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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师之前给计算过如果上庭赔偿金额会是多少,至于实际谈判中得出的结果会在这个数额上下浮动,取决于肇事司机家庭的承受能力,有全保的情况下,就端看保险公司的态度和司机家属的心理。
    所以纠缠并没有什么意义,你一口咬个天文数字,人家破釜沉舟等诉讼坐牢,实际是损人不利己。
    裴佳木已经读了事故鉴定书,在这个事故中,司机的错误是车辆满载弯道开得不够慢,姐姐被刘东踹到机动车道上,两方按判定是七三分责。跟裴佳颖工厂那边的姐妹打过电话,描述没有偏颇,符合事实。
    最重要的一点,裴佳叶无法承受为自己姐姐的性命讨价还价的过程,过于计较以后都会是心理创伤。站在裴佳木的立场,自己以后有责任也会有能力照顾好妹妹和姐姐的孩子,同样不能忍受以亲人去世为前提讨论金钱。
    因此来之前裴佳木和裴佳叶已经沟通好,就以合法金额为标准,不过与纠缠。
    “文化程度高的年轻人就是讲道理。”黄女士转身到一边去打电话叫保险公司的理赔人员,连警官都过来了另一个,引着几人去了其他楼层的会客室。
    刚走进房间,裴佳木的电话响起来,一个低沉的男声问,“请问是裴佳木先生吗?我是事务所派来的律师叶昌,已到警察局。”
    “叶律师您好,我们目前在四楼楼梯左手边的会客室,您尽快上来吧。”裴佳木坐定,安抚地拍了拍裴佳叶,“我请的律师马上就到了,稍等两分钟。”
    黄女士又在打电话,“你就假装上厕所,或者直接说今天不谈了,改天再说。反正我弟弟已经刑拘了,不差这一天。”
    保险公司的眼睛男则开始从文件包里一份份掏相关文件。
    叶昌很快上来,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就知道了几个人的身份,先过来跟裴佳木握了握手,先出示了自己的资格证,接着掏出一份文件给他,“这是受理协议,您看一下,没问题签字之后后续事情我来处理。”
    裴佳木读了读,文件并不长,就是授权律师帮助谈判以及收费标准,声明等等的委托书,爽快地签了字,低声跟叶昌说,“我跟妹妹商量了,目前是好好照顾孩子,让姐姐早点儿安息,所以我们就希望合规就可以,没有别的打算。”
    叶昌有些意外,按照这孩子的年纪,没有什么生活能力,还要养小的,原本他都做好了打一场硬仗帮忙多要点儿的准备了,如今一看,虽然眼睛还红着,倒是意外的坚强。
    但是作为律师,他还是要为自己的当事人讲明白厉害,“你确定吗?感情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你现在还在读书,养孩子照顾妹妹都不是容易的事儿。”
    “确定,”裴佳木握住旁边神情凄惶的裴佳叶的手,“我姐姐已经很不幸。在我们心里,多少都是不值的。人命怎么用钱衡量。我已经成年了,不想在姐姐死后还为这样的事情争执,尽快解决吧。”
    虽然这么说有些圣母,但是就算叫司机倾家荡产来赔偿又能如何呢?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刘东!
    叶昌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心情,理了一下袖口,就坐到桌子前面开始读事故鉴定书。
    黄女士有些紧张,去拽那个保险公司的人,“这是个硬茬子吧?我舍不得我弟弟坐牢,你上点儿心啊!”
    眼镜男态度很和煦地安抚她,“没关系没关系,孩子总比不讲理的老家伙好说话。”
    “我看这小家伙心里挺有成算的。”黄女士还要嘀咕。
    “放心放心,我们做这行这么多年,看人还是会一点的。”眼镜男熟练地把准备好的理赔文件推到叶昌前面,“这位……”
    “我姓叶,从现在开始是这位裴先生的代理律师了,后面的事情由我来谈。”叶昌把授权书和自己的律师资格证给对方和警官都看了看。“您和这位女士对事故鉴定书有异议吗?”
    黄女士撇撇嘴,按她的想法,好好开着车走在路上,根本是无妄之灾,应该根本没责任。但是这些天已经被保险公司和家里咨询的说服了,车遇人是没办法的事,最后就是哼了一声。
    保险公司的人专业的很,想了想,“两边当事人估计都不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咱们是职业的,要不然我们先理个思路?”
