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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明珠虽说有些疲倦,心情却还不错,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按在微微起伏的腹上:“殿下,他最近动得好欢,你猜是儿子还是女儿?”
    聂玄感觉手掌心被轻轻踢了一下,不由笑起来,低声道:“怎么办?儿子女儿我都想要。”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蕴着明显的笑意,带出的热气拂过蒋明珠脖颈间,蒋明珠笑着避让了一下。
    聂玄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儿子吧,是儿子的话,你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嗯?”
    “还嗯?”聂玄好笑地看着她:“想不明白?”
    蒋明珠方才有几分迷醉,听到他的笑声才回过神来,耳根一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聂玄答应过,往后再不会有侧室、小妾,这是一件不那么容易去做的事,如果她不能为聂玄生下嫡子,那他们,尤其是她,要面临的压力就更大了。
    聂玄看她出神,便在她耳后落了个吻,一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别担心,就算是女儿,你也要相信我,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做到。”
    他的怀抱温暖宽厚,蒋明珠安心地点点头,终于觉出了一点困意,枕在他臂上刚闭上眼,就听得素月在外面回报了蒋明瑜的事。
    聂玄皱眉:“把人带去偏厅,我去看看。”
    他一边说,便把蒋明珠按住了,示意她接着睡。
    蒋明珠却是摇了摇头:“反正也睡不着了,我跟殿下一起去看看吧。”
    虽是夏夜,但到了这个时辰,外面还是有几分凉意的,聂玄有点无奈,倒也没有阻拦,只亲手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扶着她一道过去。
    蒋明瑜被带到偏厅后心里就一直在泛酸,她方才一路走过来,忍不住四下看了看。
    她虽是庶女,却是从小就最受宠爱,平时又喜欢出门应酬,见过的富贵之家不少,嫁到胡家之后也是钟鸣鼎食。但都没有这种恢弘端庄的贵气。
    聂玄和蒋明珠携手走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呆呆地坐着,一脸的不甘。
    庄嬷嬷咳了一声提醒她行礼,名义上她到底是蒋明珠的妹妹,她也不好太过冒犯。
    蒋明瑜回过神来,见聂玄温柔小心地扶着蒋明珠坐下来,更是又羡又恨,但她总算是记起来自己的来意,飞快地行了个礼,讨好道:“见过太子、太子妃……二姐,一段时间没见,你不会怪我没来请安吧?”
    蒋明珠不想跟她绕圈子,直截了当道:“你有话就说,不然就早些回去吧,半夜三更的跑来我这儿不回家,可算是怎么回事?让胡家人知道的也不合适。”
    “二姐,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和太子殿下,”蒋明瑜咬着唇万般委屈地朝聂玄看了一眼:“殿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蒋明珠被她这一声缠绵婉转的“殿下”叫得有些恶心,不悦地皱了皱眉。聂玄虽没注意到,但也受不了她这副样子,立刻出口打断了:“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你。”
    “我……殿下,是您救了我,求您好人做到底,再帮帮我吧,”蒋明瑜见他冷着脸半点好脸色都没有,到底是拉下了脸面,哭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无论别人说什么,最要紧的都是胡恒的态度。若换了柳氏和蒋明瑾,只怕这会儿早就回去千方百计地示弱、认错,挽回胡恒了,蒋明瑜却是根本看不清形势,居然还在这儿跟聂玄哭求。
    且她虽在哭着,却端的是梨花带雨,而不是眼泪鼻涕一起下来那样的声嘶力竭,显然是打了要博聂玄好感的意思。
    蒋明珠哂然一笑,抬眼看了看庄嬷嬷:“嬷嬷,找个人去胡家给胡恒传个消息,说他夫人在我这儿,请他把人接回去吧。”
    既然蒋明瑜想找死,她也不介意送她一程。何况胡恒心善多情,多半是不会要了她性命。
    聂玄听她说了这话,也就一挥手:“这么大半夜的了,让文远找个人去吧,脚程也快些。”说完便把蒋明珠扶起来,转身就打算回去接着睡。
    蒋明珠回头朝吓呆了的蒋明瑜看了一眼,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竟也觉得有点感慨,不由站住了脚,微微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聂玄手臂一紧,托着她的腰把她揽到自己身边,略低下头,耳语道:“胡恒还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我知道,”蒋明珠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有点走神,柳氏、明瑾、明瑜,也不过两三年的功夫,竟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说得俗一点,这便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聂玄改为搂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别想太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腹中的孩子,蒋明珠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柔软了,无意识地咬了咬唇:“殿下……我是不是……”
    聂玄不悦地凝眉,立刻打断了她:“她们的路都是自己走的。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蒋明珠轻轻“嗯”了一声。
    聂玄却没有停下,反而认真道:“姑娘,等到那一天,你要记住,你需要对得起的是无数黎民,是自己的良心,而不是温柔仁慈的名声。”
    蒋明珠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但从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们睡下不到两个时辰,便有一骑快马从宫中飞驰而来,带来了聂慎弥留的消息,要聂玄立刻进宫见驾。
    ☆、第七十八章 聂玄登基
    第七十八章聂玄登基
    蒋明珠原先睡得迷迷糊糊地,听到这个消息也立刻醒了,拧着眉看着聂玄。
    聂玄眼神微动,沉声说了句“知道了”,低头在她轻颤的眼睫上亲了下。
    “别担心,我都已经安排下了,你好好地……等我回来,好么?”
