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块怎么支撑得下去,她简直夜不能寐。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忍痛割爱,将原本这一楼一底的铺面分租出去一半。
这条街环境不错,路两边大多是些服装店,店面不大生意却还可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正巧有人盯上了这里的环境,想开个有点风情的咖啡店,房东过来和她商量,许烟雨当然没话说,直接让了一半地盘出来。
于是租金减少了一半,开支立马少了不少。
除了节流自然还要开源。许烟雨在国外生活几年,跟人打交道能力还不错。加上她长得漂亮,很多厂商都挺喜欢她。为了工作室她只能拉下面子和人应酬,接各种各样报酬或高或低的小活回来,每天都和范萱顾栋没日没夜地画稿子,希望能共同撑过这个难关。
范萱和顾栋都是年轻人,也有点血性,觉得这就跟创业初期一样,虽然困难但心情反而愈加轻松。没有办公室斗争,没有人际关系,只需要充满朝气地投入每一天,做好每一份单子就可以了。
一开始还想着走的两个人,在经历了一个星期的魔鬼式生活后,竟也很快适应下来。范萱还跟许烟雨开玩笑:“烟雨姐,改天工作室成了知名大公司,咱们三个算不算开国元老啊?”
顾栋就糗她:“元老不元老的说不好,不过到时候你肯定又老又丑。”
范萱气得追着他满屋子跑,笑声洒满整个办公室。
看着他们你追我跑的样子,许烟雨也忍不住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右手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最近为了赶稿,她简直就是拼了。手上的伤还没全好,可她已拿起画笔开始工作。有时候手实在疼得厉害就换左手,画出来的稿子再让范萱帮她修改。
因为常用右手,伤口牵扯之下总也好不了。她也想去医院再看一趟,但实在太忙挤不出时间来。每天回到家小哲都睡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搞得孩子也总和她抱怨,说她最近总不管他。
面对孩子的指责,许烟雨相当无奈,只能保证忙过这一段后一定好好补偿他。
可工作一忙起来,似乎就没有尽头。她接的那些小工厂的设计订单都急着要,给的钱不算多只能从走量上赚钱。而且这些顾客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轻易不能放手,于是加班加点就成了家常便饭。
她的手,也就一直好不了。
这种情况大约持续了半个来月,许烟雨的手越来越疼,纱布包的地方总是碰不得,一碰就钻心似的疼。她每天都自己上药,涂药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这只手到最后是不是会废掉。
而不间断高负荷的连续工作,也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开始咳嗽、感冒,甚至时不时就会发烧。范萱总劝她去医院看看,可她总是这么挺着。
七月初的某一天,她一如往常地从早干到晚,只是那天她没在办公室里加班,因为她约了某个公司的老板一起吃饭谈生意。
尽管感冒还没好,体温也一直没降下去,可该去的应酬还是得去。
范萱看她脸色不好,小声劝道:“烟雨姐,不如休息一天吧。”
“谈完今天这宗就休息。明天我给自己放一天假。”许烟雨边说边吞了感冒药,开车去赴约。
黎夕的车子如今她在开,是黎辰的决定。他说她要出去谈生意,总搭公车地铁怎么行,别人一看你这样搞不好连生意都不跟你做了。
许烟雨觉得他这话有道理,厚着脸皮拿了钥匙暂时开着。她车技还可以,在法国的时候也开过一段时间。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她今天身体实在不舒服,吃了药后人又犯困,车子到到某家酒店门口的时候,眼前竟出现了重影。
她用力甩甩头,抬头的时候就见前面出现一辆黑色的轿车。她吓得赶紧踩刹车,可已经迟了。车子直直地撞上了对方的屁股,后座力把她整个人弹回到了椅背上。
许烟雨心想,这下可完了。
顶着一脑袋的浆糊,她匆匆下车。刚跑到前面看了一眼,心里就忍不住哀嚎。
这车价格不菲,屁股后头的一个尾灯给撞碎了,还蹭掉了点漆,这下少不得要破财免灾。她又有点担心车里有没有人受伤,晕乎乎地走上几步,后排的车门一开,竟直接打在了她身上。
她本就晕,这一撞力量不大,却把她直接撞倒在地。屁股着地的那一刹那她本能地伸手去撑,伤痕累累的右手承受了大半的力量,疼得她叫了出来。
车里的人似乎没料倒会撞到人,下车的时候脚步一滞,随即快走几步到她身边,绅士地伸出手来。
许烟雨一抬头,就撞见霍子彥漆黑深邃的双眸,原本以为早已平静的心竟忍不住怦怦跳了起来。
是她意志力太过薄弱,还是这个男人长得太好?
她无视对方的手,用完好的左手撑着站了起来,随即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刻意的疏离霍子彥自然看出来了,可他依旧伸着那只手,严肃的目光始终钉在许烟雨身上。
让他这么一看,许烟雨十分尴尬,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她想了想,不好意思解释道:“没什么,没关系的。”
霍子彥不说话,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若是换了旁人,长时间伸着个手,别人一定觉得好笑。偏偏霍子彥这个浑身上下都没缺点,典型的完美男神样,即便对方不给面子,可光看他挺拔的身姿,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
酒店门口聚了越来越多的人,霍子彥的目光也越来越有压迫性。
许烟雨实在受不住,只能伸手轻轻握了下他的手:“你好霍先生。”
霍子彥终于收回手,那目光明显在说,早点听话多好,非要闹得这么大。
然后他转身去看车屁股,许烟雨也跟着凑了过去:“不好意思,是我全责,我一定赔。”
“好,改天我寄账单给你。”
他这么不客气,许烟雨有点沮丧。
“修一修大概多少钱?”