    叶昌回头探寻地看了裴佳木一眼,见他点头,也同意,“可以。”
    黄女士还要揪住保险公司的人,“不行不行,我要旁听。”她可听说了,万一保险公司和律师串通一气,保险不够的地方可得自己家添补。
    眼镜男很耐心,“黄女士,我不是代您做决定,我们只是去谈一下双方的意象和接受度,回来还得您自己拍板。”
    商量了半天,黄女士放眼镜男跟叶昌出去。
    裴佳木把宝宝换到自己怀里抱着,心里默默解决了这件事后面还需要做什么。
    领走裴佳颖的骨灰,应该是葬回老家,然后到念书的城市,下学期大概需要租房子了,否则没法带宝宝。之前裴佳叶说她刚参加了高考,成绩应该出来了吧,s大所在的城市有许多大学,合适的话让裴佳叶报考同城的学校……
    叶昌很快回来,跟裴佳木低声说,“保险公司那边的意见和对方意象,你的姐姐没有g省户口,按法规计算是按她户口所在地的人均年收入标准赔,要比g市标准低得近二十万,如果只是这样,保险额就够赔付。但是鉴于小孩子的抚养费和你姐姐的工作收入,我按g省标准提出了新要求。那个理赔员大概讲了点司机家的情况,应该能达到之前律所给你计算标准的百分之九十左右。”
    裴佳木没问他怎么从理赔员嘴里套出对方的底线情况。请律师就是为了省事儿吧,干脆地点点头,看一眼旁边裴佳叶的表情,就做了决定,“我们想尽快,宝宝需要尽快回到安稳环境。”
    那边黄女士已经跳起来,“你是不是收了对方的东西,合伙来骗我,我也是问过别人的?”
    坐在旁边处理别的文件的警官抬头喊了一句,“收声,谈事儿好好谈,控制下情绪。”
    黄女士愤愤坐下打电话,一接通就冲那边吼,“不是让你到四楼会客室,跑到哪里去……”
    话音没落,会客室的人被撞开,刘老太几乎是扯着另一个中年女人的衣服滚进来,一进门就松了她朝裴佳木和裴佳叶这边撞过来,“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崽子,想背着我拿走赔偿金,算计错了人!哎呦~~”
    裴佳木抱着宝宝拽着裴佳叶踉跄后退,叶昌不知道怎么弄得,一下子跳到两人和刘老太中间,刘老太扑了个空一脚跌个嘴啃泥伏到地上,索性也不起来了直接趴在地上捶地滚动哭嚎。
    叶昌慢条斯理理理袖口,摸出一副无框眼镜戴上,“这位女士,您进错房间了吧?”
    ☆、定音
    叶昌说话的音调仿佛没怎么变化,但是裴佳木觉得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冷了,连怀里的宝宝都用小手揪紧了他的衣襟。
    刘老太愣了一下子,随即更大声的咒骂,“我好好的儿子啊啊啊,远近谁不知道的好孩子呦~遇上了那个、丧门星,偷人死了也不干净啊,害我儿子进监狱~~”
    裴佳叶气的直跺脚,“老不死你骂谁?!你儿子是杀人犯!活该蹲监狱!!”
    裴佳木制止住她冲上去厮打刘老太的动作,单手抱住宝宝,挥了挥一直拿着的手机,“你上面说的全是污蔑!以为我姐姐怎么样所以你儿子才有杀人动机是吧?!你等着,刚才你说的话全是证据!!”
    “哎呦~毛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一家子杀才!胡言乱语有谁信!!”刘老太念叨着就想扑过来。
    叶昌不知道怎么动作的,裴佳木只觉得有股力气推了自己一下,让自己带着裴佳叶跌坐在一步之后的椅子里。
    刘老太一扑不成,又去扯肇事家属和保险理赔员,“我跟你们说,没得出了这样的大事情,没有跟两个小崽子谈的,杀千刀的娼·妇死了也是我家的鬼~”
    坐在旁边的警官这时候喝了一句,“您注意一下用词,大家过来是好好谈事情的。”
    黄女士扯着另一个女人也往后退,大家都怕刘老太忽然说自己犯病了讹人。
    叶昌倒是不怕,见刘老太一直坐在地上不起来,索性半蹲下去,直视刘老太问,“你说我的当事人姐姐裴佳颖是你家的人,有什么证据吗?”
