚步,不怪他惊异,不远处教学楼前,正站着一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身影。
……似乎是个道士?
那道士忽然回过头来,立刻看到了丁曦。
丁曦看清楚了,这道士应当不会超过十五岁,比他是要大上几岁,绝对也是未成年。
几乎是立刻他就明白过来了,这事儿就算是自己不管,估计这道士也会解决的,因为他已经清晰看到眼前的浓雾在那道士手中一道发光的符下开始慢慢散去。
“来的正好!看你那剑有些门道,帮我把那祭台上的石头给砍了!”小道士赶紧说。
丁曦:“……”
他刚走上前去,那小道士竟然是个话唠,似乎很高兴有人来了,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今天是最忙的一天,师伯师叔师兄师姐们全部都派出去了,我分到的这儿比想象中要严重多了,结果他们也不来帮我……”
“说来这鬼怨气还真重啊,多少年了都,还不肯散,已经夺了她那打她打了十多年的老爹的命去了,连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也不放过,老师是严厉了些,又不是老师让她自杀的……”
丁曦听出了门道,“自杀的?”
“是啊,也是差不多快二十年前的事了。”这点上小道士查得很清楚,“如果不是闹出了人命,我们也不会发现,昨天镇上死了两个人,一个就是这女孩子的父亲,还有个……是她当年的同桌。”
那就没错了,二十年前,估计丁建国那会儿还在这所中学当班主任呢。
鬼,真的是会夺命的啊。
“咦,你身上的气息很古怪啊,明明是个普通人,为什么有淡淡的妖气?”
“不对,手上的剑也很古怪。”
丁曦没想到的是,他一剑看下去,那漆黑的石头竟好似活了一般,窜上来就要咬他的手,最可怕的是,石头上还隐约浮现一张狰狞的鬼脸,眉目之间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女人,要是普通人,恐怕早就被吓得半死了,丁曦的手背上淡淡的光芒一闪,才将它逼退了下去,洁白的长剑凌厉无匹,干脆利落地一剑将它劈成了两半。
从很久以前,他的身上血光之重,让他早就不畏惧这等鬼神了。
那小道士瞪大眼睛,却不是先惊叹丁曦的剑法和那他看不懂的剑的神奇,而是惊叹,“卧槽,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印记,我绝对在书里看过!”他年纪虽小,但却可以说是门中最“博学”的了,门里传下来的许多古书原本就是他师父保管的,结果他师父失踪多年,那些个书当然也就无影无踪,只有小道士基本都看过。
“尼玛这世上大概不会有其他人认识了,但是我认识啊!这年代身为普通人,还是个小孩的你——居然有个妖宠?!”
“不对,叫妖仆更恰当一些,不是那等需要带在身边的宠物类,而是真正化作了人形的!”他激动地差点儿忘了自己在干啥,眼见着那浓雾又聚了过来。
丁曦听到他说的也很惊异,但大事为重,“喂喂喂,做好你的事啊!我把石头劈了雾怎么没散!”
小道士这才凝神,继续他的驱鬼大业,嘴里却一直还在说着,“……妖仆啊妖仆啊妖仆啊……”无比艳羡的眼神恨不得将丁曦的后背看出一个洞来。
丁曦忍不住问:“妖仆到底是什么?”
“你不懂?”小道士更加惊讶,“怎么会不知道啊!有了妖仆,你与他的精神应该都连在一块儿了啊,你让他往东他就往东,让他往西就往西,而且他不死,你就不会死,不仅能帮你打架还能帮你挡灾,化成人形的妖仆一般智慧也不低,这种仆从多少人做梦都想弄一个啊!可惜这世道是基本上弄不着了……妖多狡猾啊,宁愿死也不愿为仆的。”
“他不死我就不会死?”
“是啊!”
“我死了呢?”
“他不死你怎么会死!”
“那他死了的话,我会如何?”
“就是一个妖仆,他替你挡了灾就算是死了,你当然不会有事啊,不过妖仆这种厉害好用的东西,死了多可惜。”小道士遗憾。
丁曦的神色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他低头看向手背上消失无踪的印记。
……贺望岚他,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