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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按照夏胤轩所说,再有一日出国境,便说明此地鲜有朝廷人员看管,天高皇帝远,正是草莽贼寇盛行之地。想着,涟漪用余光眺望四周——群山环绕,野草丛生,林间枝叶密集,会不会有山贼呢?
    周青周红两人极为小心,带着苏涟漪只在树林边缘走,绝不肯向树林里前进半步。
    山贼出现也是需要时间的,现实是残酷的,哪像电视剧中所演,商队出行便会遇到巡山的山贼?即便是遇见,也是很难得相遇。
    这个时辰,也不知会不会有可爱的山贼巡山正好路过。
    苏涟漪在东坞城时听奉一教伺候的嬷嬷说过,山贼都住在深山里,以大山为掩体和堡垒地域朝廷官兵的围剿和山寨之间的攻击,他们派出的巡逻兵也是由山内向外。古时不比现代,有着丰富的夜生活,古代人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山贼也是如此,想在夜晚官道附近碰见山贼,实在太难,若是早一些时日还差不多。
    首先,不知此地有没有落草为寇的山贼;其次,即便是有山贼,也不知这些山贼是否在巡山。想来想去,都觉得借用山贼的力量逃脱的几率很渺茫。
    她只有一夜的时间,凭刚刚夏胤轩对她说的话,她就知,今夜的休息只是短暂休息,明日清早天未全亮,车队便会启程继续赶路,赶往齐兰国。
    齐兰国……苏涟漪再次陷入沉思,势力复杂的齐兰国,为何夏胤轩就有信心可平安进入呢?
    周红冷眼看了越来越远的营地,道,“我们该回去了,夜深露重,别染了风寒。”
    苏涟漪垂下眼,道,“红姑娘,我……我想……”说着,皱了皱眉。
    周青问,“夫人,你有什么事吗?”
    每次听周青唤自己“夫人”,苏涟漪都反感得起一身鸡皮疙瘩,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周红这样对她爱答不理。只不过,周青虽烦,却更好下手。
    天色几乎已全黑,月亮很圆,射下了清冷的月光还算明亮。苏涟漪看似有些害羞道,“我……我想解手。”
    周青了然,“好啊,夫人便去吧,我们陪您。”
    涟漪尴尬道,“我想……解大手。”
    周青见苏涟漪尴尬的模样,少了冰冷多了亲切,便温柔道,“夫人,我们都是女子,无论您想做什么,我们都不会笑话您的。”
    涟漪如释重负一般点了点头,在两人的陪伴下,向树林深处走了几步,找了一块隐蔽又干净的地方,欲行方便。
    周青周红就守在不远处。
    过了许久,周红不耐烦道,“还没解完?”
    涟漪无奈道,“抱歉,实在是你们离我太近,是解不下来。况且,本身我有孕在身,解手很困难的,还请谅解。”
    周红嗤笑了下,“闹了半天不就是想让我们离得远一些吗?你真以为这样便能逃脱?”
    苏涟漪站起身来,扯了下嘴,“要不然请红姑娘蹲下拉个试试,我与青姑娘就眼睁睁瞧着,你就痛痛快快的拉,只要你能拉下来,我就能拉下来绝无半句废话。”末了,又加了句,“放心,我不嫌臭。”
    “你……”周红毕竟是个小姑娘,虽然从小与男子一同习武长大,但脸皮依旧是薄,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最后瞪了一眼,“苏涟漪我告诉你,这荒郊野外,你便是逃了也活不下来,何况你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分娩。”
    涟漪噗嗤一笑,心说,只要能跑出去,活不活是她苏涟漪的事,死了她苏涟漪也乐意,还有便是,什么时候分娩、如何分娩,她比稳婆都清楚,没有稳婆照样能自己生。荒郊野外怎么了?很多不起眼的野草便是可以止血的草药。“我从未说过自己要逃走,倒是红姑娘口口声声要我逃走,难道我逃走了红姑娘便会高兴了?夏胤轩怕泄露身份,命令你们改口称呼我为夫人,你一口一个苏涟漪,是不是生怕旁边过路的人不知道我是谁?换句话说,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红姑娘啊?”