    他的声音压得几乎低不可闻,蒋明珠猛然攥住了他的手,挺身吻上他的唇,重重地点了下头。
    聂玄似是被冰霜覆盖的眼中有了一层暖意,托着她的腰抱了下她,便立刻放开了手,迅速地换了衣服,只在出门前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听话”。
    蒋明珠不明所以,这一夜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聂玄走后,她也睡不着了,看窗外天色还没有大亮,有些暗沉沉的,便索性取了件厚实些的外袍,靠在窗边坐了下来,看着东方渐渐泛白。
    内院的侍卫陡然添了两倍,外头看起来虽没有任何变化,内院伺候的心腹们却都已各守岗位,严阵以待了。
    蒋明珠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担忧。聂玄继位几乎就是铁板钉钉的事,自从他回到自己身体里后,大皇子那一派的人都知道没了指望,大多都十分乖觉,安安分分的。
    宫里有何皇后坐镇,何皇后心思缜密,多年经营,加上聂慎本人也是属意于传位聂玄,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而宫外,京城内城和京畿的兵力,这一年来也已经渐渐被聂玄移交到了宋清手上,宋清一年来几乎整天泡在京畿的戍卫营,把京城内外的军队整顿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平日里蒋明珠还未觉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只稍稍一想,便知聂玄方才的话并不是在哄她,他是真的有万全的把握。他没有弄出过什么大的动静,他的功夫,都在平日里春风化雨的点滴里,等到了出结果的那一天,便是水到渠成。
    素和奉上了一盏热茶,蒋明珠拿指尖碰了碰杯壁,微微舒了口气,直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腰背。
    素和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长公主到了,说不让我们吵醒你,这会儿正在外间坐着呢。”
    蒋明珠一点头,放下茶盏站了起来,止住了她要扶自己的动作:“这个时辰,皇姐多半也没有用早膳,你去备一些清粥和点心,一会儿送到小花厅去。”
    她说完便径自打了帘子往外间去,素和看她神色如常,便依着她的吩咐去了。
    蒋明珠出门前看了一眼门口的水漏,发现离聂玄出门才不过半个时辰,聂柔这么快就到了太子府,显然是几乎与聂玄同时得到了消息。蒋明珠有些想不通为何聂慎到了弥留之际,聂柔这个唯一的女儿竟没有被传唤进宫。到了外间见她眼角微红,便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聂柔很快就看到了她,冲她一点头:“你醒了。”
    “方才殿下出去的时候就醒了,”蒋明珠知道她可以说是聂玄在这世上最最信任的人,便坦率地应了,疑道:“皇姐这会儿怎么还有时间上我这儿来,父皇那儿……没有传召么?”
    聂柔站起来朝她招手,待她走到身边,才扶了她的手臂:“来,让我瞧瞧我小侄子,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她虽避而不答,蒋明珠却毫不迟疑地点了头,对素月吩咐了两句,便和她一道走进了小花园。
    聂玄进宫时还是青白的天色这会儿已经大亮了,霞光透云而出,给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了一片薄薄的金粉。
    方才在屋里没有细看,这会儿到了外头,蒋明珠才发现聂柔面色苍白,不由有些担心,握了她的手,皱眉道:“皇姐,你的手很凉,我请府里的大夫过来看看吧?”