“修理费大概几万,算上送回原厂耽误那些天的损失,可能不到十万。”
“十万。”这个数字差点噎死许烟雨,知道他的车贵,可修一个灯就要近十万,未免太夸张。
“什么是送回原厂耽误的损失?”
“这段时间我得用别的车,这就是损失。”
霍子彥在为难她,许烟雨听出他的意思来了。换了普通人如果就一辆车,送修确实会产生租车一类的费用。可霍子彥明明有那么多车……
可他不愿意减免,她也没有办法。
想了想她咬牙:“好,我会赔,能不能分期付款?”多接点活,争取一年内还清。
“可以。”
许烟雨松一口气,手心里火辣辣的疼痛感却越来越强烈。她微微皱眉,强忍着不吭声。霍子彥一眼看到,拉起她的手细细察看:“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好?”
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太不像话,许烟雨赶紧收回手:“没事儿,就快好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账单回头寄到我家就好了。”
说完她把钥匙交给酒店门口的服务生,匆匆离开,就像后面有狗在追着她咬似的。
被当成恶狗的霍先生摸了摸鼻子,转头吩咐司机:“拿去修理,换一辆车来接我。”
“好的。”司机点头应是,“修理费……”
“我掏。”
说完他大步走进酒店,没再看那辆车一眼。
许烟雨进入酒店后先去洗手间补个妆,整了整衣服后才去见客户。今天的这个客户有点来头,她一心想和对方谈成生意,好尽快将工作室扭亏为盈。
客户是某服装公司老板,有一笔成衣设计的订单和她谈。老板看上去年纪不大,听说是继承了家族事业,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
他长得很精神,五官端正气质儒雅,对许烟雨尤其体贴,整个吃饭过程都十分绅士。放在平常许烟雨定会觉得心情舒畅,可今天却不一样。他越绅士越让人想到霍子彥,这心情就像团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饭吃到一半生意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对方已决定将订单交给她们,只是有些细节还要沟通。许烟雨一路勉强支撑着应付,头却越来越晕。客户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说什么也听不大清了。有时候对方叫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反应,几次下来客户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许烟雨怕他生气,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我有点感冒,吃了药头发晕。”
对方立马脸色一变,露出和蔼的笑意:“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想到你生着病。那我们今天先谈到这里,我先送你回家怎么样》”
“不用了,我有开车过来。我去趟洗手间,回来我们再谈谈细节好吗?”她实在不想再出来一趟,要知道吃一顿饭的功夫,她能画半张设计稿。
客户也没拒绝,他对许烟雨确实有好感,既然她愿意多待一会儿,他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许烟雨强撑着站起来,慢慢地往洗手间挪。每走一步都觉得酒店餐厅的桌椅和吊灯都在摇晃,非得扶着椅子才能不摔倒。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是摸到了通往洗手间的走廊。她微微抬头,看顶上那一排闪亮的灯,就像小时候看久了星空一样。
光渐渐连成一片,周围的世界模糊一片。许烟雨颓然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忘了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
就在她犹豫不决几乎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紧接着是一个坚实可靠的胸膛,直接托住了她整个人。
霍子彥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一如他刚才说修理费时的感觉。
“不舒服吗?”
“有点。”
那只手依旧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却抚上了她的额头。那手有点微凉,摸着还挺舒服。许烟雨觉得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才会对这只手的主人抱有一丝的期待。
“看来烧得不轻。”
“我吃药了。”
“显然那药没用。”
说着他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送你回家?”
“不、不用。我还有事。”
“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还有客户在,我得谈……谈……”许烟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霍子彥的到来给了她一种依赖的错觉,以至于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竟像一滩烂泥搬再也站不起来。
“谈个屁。”霍子彥少见得爆了一句粗口。
许烟雨原本瘫软的身体一怔,默默转过头来看他。她想看清楚这个男人是不是霍子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过了这么多年,他竟也学会骂人了?
“别看了,是我骂的。”
霍子彥搂着她的肩往回走,走过一张桌子时坐在那里的男人站了起来,有点吃惊地叫:“许、许小姐?”
许烟雨听到了,也很想回应,偏偏嘴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听见耳边霍子彥嘲讽的声音:“这人是谁,客户?”
“唔。”
“不好意思,许小姐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回去。”
“可我们的生意还没谈完。”
“那就改天谈。她今天要死在这里,你能负责吗?”
许烟雨头痛得都快炸了,心里却在骂霍子彥。这是见不得她好吗,一个感冒而已,至于扯得上死吗?
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妙,只能靠在对方怀里,任由他带着走。跌跌撞撞走出一段路后,她身体一个腾空,竟被对方抱了起来。
意识有短暂的回复,她挣扎着叫:“你干什么?放、放我下来。”
那声音软绵绵的,哪里像在拒绝,倒更像是在勾引。霍子彥心念一动,本想带她出酒店的,这会儿却直接进电梯,摁了直通十二楼的摁钮。
他在这家酒店有常年包下的房间,此刻他一点儿也不想送许烟雨回家,就想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
向来冷情冷性的霍子彥,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占有的念头。
嘀咕了一声的许烟雨完全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脑袋一歪靠在霍子彥的肩膀处,竟是沉沉睡了过去。
霍子彥不客气地抱她上楼进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他开始思考,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给许烟雨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