    “你……”周红又是“你”了半天,不知如何反驳。
    周青赶忙道,“夫人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我妹妹她苦口婆心,其实心意是好的。”
    涟漪也摇了摇头,“青姑娘,若说感谢,这一路上我最感谢的要数你了,你对我的照顾,我永远铭记在心。”
    同样两姐妹,苏涟漪就这么对其中一个横眉冷对,对另外一个客套温柔,其结果只会引起周红越来越大的愤怒与反感和周青的尴尬与不安。
    苏涟漪就这么狠狠气着周红,只要周红气得失去理智她便赢了,真希望两姐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地将她放了,她便谢天谢地了。
    周红冷笑出生,“夫人,呵,好一个夫人。好,既然有我们姐妹在,夫人不容易方便,那便随夫人去了,我们远远守着,总行了吧?”
    苏涟漪心中窃喜,万万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在这茂密的树林之中,又是夜色漆黑,她只要多等等,待两姐妹失了警惕,偷偷逃走就是。虽然林间也许有野兽,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被夏胤轩带出了国境,再回来就难了!
    “好,那就辛苦二位守候了。”虽然心中高兴,但涟漪却未表现出狂喜,依旧是平静温和。
    “慢!”周红一阵冷笑,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夫人将这个戴在手上,便远远的随便蹲就是,就是蹲上一夜,我们姐妹也会守一夜的。”
    涟漪定睛一看,之间月色下,周红掏出一件晶晶亮的东西,是手铐!只不过是另一种手铐。一只带着锁的铁环,外加不算细的铁链。
    周红带着冷笑,从容地将铁环扣在苏涟漪的胳膊上,而后将小乔的锁锁上,“好了,夫人您就走吧,走到一个认为不会被我们姐妹盯梢的地方方便。”
    涟漪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铁环,默默叹了口气,温和道,“那边辛苦你们姐妹了,我会尽量快一些的。”
    当苏涟漪拖着铁链向树林深处走的时候,想打人的心都有了。如此这般苏涟漪就死心了?自然不会。
    她选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距离,在这个距离内,既能让铁链落到地面,以防铁链悬空被人轻易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又能最大程度的拉开距离。
    当选好了位置后,涟漪找了快凭证的石头,坐了上去,支着下巴赏风赏月赏夜景。她在等待机会,希望真有爱岗敬业的山贼做最后的巡山,将她掳走,只要不是落在夏胤轩手中,她就有把握成功脱身。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山林里依旧是静悄悄的。
    即将半个时辰了,突然,苏涟漪隐约听见远处有草的声音,也有人说话的声音。她不知道是山贼还是此地居住的乡民。但她不敢高声喊,首先是明目张胆在周氏姐妹眼皮底下有逃脱的欲.望,不外乎是断了自己退路,若情况允许,苏涟漪仍希望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其次,夏胤轩等人对她想逃走之心心知肚明,却没人知她的勇气到底如何,这直接决定对她的防范程度。
    她想给人一种假象,便是她想逃却没勇气逃。
    “还没好?”周红怒了,声音不大,语调却一点不友好,“夫人请记住,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苏涟漪提高了音量,“知道了,红姑娘,我这就来。”心里期盼,远处那隐约人声能听见她的声音。
    但可惜,远方并未传来什么动静,连刚刚若有若无的人声也没了。苏涟漪心中失落,想来是刚刚自己太过期盼而有了幻觉。
    在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之际,苏涟漪一咬牙,从怀中掏出50两银锭,对着刚刚人声的方向狠狠一扔——听天由命了!
    当回到营地时,营地中人都已经怨声载道,原来夏胤轩竟下令,等不回苏涟漪,整队人马不许休息。
    涟漪回到营地便见到疲惫的众人用眼神责怪她,她忍不住瞪向一旁悠闲烤野兔的夏胤轩。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太难对付,竟将她的心底猜得透彻。没错,苏涟漪有个很大的优点便是心肠软、有个很大的缺点便是太过圣母,虽她的圣母情怀只针对友方,但面对这么多与她无冤无仇的人,她实在硬不下心肠找他们的麻烦。
    她很清楚自己的特点,曾试图改过,却无法改。试问,让一个从前救死扶伤的医生变为心肠狠毒冰冷的女子,她真的做不到。
    夏胤轩抬头,迎上她的目光,送给她一个国色天香的微笑,“我觉得你定然肚子饿了,要不要吃些兔肉?”
