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服也说不清楚的情况下,虞锦瑟挂了电话,还处于天上掉下大馅饼,正被砸得迷迷糊糊中。
“虞总。”门突然被敲了敲,让虞锦瑟从馅饼的奇遇中回过神来,采购部小吴走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她桌上,道:“虞总,这是我们本季度的采购计划,请您审核,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您跟沐总签个字后,我们就开始按计划采购了。”
“嗯嗯。”虞锦瑟点头,示意小吴先下去。旋即她仔细地检查了计划书,发现没什么纰漏,便签了字。本来打算让小吴拿到隔壁,因为她实在不想见到沐华年,可想想采购部在三楼,小吴又是个孕妇,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让一个孕妇跑上跑下十二楼,便干脆亲自送到隔壁得了。
走到了隔壁,正准备敲门,却听见里面有争吵的声响。季弘谣的声音几分气恼几分埋怨地传来:“华年,你怎么能这样……这么大的数目,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沐华年平淡地反问:“这数目很大吗?”
季弘谣的气越发不可收拾:“怎么不大?八千万哪!那可是近一个亿,不是五千块!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她那么多!”
房外的虞锦瑟一惊,八千万?难不成那卡上无缘无故多出的八千万与这有关?
下一刻,她的大脑还未来得及想通,手直接推开了门,正对着沐华年与季弘谣。
季弘谣一见她,冷冷一笑,手虚虚一点指向虞锦瑟,抬高了嗓门问沐华年:“华年,若不是我今早不经意听见你秘书的电话,这八千万,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沐华年仿佛没瞥见门外的虞锦瑟,他依旧端端正正坐在电脑前,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道:“这是我的个人财产,怎么开支,是我的权利与自由。没必要与任何人商量,更没必要瞒着任何人。”
季弘谣的脸唰地白了白,道:“华年,你太过分了……”她气得面红耳赤,然而沐华年从始至终却一眼也没瞧她,她拿沐华年没办法,末了一跺脚,扭头冲着虞锦瑟道:“虞锦瑟,好,你厉害!算计完他的人,再算计他的钱!从前真是小看你了!”高跟鞋蹬蹬蹬一阵急促,人已经跑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虞锦瑟:“……”
须臾,虞锦瑟想起正事,走到沐华年面前,毫不客气地将计划书往桌上一丢,撂下四个字:“审阅,画押!”
不晓得是不是画押一词用的与众不同,沐华年抬起了头来,瞅一瞅房中的人,却发现虞锦瑟已经脚底抹油般退到了门口,正准备开门离开。
虞锦瑟闪得快极了——自从去了监狱,明白了真相以后,她已完全不晓得该如何面对沐华年。她曾爱极了他,亦曾恨极了她,可如今真相大白,是是非非,她再也分不出来对错,更不晓得究竟是该爱还是该恨。想了想,还是走吧,与其纠缠不休,不如少见为好。
在伸手拉住门把的瞬间,终是耐不过好奇心,她回头看了沐华年一眼,问:“那八千万是你的?”
沐华年嗯了一声。
虞锦瑟哦了一声,道:“那我收了。”就没有了下文。
八千万,换了以前,她不会要,可现在却不同了。她如今与沐华年的关系非敌非友,鸿华虽说是合资公司,沐氏与虞氏双方看似也成为一体了,可其实两派之间的斗争一直都处于暗潮汹涌中。未来谁都无法预估,但毫无疑问,tur3会始终都是彼此博弈的目标。以防万一,给虞氏多备点钱,绝不会有错。
手再次伸向门把,准备离开。
可她想走,却有人不让她走——门根本打不开,她转头一看,咦,沐华年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旁,而且,还按住了门?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低沉地,却不失磁性,“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给你八千万?”
“没兴趣问。”虞锦瑟耸耸肩,摆出死皮赖脸的架势:“反正你的钱,不要白不要!我虞锦瑟的人生信仰就是,以花别人的钱为耻,以败光你的钱为荣!”
最后一句话似乎听着有什么不对劲,但她已经来不及细想。她只觉得这话够无耻够不要脸,沐华年一定会气结,谁知他没有,他含着几分疑惑几分好奇,追问道:“为什么呢?”
还问为什么?虞锦瑟一时语塞,她这样无厘头的话他竟还接口,这完全不像他呀!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最后被逼急了下口不择言的道:“为你妹啊,你脑子进水啊,哪有为什么,从前结婚的时候你对我不好,没有给我买闪瞎眼的大钻戒,没有带我度蜜月,也没有给我足够的家用让我过上阔太太的挥霍生活,该享受的我都没享受过,这点钱就算补偿不行吗!”