    这节骨眼上太子府自然不能去请太医,但他们府上也一直有专属的大夫,医术并不差。
    聂柔勉强笑笑:“不用,我没事。你安排下,一会儿我们去密室,我带你见几个人。”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蒋明珠便也会意,并不问她为什么,略一思量,点头应了。招来几个暗卫一番安排,只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带着聂柔回了寝殿。不一会儿功夫,便陆续有暗卫带人进了密室。
    来人一一和她见礼,大多都是聂玄的心腹谋士。聂玄凡事并不避讳她,这些人里头,大半她也都见过。
    聂柔显然也与他们相熟,见人齐了,便拉着她进了密室,左右轻叩了几下,打开了一条密道,把人都聚了进去。
    这间密室就是当初聂柔用来藏聂玄身体的那一间,但蒋明珠也是到此时才知道,这里竟还有一条密道。
    不容她细想,聂柔已经把一颗夜明珠和一包银两地契递给了她,对她温柔一笑:“在这里呆着,如果两个时辰后,我和聂玄都没有回来,就跟他们离开京城,到安全的地方去等我们的消息。你母亲她们,我也自会安排好,你都不必担心。”
    蒋明珠心中一震,从聂柔出现在太子府时,她就隐约猜到聂柔和聂玄之间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是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
    聂柔看她一愣之后睁大了眼连连摇头,才笑了笑,带着她往边上走了几步,温柔道:“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蒋明珠握紧了拳:“皇姐,殿下说过,让我好好等着他回来……”
    “我这个弟弟,自小就有主意,认定了的事多难多苦也不回头,”聂柔的神色温和而悠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正是他的安排,一切如意自然最好,但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也得‘好好地等着他’。前些天……他和我说,把他的全部身家都交给我了,我怎么能不尽心呢。”
    她和孩子,是他的全部身家。
    难怪他方才出门前,临了临了还要交待她一句“听话”,蒋明珠眼里一热,握着聂柔的手说不出话来。
    聂柔朝她微微一笑:“听他的话吧,你得爱他,更得信他。”
    蒋明珠用力地一点头。她知道在权谋策略上,她远不如聂玄,聂玄既为她做了安排,便一定是衡量过局势后最佳的决策了。她决不能任性地给他添麻烦。
    见她不再抵触,眼里满是坚定之色,聂柔赞赏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我出去看看。”
    蒋明珠咬着唇点了点头,坚持把她送到密道的入口,目送她离去,带着寒意的手心轻颤着覆在了圆隆的腹上,摩挲了一会儿,终于握紧了拳。
    她身边只留下了乔装成男子的夜雪一个婢女,夜雪见她一直站着,便上前劝了两句,在墙边铺了白狐皮毛,让她坐下休息。
    另一边聂玄的谋士们见她和聂柔似是达成了一致留了下来,便恭敬地过来行了礼,这才退到角落,小声商议起来。
    ***************
    蒋明珠原本有心听一听他们在商议的事,也好对现下的情况多一些了解,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竟莫名地觉得全身酸软,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
    夜雪放下手里的宁神香,轻手轻脚地拿了件披风为她盖上,自取出一只一个时辰的沙漏,开始计时。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钟声响了起来,一下一下,沉闷而肃穆。待敲到第九下时,已经有几个年轻的谋士霍然立起了身。
    蒋明珠也醒了,一看身边的半截宁神香,便了然地看了夜雪一眼:“我睡了多久?”
    夜雪老实道:“还不到一个时辰。”
    蒋明珠知道她这么做多半是聂玄或者聂柔的吩咐,也不与她计较“暗算”自己的事,听着若远若近的钟声,心里终是一凛,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茫然:“这是……国丧的钟声?”
    夜雪点头:“九响一停顿,应当是……皇上驾崩了。”
    蒋明珠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她对聂慎说不上有什么感情,最多只是对君父的敬重罢了,但想到聂玄,却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离聂柔给他们的时限还有一个时辰,众人都在静静地等着,蒋明珠心里满满的都是聂玄,想着他这会儿心里一定不好受,惦记着他在宫里是不是能一切顺利。
    幸而聂玄并没有让她久等,国丧的钟声还未结束,聂柔已经返回了密道,拉着她往外走:“去换孝服,随我进宫。”
    外城、内城,一直到宫内,都平静而哀伤肃穆。满目的白幡白绫,金碧辉煌的宫城再没有往日的花团锦簇。
    尘埃落定。
    这是蒋明珠最先想到的一个词,随后她便看到了聂玄。
    聂玄也穿了一身孝服,只有腰上系了一块九龙玉佩,用明黄的丝带系着,垂下来的也是明黄的穗子。
    他原是边往前走边偏头对侍从吩咐着事情,在看到聂柔引着蒋明珠过来便立住了,挥退了下人,转过身来看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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