    刘老太一怔,“跟我儿子睡了两三年了,还需要什么证据?几百双眼睛看着呢!”
    叶昌眼镜一闪,“哦,那么,结婚证呢?您能拿来给我看一下吗?”
    他说话的语气平和清晰,刘老太涌到嗓子眼儿的哭嚎不知道为什么就憋回去了。
    裴佳叶在后面喊,“我姐姐才没有跟那个杀人犯结婚!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裴佳木给她拍拍背,从她背包里的文件袋里拿出裴佳颖的身份证递给警官,“您可以查询信息确认下,我姐姐身份是未婚。”
    裴佳颖的身份证和户口需要到老家户口所在地公安局注销,这会儿联网信息还没有更改的。
    警官早先就因为刘老太拿不出证明文件不让她签字,这种同居情况在厂区也常见,早就怀疑了,当即接了身份证叫办事员进来拿出去确认信息。
    一直安静的刘老头这时候站出来,弹弹手里的烟盒要递给叶昌一支,“律师你抽支烟抽支烟!”
    叶昌客气地推开他的手,“抱歉,嗓子有毛病,不抽烟。”
    刘老头被拒绝后咳两声,向四周看了一圈,“那个,警官,这位律师同志,我儿子跟这个裴佳颖是因为离家乡太远不方便领证才一直没有,你看,孩子都有了,就差一张证。这不是那个什么,事实婚姻么。”
    “看来您是做了功课的,”裴佳木冷笑一声,“之前某个人一直说宝宝不是刘东的孩子呢。照你这么说,你们是孩子的监护人,一会儿把宝宝带回去照顾吧。”
    刘老太噌一下子跳起来,“丫头片子哪是亲生的!赔钱货一个,谁知道是哪个的种儿!”
    刘老头一把按住她,“你添什么乱!”转脸看向叶昌,“这位律师先生,我说的都是事实。”
    叶昌站起来又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解释,“大概跟您解释这些法律法规的人不太懂。2001年12月27日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一)》男女双方符合结婚实质要件的人民法院应当告知其在案件受理前补办结婚登记;未补办结婚登记的,按解除同居关系处理。您没有结婚证,也没有补办,就是解除关系。所以,这位女士,您确实走错房间了。我们在这里商议裴佳颖女士车祸的赔偿事宜,跟您没有关系。”
    刘老太张口结舌,在叶昌一闪一闪的镜片瞪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没办法撒泼打滚儿一样了。
    刘老头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实际上他们俩早先过来的时候商量的很好的,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一个撒泼一个讲道理,这都是家里办过事儿的人讲的策略,这会儿起了老婆子竟然不说话了。
    想了想,他只能冲裴佳木招手,“小伙子,你家做主的是你吧,老汉跟你谈谈。”他是想跟裴佳木讲讲养个孩子多么麻烦,年纪轻轻是大拖累,把裴佳木吓怕了,签字放弃姐姐的赔偿,反正一个丫头片子,就算认了,以后也好解决。
    裴佳木冷哼一声,“我跟你没话说,你不出去我出去,今天不谈了。”说完转头跟黄女士一点头,“他们家跟这件事儿都没关系了,以后有事儿都联系我这边律师。”接着一拉裴佳叶,“走。”
    黄女士跟女的早看出来了,裴佳木这边好说通的多,保险理赔员也拿着叶昌的名片,几人互相使个眼色,赶紧遛着墙壁边儿也出门去了。
    刘老汉一个老头不好去拉女人,转眼瞪刘老太,结果叶昌就抱胸站在刘老太和椅子中间,正好堵着她的路。平时撒泼打滚儿敢撞墙的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动不动。
    裴佳木护着裴佳叶也出去,叶昌就拎起公文包,笑眯眯冲警官点了个头,“抱歉,今天麻烦您了没办成事儿。商议好了我们会提前预约来签协议书。”
    警官挥挥手,“司机已经转刑拘了,能尽快尽快吧。”
    叶昌就笑眯眯再点个头,施施然就出去了。
    刘老头去拦人,“不是我说……”只觉得心口一悸,顿了一下,就看着叶昌跟自己擦肩而过。
    警官留下来,理了理文件装进袋子,“刘老头,我看你们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你们家的关键问题不是刑事拘留待判刑的刘东么?赔偿能有坐牢重要?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别浪费时间在这儿了。”说完见他俩神情不对,看起来又要撒泼,赶紧也从侧面的小门出去了。
    到这会儿,刘老太仿佛才从被点了穴的地步出来一样,跳起来揪住刘老汉的胳膊,“他爸,你就这么放人走了!”