话落的瞬间,她懊恼地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还提以前的破事做什么!显得自己还对曾经耿耿于怀甚至恋恋不舍似的!真tm矫情犯贱!明明婚都离了!果然莫婉婉那句话说得十分好——如果你没有失恋过,你就不知道自己有多贱!
犯贱犯贱!她恼自己,手一扯,用力地拉了拉门把,谁知门打开一条缝以后,又砰地再次合上。
——沐华年用力地将门按了回去。
虞锦瑟再一次扭过头去,“你干什么沐华年,我要回办公室了!”
沐华年的手仍一动不动地顶着门,“虞锦瑟,昨天,百争集团的于总来找过我。”他微低着头看向她,深邃的瞳仁里,有复杂的情愫在翻涌,又说:“他跟我说了一件事。”
虞锦瑟的神情一滞,缓缓仰起脸。
☆、第二十话你想不想出来(小修)
三秒钟后虞锦瑟若无其事地笑起来:“哦,跟我说这个干嘛,他来了就来了啊,谈生意有钱赚还不好吗?”她佯装漫不经心,然而抓着门把的手不由自主用上了几分力,似乎想逃离这里。
门却纹丝不动,而沐华年又靠近了她半步,两人的距离陡然近得有些不正常,阳光本从落地窗穿透进来,明晃晃地映满了整个办公室,可他高大的身影伫在她面前,她眼前的光亮瞬间全被遮去了。
在压迫感逼近身来的那霎,他看着她,缓缓道:“于总说,你把你爷爷奶奶留给你的房子卖了。”
虞锦瑟怔了怔,道:“你知道了?”
沐华年的目光仍凝视着她,“你,为了我?”
虞锦瑟不愿再想起那些往事,便敷衍地扯出一丝假笑:“三百年前的破事就别提了,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犯过傻犯过痴抽过风,做过几件混账事呢?”顿了顿,她又笑,“原来你为了这事才给我钱啊!得,其实那房子值不了这么多,这买卖我赚大发了!”
沐华年却似乎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他几乎是带着刨根问底的劲追问道:“过去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从没讲过?”
他一字一顿讲的极慢,那过去二字,仿佛是问房子的事,又仿佛另有深意。虞锦瑟一时不晓得如何回答,好半天后,她避开沐华年的眸光,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面无表情地道:“我们俩早没关系了,讲了又怎样,还指望你这样的人良心发现吗?”她话落,讥诮一笑,不愿再做任何的逗留,道:“我有事,先走了。”
就在她即将拉动门锁的瞬间,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沐华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
话还没说完,后半句话却倏然顿在了那,因为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沐总,沐总!”
听声音是公关部的管总监,口气似乎很有些焦急,敲门的声音大得近乎冒失。门内的虞锦瑟松了一口气,好歹可以结束这个尴尬的局面了。
门被打开,急性子的管总监风风火火地进来:“沐总,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您汇报一下,强盛那边……”
趁着管总监连珠炮般的空荡,虞锦瑟推门离开。
而正积极献计的管总监不经意瞟到她的背影,陡然想起方才推门而进的那一幕。
是他眼花了吗?沐总刚刚,握住了虞总的手?
……
管总监走后,沐华年拨出一个电话:“王秘书,前天我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
“沐总,已准备妥当,您随时都可以去。”
“好,那你现在收拾一下,二十分钟以后我们出发,去d县。”
……
一行人开足马力,下午四点便抵达了d县。
监狱的位置处于荒凉的郊区,秋风吹过,寒意阵阵。
光线并不好的探监室里,空荡荡地只有探监的人与被探的人,连监视的预警都没有,果然是提前打了招呼的。
在监狱这个不寻常的地方,面对的要么是悲伤,要么是悔悟,要么是遗恨,崩溃大哭痛苦分离是最寻常的见面方式。然而,这两人却极与众不同,他们面对面坐着,表情都平和而镇静,沉稳地不能再沉稳,仿佛坐下的位置,寻常地只是间茶楼酒馆。
两人波澜不惊地相对了许久,年长的男人终于了开口,“我就猜到,你会来这。”见对面的人不答话,他又道:“其实你当初的做法,是对的。”
他对面年轻的男子抿了抿唇,似是默认。金色的夕光从高高的小窗漏下几缕,光明与阴影交织在他清隽的脸上,须臾,他问:“你,想不想出去?”
……
从d县马不停蹄赶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g市夜半的灯火依旧通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远远望去,像永不凋谢的七彩焰火。
车子先路过王秘书的家,外面的风有些大,沐华年示意司机拐弯,直接进入小区将王秘书送到家楼底,王秘书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却已感激上司的体贴之举。下车之时,他并未着急要走,而是向沐华年微微一躬,“沐总,接下来的事,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处理好,请您放心。”
后座上的沐华年只是淡淡点头。
王秘书身子转了转,是一个要转身离开的姿势,然而下一刻他又扭回身来,面带踌躇与不解,“沐总,恕我冒昧,我实在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帮虞鸿海?他不是您的对手吗?”
