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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堂没有抱够,不过也松了手,他想着,好不容易她肯跟自己亲近点了,不能一味强来,凡事慢慢来才行。
    “你从那边走,我迟你几步出去。”
    谢繁华伸头往外面望了望,趁此时外面正乱的时候,赶紧抱头跑了。
    见她跑起来真是比兔子还快,李承堂无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云瑛见谢繁华回来了,蹙眉道:“不是出恭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刚刚谢繁华一个人要走,云瑛也要跟着去,谢繁华不想云瑛跟着,就随便找了个借口。
    “酒喝得有些多了,刚刚回来的路上走得慢些,吹了吹风。”她此时脸很红,但好在之前饮了酒,倒是可以遮掩过去。
    云瑛凑过来说:“刚刚阿喜来我们这边的,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没给她好脸色,她就又走了。”她紧紧攥住谢繁华的手道,“枣儿,你别怪阿喜,只要她往后别再出馊主意了,我还愿意跟着她。”
    谢繁华点头道:“阿瑛你放心,我会没事的。”就算有再大的事情,那个人也会帮自己解决吧,说实话,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心里总有什么事情放不下,总有些不甘心。若是周哥哥没事,如今是不是也会对自己这般好了?
    “那边怎么了?”云瑛见不远处似乎有人正抱着个人过来,待那人走得近了,见是张续,不由奇道,“虽然这张七郎素来是个不守礼的,可如今是太后寿宴,他怎么也敢堂而皇之闹事,就不怕太后跟圣上惩罚他?”
    谢繁华知道事情的经过,没有说话,只是顺着云瑛目光望去,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第九十三章
    张续原想着救的是谢家三姑娘,谁知道,将人捞上来才发现,人搞错了。
    他当时有一瞬间的失神,不是说好的救的是谢三姑娘么?怎么会是林姑娘……
    林姑娘自然也是美的,那种美跟谢三姑娘的美不同,林姑娘冷若冰霜,谢三姑娘灿若朝霞,若是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喜欢绝色倾城的谢三姑娘的。不过,这林姑娘也有着欺霜赛雪之容,既是得了这样的机会,何不闹得众人皆知,她没了声誉,可不就是自己的人了?
    所以,他才将人打捞上来,便抱着人疾步匆匆往荷园这边来。
    张续跪在地上,他瘦弱的肩膀耸动着,白净的面皮上滴着大颗汗珠子道:“林姑娘……林姑娘失足落水里去了,求太后跟陛下恩准……找太医。”
    太后见旁边静静躺着的人确实是林翘,不由吩咐身边的宫婢道:“赶紧去。”又问张续,“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
    张续匍匐在地上,听得太后的话,微微抬起头来,琢磨着才回话道:“草民……草民方才多饮了几杯,便想着去荷塘边上散散心去,谁知道,才将走到荷塘边上,便听得噗通一声响,草民见水中有个白色身影使劲扑腾,一下子吓得就醒酒了,草民只想着救人要紧,便跳下水里将人给救了上来。”说完话,他又弯腰匍匐在地上,覆在额前的双手手指微微曲着,整个人身子也是有些抖的。
    太后素来知道这张家七郎是个不成器的,因此,对他说的话基本上不怎么相信。可又见他说得有条不紊,不免信了几分,转头问圣宗皇帝道:“陛下怎么看?”这么多人瞧着,张七郎对人家姑娘又抱又搂的,怕是这张七郎对林翘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依着太后的意思,虽然林翘出身低,可论容貌才情的话,配张七郎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圣宗想着,为了张七郎的事情,太后已经一再拂了张家人的面子,连长宁老郡主也得罪了。虽说太后是君,长宁不过是臣,但是张家的势力却不可不惧,若是能成就一桩婚姻成全了这张七郎,也是没事一桩。
    思忖间,太医院里的薛太医便过来了,圣宗命薛太医给林翘号脉。
    一炷香之后,林翘是在太后的寿康宫里醒来的,吐了几口水,便幽幽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薄薄的眼皮,内眼如钩,漆黑的瞳仁,那双大眼睛里需着一汪水,偏生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看着叫人心疼。
    婢女禀告说林姑娘醒了,太后便亲自走了过去,林翘虽然有一瞬的恍惚,但见着了太后,她赶紧起身要行礼。
    太后命宫婢去将她扶住了道:“你身子骨本来就弱,如今又着了凉,得静养几日才行。”说到这里,太后顿了一顿,接下来的话有些开不了口,不过,她只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你落了水,正巧张家七郎路过荷塘边救了你,如今张家想着,要讨你当儿媳妇,你怎么看?”
