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枉我自认为算个能干的,这家里都叫什么事儿。你三姐为了点药材去骗吴氏,吴氏后来发现那药材贵了,就不肯再给她。两个人闹开来,你三姐说话难听,被吴氏的丫鬟给误伤了。这两个人如果有一个是聪明的,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你三姐要药材给她姨娘,觉得我不会给,就做了这样的浑事。吴氏眼皮子浅,发现那药材一两银子一钱,说什么也不肯吃那几两银子的亏。”
袁璐就问:“什么药材啊,闹出这么许多事儿来?”
陈氏道:“紫河车,许多人家的女眷都爱用这个补身子。我嫌血腥气太重,近身的人都没用。”
袁璐想了想,说:“怎么姨娘早不要,晚不要,这个年纪开始用这种东西了?爹爹呢,怎么我回来大半日都没见到。”
说到袁老爹,陈氏的脸色就更不自然了,“你爹朝中事务繁忙,下了值就在前头书房。”
袁璐握住她娘的手摇了摇,“您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陈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不要想这么多,家里有娘在,乱不了。”
其他的也不愿再多说了。
天色也不早了,袁璐跟她娘用过夕食就回去了。一路上还在寻思这件事。紫河车,就是人的胞衣,现代人说的胎盘,现代一些地方的人也都说这个大补,会去医院买来吃。但是也都是一次两次的,像她娘说的,姨娘一个月吃半斤这种东西,且藏着掖着的,不像有病,倒像心里有鬼!
她娘肯定是心里有数的,只是不愿意跟他说罢了。
而且她爹是怎么了?这么多年来都相敬如宾的两个人,怎么会忽然冷淡起来?
前朝局势不明,后宅不宁,难道又是跟皇帝有关系?皇帝为了给成国公赐婚,或许还牵扯到了她爹?
☆、第74章 为难
第七十四章
袁璐一路想着袁府里的事情,连马车到了成国公府都不知道。
忽然马车一停,她刚想问,车帘已经被人撩开。
高斐正站在车边,看着她说:“回来了?下来吧。”
袁璐“恩”了一声,从马车里钻出来,高斐递出手给她,她愣了下,扶着他的手下去了。
“您怎么在这里?”
高斐说:“我正好从外头回来,瞧见了你的马车,就等了一等。”
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地样子,换成别人做这样的事,估计就该让人觉得心头一暖了。偏偏他这么一板一眼的,什么暖不暖都不可能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往府里走去,袁璐有些心不在焉的,高斐跟她说了两句话她都没听清,也不想多问,就随意地应了两声。
等到两个人一起过了二道门,袁璐才睁大了眼睛问她:“这么晚了,您是去后头看老太太。”
高斐扭过头看了她一眼,“我刚刚说去你屋里坐坐,你说好。”
袁璐干笑两声,转过去去看青江,青江轻轻点了点头,意思是确实是这样。
袁璐就福了福身,说:“刚才走神了。您还喝茶吗?我让人先去准备着。”
高斐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袁璐就吩咐青江先回去准备了。
青江一路快步赶了回去。院子里点着灯,十分明亮,门都大开着,花妈妈等人正在等着袁璐回去。
此时只有青江一个人脚步匆匆地回去了,吕妈妈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拉着她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夫人呢?”
青江抚着跳的飞快的心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才说:“夫人快回来了,国公爷也说要来着坐坐。夫人让我先来安排下。”
吕妈妈就赶紧让人去准备茶水,冰盆,还有擦脸的毛巾等。
绿水一听说高斐要来,特别殷勤地说:“青江姐姐歇一歇,让我来忙。”说着就飞快地钻出去了。
花妈妈等人也没有功夫去说她,这个时候也都是心乱得很。那次袁璐从前头回来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众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心事重重。
高斐负着手走在前头,袁璐慢腾腾地跟在后头。
沿途还遇到一些府里的下人给他们行礼问好,不知怎么,袁璐就是觉得这些人的眼神都别有深意。
不过想来也不怪他们,这个时辰两人一起玩自己院子里走过去,真是想让人不多想都难。
等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袁璐真是觉得自己背后都要被下人们的眼神看的发烫了。
游廊里的灯笼点的更亮了。灯火重重的,这黑面神看着倒也不可怕了。
高斐脚步缓了缓,等了等她才一起往里走
这头袁璐刚跨进门槛,一个矮矮的小黑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袁璐惊呼一声,高斐一手把她拉住,一手就擒住了那坨黑影。
澈哥儿可怜兮兮地被他爹捏着后劲的衣衫,双手还往前伸直着,明显是本来埋伏在旁边就等着偷袭扑向她娘亲的怀里的。
袁璐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又是无奈又是埋怨地说他:“你这是要吓死我。”
澈哥儿委屈地嘟了嘟嘴,“那你下午都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说着就扭动了身体,想从他爹怀里挣脱出来。
高斐不松手,澈哥儿的后领子就越勒越紧。
袁璐看着心惊,也顾不上怪他了,就跟高斐求情说:“孩子就是跟我撒个娇。您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高斐看了她一眼,道:“他平时也这般没规矩?”