    刘老汉一把甩开他,怒道:“不是说好了你拽着女的,刚刚是死过去了吗!!我能上手拽人家吗?”
    刘老太想不明白,但是她只是在外面泼辣,在家里如今活到五十岁,刘老汉对她也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所以见他一瞪眼,立马萎了,“谈不成咋办,回去给他舅打电话问问主意?还得去给东子送晚饭。”
    刘老汉想不明白刚才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到目前这样了,说到底只是个在自己村子里镇上横着走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想了想也只得阴着脸道,“回去再说。”
    两口子转身,门又开了,刚才出去的叶昌慢悠悠走进来,进了屋四处看了一眼,转个身背对监控靠着会议桌站定,“刘先生不急着走,咱们谈谈。”
    刘老汉甩手,“我跟你没话说。”
    叶昌一笑,“也没什么话,就一句,你们要是再继续掺和这事儿,想从叶家兄妹手里占便宜,你儿子可就不是判几年这么简单。同样是坐牢,在里头的日子可不一样呢。”
    儿子是心头肉,刘老太一听这话就急了,“你想咋样?我东子都被拘留了你想咋样,还有没有王法?!”
    “家暴杀人犯,哦,我用词不严谨,过失杀人,跟我提王法?!简直可笑。”叶昌扶了扶眼镜,“我话说到了,你们爱信不信。”丢下这句话抬脚就出去了。
    刘老汉两口子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忐忑,这个律师看起来跟前头接触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但是又每个主意,只能回去给家里人打电话。
    另一边,叶昌下一层楼换个会议室跟保险理赔员打电话,提出刚才裴佳木商量过后的要求,按g市城镇居民平均收入生活费用标准支付宝宝的抚养费计算到18岁,裴佳颖的工资20年以及丧葬误工各种费用。因为事故鉴定划分是七三分责,最后算以上额度的百分之七十取整70万。
    保险理赔员听了他们的要求,就过去跟黄女士及司机妻子转述。
    黄女士还有些不满,想继续讨价还价,数落弟媳,“驾照也被扣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开车,没了收入来源,你再赔出这么多……”
    司机妻子不管这些,先跟保险公司确认了全险可以赔付的额度,再算算家中存款,跟黄女士抹眼泪,“姐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前天就从行政拘留转刑事了,我每次去送饭都见瘦,再下去人都拖垮了……”
    这一说,黄女士也没办法了,转过脸去问裴佳木,“保险公司的钱马上下不来,我这就回去凑钱,明天下午拿来给你们,能立刻签谅解协议书不?”
    裴佳木点点头,他们要求的额度并不多,g省沿海,民间富裕,这些钱在他们承受范围内,“您要是今天能筹到,我也立刻签。”
    如果裴佳颖活着,按她技工的收入,70万差不多是她不到十年的工资,换个人去商议赔偿,不会要这么低。
    但是兄妹俩就是一个心思,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新生活,用姐姐的命讨价还价实在是受不了,宁可不计较了。
    有了他这句话,黄女士就拍板了,“我们一会儿去跟警官约好,明天下午这个时间,还是这间会议室,拿钱签字。”
    整个过程也就半小时,裴佳木抱着宝宝带着裴佳叶除了交警大队的楼,跟叶昌鞠个躬,“谢谢您了,没有您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刚好纠结了许久的刘老汉两口子也从楼上下来,路过两人身边,刘老太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裴佳叶跳着躲开,怒骂,“杀人犯一家子都是杀人犯,你儿子这辈子都出不来!”
    叶昌轻笑起来,“刘先生是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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