    林翘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隐在袖子里的那双素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全凭太后娘娘做主。”林翘微微颔首,毕恭毕敬的样子,既然太后出面说了,她要是再反对推诿,怕是会得罪张家。
    张绾绾十分疼他哥,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够从中挑拨张绾绾恨上谢繁华的。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害人不成,反倒将自己赔进去了。
    那张续是什么样品性的人,自己在张家住了那么些时日,怎么会不知道?可知道又如何……木已成舟,倒不如将计就计。
    在张府的时候,那张七郎便垂涎她的美貌,她不是不知道的。
    一再躲让,甚至让武夫人认了自己为义女,想着既然当了他妹妹,他便不好再寻自己的心思了吧?
    如今却是……林翘忽然想到了夏盛廷,那个总是温柔待自己的男子,那个孝顺的男子。
    当初夏夫人叫她离开的时候,她有过犹豫,但为了不叫他为难,她还是默默离开了。
    他已经定了亲事,自己再住在夏家又算什么?便是做了夏夫人义女又如何?自己爱慕的男子娶了旁人为妻,难道自己还要留下来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吗?
    林翘垂眸想着,不若就这样吧,张续纵然不好,可也是张丞相的嫡孙,若论门第,自己实属高攀了。
    这件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张续虽然没有如愿娶到谢繁华,但好在得了林翘,他也是开心的。
    一道出宫的时候,云瑛蹭进了谢繁华的马车里,想着方才的事情说:“世间那有这般巧的事情,我见张七郎是早就看上林翘了,林翘又一直住在张家,若是两人情投意合,怎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来?可若只是巧合……”云瑛细细思忖着,“怎么也不像。那林翘瞧着身子羸弱,但似是个有心机的,独自摸黑去荷塘西边那偏僻的地方,想必有什么目的。”
    谢繁华抬眸望了云瑛一眼道:“不管如何,总之我是解脱了。”
    云瑛笑嗔了谢繁华一眼道:“为了你,我可是跟阿喜都闹红了脸,回头你却没事了。”
    谢繁华知道云瑛是真心待她好的,便笑着蹭了蹭道:“我欠你一回,你要怎么讨回去?”
    云瑛侧头想了想,方才又道:“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阿喜在城外的宅子吗?你要是得空,也想去看看的话,改日我约着阿喜一起来,去求姑母放你出去玩几天。”
    有的玩,谢繁华自然想去,便朝云瑛笑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五公主跟云瑛来谢府约谢繁华出去玩儿,谢老太太见是五公主,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便允了。
    三人没有坐车,都换上了精致便捷的合身劲装,一人骑一匹高头大马往城外去。
    公主出城,自然是有隐卫护着安全的,不过五公主素来不喜被拘束,那些保护公主安全的人都只隐在暗中。
    出了城门,一路挥鞭往南方走,约摸一个时辰后,便于一山腰处看见一处宅子。
    那宅子粉白色的墙,掩映在一片翠色之中,远远瞧着,就像是白玉隐于珠翠,美不胜收。
    三人勒缰打马,都稳稳停在了路边上,五公主一手紧紧勒缰绳,一手微微扬起马鞭,遥指着远处道:“便是那里了。”回头看着谢繁华,“这里山路蜿蜒,只一条小道可以通往山腰,咱们骑不了马儿,只能下来牵着马儿走。”
    三人熟练地跳下马去,打算牵着马上山。好在山路虽然蜿蜒狭长,但是似是修过,路面光滑平整,并不难走。
    日头不烈,但三人抵达宅子门口的时候,也已经是汗流满面了。