袁璐回答地略慢了一些,他已经提着澈哥儿往里去了,记得她在后头直跳脚,“您有话慢慢说,哥儿脖子都勒着了,您先放下他来慢慢教。”
澈哥儿小脸都憋红了,在半空里张牙舞爪的。
袁璐跟在后头一路小跑,就想把澈哥儿抢下来,可高斐也不知道怎么走的,看着不徐不疾的脚步,可就是死活都追不上。
高斐一直走到了屋里,才将澈哥儿放了下来。
澈哥儿一落地就捂着脖子猛咳嗽,袁璐跟在后头小跑进了屋子,进去了先蹲下丨身拉近澈哥儿问:“怎么了?岔气了?脖子疼不疼?”
澈哥儿委屈死了,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袁璐扯开他的衣领一看,见他脖子上白嫩的皮肤上一圈扎眼的红痕,真的是瞬间火气就上到了脑子上。
高斐正稳稳地坐在桌边,自己给自己倒着茶,还呵斥道:“男孩子家,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袁璐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站起身,一手将澈哥儿拢到身后,一手按住了高斐倒茶的手。
高斐颇为惊讶地看着她按住自己的手。
袁璐冷笑一声,道:“哪个不长眼的,给国公爷准备这样的冷茶。真想叫人喝成冷心冷肺的不成?人呢?都死光了?还不来换了!”
院子里的人早就听到了响动,此时听得袁璐带着怒气的呵斥,赶紧进来将之前特别兑好的冷茶换了下去,转眼就给换了炉子上刚烧好的一壶滚烫的。
澈哥儿也不敢哭出来,一哽一哽地拉着她娘亲的袖子。
袁璐并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安抚着。
茶端上来后,袁璐皮下肉不笑地给高斐沏了一杯茶,“您喝点热的,将心啊肺啊都暖一暖。”
高斐面不改色,心里其实是不可置信的,这小袁氏现在是在干嘛?!
这茶拿在手里都觉得烫,就更别说喝下肚里了。
高斐端了差在唇边吹了好几次,还是没能下的去嘴,只能在搁回桌上。
袁璐就说:“您这么快喝完茶就要走了?时辰也不早了,您明日也要上值,早些安歇才是。”
话音未落,她身边的人都进了来,垂手站在一旁。
高斐颇为尴尬地握拳到唇边轻咳了一声,说:“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歇着吧。”
一直走到院门口,他都没反应过来刚刚那小袁氏是抽什么风?突然发飙赶自己走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一副什么都无所谓、死气沉沉的样子么?
这么突然一发火……倒好像终于活过来了一般。
想是这么想,心里还是一样的堵。他这辈子就没被人这么赶过,以前的袁氏哪敢这样,自己要是去她屋子里坐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心了。
高斐黑着脸走到院门外,来时还灯火通明的一个院子,此时真可称得上漆黑一片。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院子的奴才好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下手太重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不会啊,他小时候调皮了,他爹都是拿着棍子满院子追着打,不把他打的哭嚎求饶不罢手。
澈哥儿是他的小儿子,不比他哥哥是世子,他一直自觉自己对他还算亲厚宽和来着。
而且就因为这么芝麻大的一件事儿,这小袁氏就一改常态开始为难自己了?真是奇怪!荒天下之大缪!亏他之前还想着把她当可以互助合作之人来看,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届心软的女流之辈……不过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她心疼的、拼命护着的是他的儿子……
他在原地站了站,往里面看了看——
忽然看见了一个小黑影又拍吧爬吧地跑出来了。
高斐扬了扬唇,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血浓于水,虽然年纪小,但总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澈哥儿跑到了院门口,看见他爹远远地站在门外看着。因为隔得远且天色黑,看不真切,倒也不教他害怕。
澈哥儿觉得检验自己这半年来学的拳脚的时候到了,他跑到门边上用力一扳,将院门的一边……合上了。然后到另外一边再一扳……整个大门都关上了。
高斐:……
澈哥儿关上了大门,满意地拍了拍手,又啪嗒啪嗒跑回去了。
袁璐已经让人准备了药膏,此时赶紧把她拉到身边,“你这又跑到哪里去了?脖子上的伤给我看看。”
澈哥儿就乖乖地走到了她娘亲的身边,歪着脖子给她看。
袁璐用手蘸了药膏给她抹上,一边给他吹着气。
澈哥儿脖子上的红痕当时看着严重,这时倒是已经消下去不少。他也不觉得疼了,抹药的时候还笑嘻嘻的。
袁璐瞪了他一眼,“还有脸笑。不疼了?”
澈哥儿摇摇头,“不疼了,娘亲呼呼我就疼了。”
袁璐给他抹好药,拉好了衣领。
澈哥儿忸捏着,扯着她的袖子,憋了半天才说:“娘亲,我不喜欢他。我不要跟他一起。”
袁璐正在用帕子擦手,“什么他?不喜欢哪个他?”
澈哥儿嗯哼了半天,“就是那个他呗。”
袁璐点了点他的脑门,“那是你爹爹。小心被听到了,叶也要打你的板子!”
他就争辩说:“他上次还要打哥哥的板子呢!这次还揪我!”
“别人家的孩子也要被打呢,你下次问问你李家两兄弟,看他们犯错的时候他们的爹会不会教训他们?你怎么还记仇了?”
澈哥儿把脸埋进她怀里撒娇,“也不光是这样。祖母说,爹爹还要娶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