    苏涟漪从心底涌出一种猜忌,总觉得夏胤轩绝不会单单请她吃肉这么简单。随后,她从夏胤轩那双似笑非笑的眸中得到了肯定——夏胤轩就是故意的。
    想到这,涟漪也到他身边坐下,大大方方接过穿兔子的树枝,拿起就啃。
    鸾国民间有种说法,孕妇绝不能吃兔肉,只要吃了兔肉,产下的孩子便会是三瓣嘴,也就是现代医学所说的“唇裂”也可称为“兔唇”。作为一个有现代知识的医生,苏涟漪自然知道孩子是否为唇裂与兔肉没什么直接关系,相反,兔肉含有丰富的卵磷脂,是儿童、青少年大脑和其他器官发育不可缺少的物质,有健益智的功效,不仅不用忌口,反倒应该吃上一些。
    何况,这几日赶路,她在车上一直是吃干粮喝茶水,实在是需要一些能量,无论是分娩还是逃走,她都需要大量体力。
    夏胤轩一把夺过兔子,厉声道,“你疯了?你知道吃兔子的后果吗?”
    涟漪噗嗤笑了,将兔子又抢了回来,继续香喷喷地啃起来,“夏胤轩,别告诉我你菩萨心肠,希望我将孩子安安全全生下来,我过得舒心,你能放心?”
    夏胤轩何曾被人如此讽刺过,说不气是假的,“呵,吃吧,苏涟漪,若生下什么怪物别说我没提醒你。”
    涟漪不再理会他,一边努力地补充蛋白,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怪物?如果真能生下来个轰轰烈烈的怪物,她就命令她的怪物儿子第一个把夏胤轩咬死!
    营地中的人们见苏涟漪回来后,终于可以拖着疲惫的身体休息了,殊不知,他们已一天一夜没休息了。除了几名守夜巡逻人员,其他人都钻入帐子进入梦乡。
    苏涟漪很努力地啃兔子,将好啃的肉吃的干净,剩下一些难啃部位直接扔火堆里烧掉,而后找将水倒在帕子上擦手。回头一看,只见夏胤轩静静地坐在一旁喝酒。
    即便是在荒郊野外,夏胤轩依旧拿着一只晶莹白玉酒盅,十分优雅地饮用。不得不说,夏胤轩身上贵族气质极为浓厚,苏涟漪突然想起当时两人对桌饮茶时,见到夏胤轩饮茶的姿势如此优雅,为何不想到他大有来头。
    涟漪叹了口气,摇着头站起身来,准备回车厢里休息,而那饮酒之人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在叹什么气?在摇什么头?”
    苏涟漪本不想理会他,但还是回答了他,“我突然想起之前在京城见到一只狗,只不过没看清那狗的品种,遗憾啊遗憾。”说完,也不管其反应如何,直接爬上车睡觉去了。
    夏胤轩听后,很努力地思索,狗的品种?什么意思?难道苏涟漪在暗示什么?
    ……
    苏涟漪进入了梦乡,因一天一夜的赶路,如今睡得很香。也不知老天爷是眷顾她还是害她,正如她所期待的,山贼来了!
    山贼是如何来得?正是苏涟漪召来得!
    当时苏涟漪隐约听见的人声,真的就是最后那一拨敬岗爱业的山贼不死心地再次展开业务行动搜寻商机,恰巧被苏涟漪听见,而山贼们本来已打算回去,突然隐约听见女子的声音,山贼们立刻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倾听,却再无女子声音。
    山贼们以为是错觉,但有人眼尖发现半空中有亮光一闪而过,便追了过去。有的山贼甚至以为是颗流星,但追过去的山贼发现,只一枚大大的银锭,足有五十两。
    山贼们判断是刚刚那女子留下,便顺着记忆中的声音一路摸到了营地附近,远远见到篝火却不敢靠近,回山寨通知了山大王,山大王对此事也是极为重视,调集了山寨所有弟兄,下山打劫。
    苏涟漪正睡得香,突然听到车外的吵杂喊叫声,说是有山贼,心中大喜——可爱的山贼先生,你们终于来了。
    接下来发生之事,全在她意料之中,但也有意料之外的事,便是——这波山贼也实在太弱了,虽然夏胤轩一队人都是身怀武艺的高人,但山贼们的数量却远远超出夏胤轩一行人的几倍。
    山贼们越打越弱,声势也越来越小。
    马车外,周红、周青两姐妹拿着明晃晃大刀,遇敌杀敌绝不含糊,那身手,巾帼不让须眉。就在众人即将赢得最后胜利之时,苏涟漪突然一撩帘子,带着哭腔喊道,“夫君,你不能有事啊,不然奴家与还有十日便出生的孩子可怎么办?”