    五公主在门环上轻轻扣了三下,便有人开了门,那开门的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谢繁华悄悄打量了那女孩,黑黑高高的,长得并不多好看,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之前云瑛跟她说五公主带回来的全是孤女,她还以为五公主是有些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呢,如今见这女孩姿色一般,也就松了口气。
    宅内又是另一番光景,翠竹松柏,假山河流,溪水潺潺,百鸟争鸣。
    五公主道:“我五岁的时候跟父皇出门打猎,那个时候坐在父皇跟前,指着这里说,将来长大了定要住在这里,后来父皇回去便命工部在此建一处宅子。虽然不大,可是处处都合我心意,这里环境清幽,一眼望去,还能看到不远处有农家呢。”
    谢繁华笑道:“阿瑛早就跟我说了,如今看来,怕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这里清风习习,到了傍晚肯定更暖和,我都不愿意离开了。”
    “不离开就住下来吧。”五公主笑应着,朝云瑛眨了下眼睛,又道,“枣儿,当初我在太后跟前说错了话,惹得你不高兴了,我向你赔不是。后来我哥哥知道后,也将我骂了一顿,哥哥说,他虽然喜欢你,但并不想为难你,所以,你若是真心想跟着哥哥,哥哥一定会好好宠你的,若是你不愿意委屈自己,哥哥便祝福你。”
    谢繁华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云瑛瞪了五公主一眼,五公主撅了撅嘴,也回瞪过来。
    几人静了一会儿,有个小丫头跑了过来道:“公主,饭菜已经备好了,沐浴的汤也备好了。”
    五公主道:“准备几套干净的裙衫,我们先去沐浴更衣,完了将饭菜摆在东边的看台上,我们边吃边看风景。”
    小丫鬟应着走了,五公主则领着云瑛跟谢繁华去了净室里面沐浴。
    待得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天边晚霞红似焰火,映衬得整个山间的翠柏松竹都染上了一层绯色,景色别致、美不胜收。
    山间的风吹走了夏日的炎凉,谢繁华身上穿的是薄如蝉翼的纱裙,层层叠叠,被晚风吹起裙角,静静立于山间,美得像是落入凡尘里的仙子。
    饭桌摆在整个宅子的最高处,几人落座后,便有衣着划一的小丫头上来上菜。谢繁华见这些丫头表情都颇为严肃的样子,似乎跟一般皇宫里的宫婢不同,这些丫头步伐稳健,似是受过特殊训练的。
    谢繁华在乡下的时候,袁嗣青有请过师傅教她骑马射箭跟学功夫,所以,一个女子身上有没有一些功夫,她通过看人家走路的步子还是看得出来的。
    ☆、第九十四章
    眼前这些姑娘,统一穿的是淡紫色锦袍,长发只以一根竹簪高高束于发顶,个个都有一双炯炯有神、似乎透着精锐光芒的眼睛。在她们上菜的时候,谢繁华特意看了她们的手指,指关节微微有些粗大,掌心处有细细的茧。
    五公主见谢繁华盯着自己的人瞧,不由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必你们伺候。”又指着案几上清清爽爽的几道菜对谢繁华道,“这些都是我命人在自己庄子上种的,可新鲜了,都是咱们平日里吃不着的东西,你尝尝看。”
    谢繁华看着满桌的碧绿,不由捡起筷子夹了一口,平日里好东西吃多了,偶尔吃一次这样的农家菜,反而觉得是美味。慢嚼细咽,谢繁华又吃了一口,才放下筷子。
    五公主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纱裙,裙摆层层叠叠,被风吹起,她轻轻靠坐在圈椅里,只单手撑着下颔,遥望着远处的农家。天色渐晚,农家里的人也都扛着锄头往家走,坐落在山间的一个小村庄,家家烟囱里都冒着烟。
    云瑛道:“我瞧那些庄稼汉也没什么不好的,贵族公子多的不过是个身份,萌的是祖荫,有的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副皮囊而已。”云瑛想到一些事情,不免感怀起来,轻轻叹息道,“我娘这几日又给我相看了几家公子,一家是长恩伯家的嫡长公子,一个是新科探花郎,如今在翰林院,都是前途光明之人,可又如何?若我不是安璟侯家的嫡小姐,谁又会瞧得上我呢?不过是看上了我的一副皮囊而已。”