“是对手吗?”车内的人似乎恍惚了一霎,后头的话更像是自问自答,“是,也不是……”
王秘书叹了口气,道:“沐总,虞氏的事,您真是忍辱负重。”
沐华年摇头,“分内之事而已。”
“分内之事?”王秘书道:“为什么?”
沐华年却只是苦笑,“明知故问。”
王秘书离开后,车开到了另一条道上,还没有到沐华年的家,后座的人却示意停车,然后道:“小余,到你家了,你也回去吧。”
小余纳闷地道:“沐总,那您不让我送您回家啦?”
后视镜里的沐华年微微颔首,“嗯,不用。”
尽管觉得奇怪,小余还是下了车。哑黑的迈巴赫轰地一声驶出了视线,小余的目光久久地凝在迈巴赫离开的方向,“咦,车的方向不是沐总的家呀,也不是公司,这么晚了,他去哪呀?”
……
凌晨一点,如炬的车灯缓缓扫过晶苑小区的门卫室,迈巴赫豪华的车身从值夜的保安面前掠过。
车子开远了后,个头高的胖保安低声道:“看见没,这就是那辆怪异的豪车,车主在我们小区没买下任何房产,却单单买了一间车库。”
“啊?”新来的小保安摸着下巴道:“为什么?”
“谁知道。”胖保安接着补充道:“而且他从来不会白天进入小区,总是等到大半夜才回来,呆上两三个小时,天还没亮便又开走了。”
“大半夜来,天不亮就走?”小保安惴惴不安地道:“难不成他是个贼,半夜里专门来偷东西,然后赃物全放在车库?”
“怎么可能!”胖保安一巴掌拍在对方的脑壳上:“你小子晓得这车多少钱吗?豪车中的豪车啊!能买的起这车,还用得着做贼!”
……
声音渐渐远去。而远远的车库内,黑暗中有星火一闪,沐华年坐在驾驶座上,烟雾缭绕的烟草香气中,他的目光穿透袅袅的青烟,投向不远处f栋的七楼。
整栋楼共有十四层,七楼刚好居中。也恰恰是七楼,在凌晨所有楼层都陷入黑暗中,唯独它仍然明亮着,拉下一半的朦胧纱帘,甚至能偶然地掠过一个窈窕的身影。
黑暗的车库中,驾驶座上的人一动不动地瞧着,那样认真而专注的表情,同他往日的淡漠与疏离,截然不同。
许久,久到他抽完了三支烟,茶色的水晶烟灰缸里拱起了一柸微型的烟灰色小丘,七楼的灯仍然亮着,屋里的主人似乎完全没有就寝的打算。
车内的人静坐在那,当指缝中橘色的火星渐渐黯淡后,他弹掉指节处沾染的微末烟灰,低头看腕表,那微微颦起的眉,泄露出几分不耐与疑惑,“都一点半了,这女人还不睡,是跟谁煲电话粥么?”
他话刚落,手机突然铃声大作。王礼芳在手机那头哭着道:“儿子,你爸的病不好了,你快来……”
沐华年在电话这端一怔,旋即他道:“我马上到医院。”
……
从医院病房出来后,已是早上七点,沐华年的眉头一直微微颦着,回想着方才医生的话:“很抱歉沐先生,虽然这次抢救得及时,但你父亲的病,确实拖不了太久了,顶多一个月,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身畔的王礼芳哭了一夜也哭够了,慢慢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她想起了另一件事,道:“你爸就是不放心你,要不你跟那个季小姐快点结婚,好让你爸安心的走?”
见沐华年默然无声,王礼芳又道:“我晓得你不是很喜欢季小姐,我也不怎么中意她,我心里还是喜欢锦瑟,我一直想劝劝她来着,可上次锦瑟说,跟你没可能了,态度很坚决。这样一来我就没法子了,强扭的瓜不甜。”
沐华年神色一僵,“她真这么说?”
“嗯。”王礼芳道:“她既然跟你都没可能了,你也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再说了,你爸就这么点日子,有件喜事让他高兴高兴下也好,乡下不是有个风俗叫冲喜吗,或许喜事闹一闹,你爸的病就会好些呢?”她留意着自家儿子的表情,又道:“如果你觉得时间太草率的话,就先不结婚,跟季小姐订个婚怎么样?”
沐华年的表情似有些无奈,“妈,我跟季弘谣不是那样……”他摇头,“总之,您就别再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