    正在车厢中一边观看打斗一边悠闲品茶的夏胤轩顿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掉下,湿了衣襟。
    周红瞪了苏涟漪一眼,伸手一把将苏涟漪推入车内。
    苏涟漪早有预料,借力使力回到车内,未被摔伤,何况车厢底部还垫有厚厚的毛毯。
    山贼们撤退了,逃亡的车队也不敢久留,直接拔营收拾了,马车急匆匆继续赶路。
    车厢内,苏涟漪闭目养神。
    她成功引来了山贼,虽未达到趁乱逃走或被山贼掳走的结局,但她做了三个措施。其一,山贼们知晓所行车队中有一名还有十日便会生产的孕妇,若飞峋等人能查到此处,希望能猜到是她。
    其二,刚刚趁乱,她将一块意衣料扔了下去,衣料顺着风应能吹出一段距离,既无法引起夏胤轩等人的注意,其衣料的尺寸大小又不会被人拾走做成衣物。那衣料很特殊,是鸾国南方最好的布坊专门为她定做,独一无二,一匹料子只做了两件衣衫,一件苏涟漪穿,另一件夏初萤穿,两人穿着这身独特的衣衫参加秦诗语的大婚。
    其三,昨晚守株待兔地等山贼,她也没闲着,在树上刻了很多阿拉伯数字,一般人不认识,但云飞峋是见过的。
    她已经尽力地制造了混乱、留下了线索,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车队没命的跑,跑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再次休息下来。
    这一次,苏涟漪干脆不被允许下马车,吃喝拉撒都在车内解决,若想解手,直接递过去一只匣子,匣子是上好檀木制作,期内有香草若干,只要打开匣子,慢车厢的香气。匣子不是用来清新空气的,而是用来解决……某些难以启齿的问题的。
    当解手入匣子后,匣内香草立刻将污物包住,绝无臭气散发之嫌。解手之后,将匣子盖子插好,或更换香草,或直接扔掉。
    苏涟漪听周青说,这匣子是夏胤轩专用的,一个匣子成本便是五两白银,而夏胤轩用过之后便命人远远扔掉。
    苏涟漪啧啧有声,五两银子够城市一家子一个月的饭伙钱了,皇子就是皇子,拉个屎都够人一家吃一个月。
    涟漪一边嘲笑着,一边顺利解决了个人问题。而后托周青将那匣子扔了,那种心情,岂是用快活两字足以概括?
    又到了夜间,已到国境。按理说,以夏胤轩这种急着逃亡的心态应该义无反顾地离开鸾国投奔齐兰国怀抱,但相反,夏胤轩的车队非但没入齐兰国,反倒是在鸾国边境安营扎寨。
    苏涟漪在马车内思索了很久,最后得到了一个结论——夏胤修在等,他在等待回应!
    就如同之前所说,齐兰国是个复杂的国度,西部的村落与村落之间有矛盾、东部的部落与部落之间有矛盾、西部与东部之间仍有矛盾,可以说,齐兰国是个互相排斥又相互依存的国家,用一种奇特的方式维持着平衡。
    总的来说,齐兰国是封闭的、排外的,这么一个封闭的国家,怎会无缘无故接受一个外国逃亡皇子的投奔?
    最终,苏涟漪得到了一个结论——想来,是齐兰国东部的某一部落被夏胤轩支助买通,狡兔三窟,而夏胤轩比狡兔还要狡猾!
    这个就好比在现代,一个亡命之徒最好的去处不是美国、英国这样社会秩序良好的国家,反倒是去巴西、非洲这样乌烟瘴气的国家,因更能掩护自己的行踪,而夏胤轩则是选择了齐兰国。
    “你不想下来?”
    就在苏涟漪侧躺在车厢中时,车外一道优雅的男声道,那人不用想,一定是夏胤轩。
    涟漪懒洋洋地在车内,“算了,昨夜来了山贼,你们都认为是我刻意引来,今天我便不下车来避嫌,省的一会来了海盗,你们还得说是我的功劳。”难道她放弃了?自然不是,因为她知道,在这种国境不会有什么山贼,何为山贼?欺软怕硬之辈罢了。
    夏胤轩不由得好笑,摇了摇头,“海盗?亏你能想得出来,这么一马平山,哪有海?又何来海盗?”不知为何,只要与苏涟漪在一起,便总觉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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