    听了云瑛的话,谢繁华似乎又想了起来,之前太后寿宴上,云瑛似乎也是这般。
    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认为的?原本想着要嫁给周哥哥的,结果周哥哥突然间就入狱了,如果不是姐姐想嫁给夏盛廷、如果不是自己在皇子选妃的时候生病,此时的命运怕也是被决定了。
    还有张续,若不是李世子略微施计救了自己,自己要真是掉进荷塘里,此番嫁给张续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有些心事,三人都只是匆匆吃了几口,便回了各自房间。
    三人出城的时候都没有带贴身婢女,因此,五公主便派了婢女来侍候。
    谢繁华歇在房间里,细细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走到一边窗户前,推开窗户,竟然能看见山下的景色。
    如墨泼般黛青色的天空,远处有点点星光,山下有一条小溪,谢繁华闭上眼睛,隐约能听见溪水流淌的声音。晚间的风有些大,过了溪水的夏风轻轻吹在脸上,风中带着草的芳香,谢繁华大口呼吸,有些忘我。
    直到耳边响起丝竹声来,四周寂静,丝竹之音悄然入耳,谢繁华幽幽睁开眼眸,不自觉便朝外面走去。
    前方有一方湖水,虽不大,但湖中却足够建一处亭子。
    八角回亭中,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袍,一头墨发披散着,他的衣角被晚风吹起,虽然手中弹奏着曲子,目光却是落在远处的。
    谢繁华见他似乎一直是往自己住的方向看,不由一惊,脚下不听使唤般便朝弹琴之人走去。不为别的,只因这首曲子,她以前常常听。以前在扬州的时候,她因仗着自己年岁小,无需避嫌,常常跑去县衙玩儿,周哥哥喜弹琴,她那个时候最喜欢听他弹琴了。
    也是这样的晚上,四周也是如现在一般寂静,他弹琴,她静静坐在一边,细细听着。
    这方湖是为人工挖凿的,路边架了回廊通往湖中央的亭子,谢繁华轻步走过去,待得走到男子跟前时,男子已经低下了头,只专注于手中的琴。
    谢繁华没有看清他的容貌,可只凭着这样的气质、凭着这琴音,她便认出了此人来。
    “周哥哥……”她眼眶湿润,身子一抖,泪水便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男子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弹完一首曲子,他才将双手紧紧往琴弦上一按,然后默了一会儿,方问道:“是不是还在为他伤心?那样一个杀人犯,不值得你如此,你该要忘记他。”他素手搭在琴弦上,却是用足了力道,琴弦割破了掌心,他没有感受到手掌心的疼痛,因为心疼已经叫麻木了。
    一个很好的女孩儿,一个自己放在心窝子里来疼惜的女孩,却不能够以真实的身份跟她相认。
    他曾经也挣扎犹豫过,若是一辈子只以周庭深的身份跟她在一起,何尝不好。远离朝堂,远离是非之地,远离这勾心斗角的京都城,或者继续去小地方任父母官,管着一方百姓,或者辞官归田,带着心爱女子远走高飞。
    后来他还是放弃了,他有母亲的仇要报,有妹妹要照顾,还有父皇对他寄予的厚望。
    父皇给过他机会,若是当初他选择不回来,怕是如今两人已经在一起了。毕竟,她对他有情,他也是只愿意对她好的。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按着原定计划,做掉周庭深的身份。
    恢复皇子之身后,自己出入皇宫并不方便,后来忍耐不住,便冒险派隐卫去谢府查探情况,训练有素的隐卫别说是进她的住宅刺探情况了,便是连谢府大门都进不去。一来是谢家护卫严格,二来,据隐卫报回去的消息,有另外一拨暗中势力在保护着谢家。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李世子也是对这丫头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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