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宝高大的身子蹲下来,在池穆的母亲身上翻找着。
而姚星辰则跑到车门前,焦急的拉开池穆的车门!
“池穆哥!池穆哥你不要无动于衷啊!阿姨出事了!”
池穆一看是姚星辰,坐在车里冲着她笑了笑,拉住她的手。
姚星辰一用力,便把他从车上拽了下来!
池穆的动作有些笨拙,被她这样一拉,险些摔倒。
姚星辰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池穆的母亲,焦急的说道:“池穆哥!你看!你妈妈心脏病犯了!你看见了吗!你是心脏外科最厉害的学生!你为什么不给她急救!”
姚星辰有些崩溃,抓住他的手不停的颤抖。
她忽然就想起池穆在医院实习时,身穿白大褂的样子。意气风发,俊朗闲逸。
而如今,他的母亲就躺在他的脚下,而他却连急救都不会…
为什么,老天会这样折磨一个人。
直到现在,姚星辰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池穆这才看见母亲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喘不上来,就会死去。
池穆的情感虽比正常人淡漠,但也还是会着急,见到此情此景,也被惊吓到了,不停的拉姚星辰的胳膊,指着地上的母亲,嘴巴微微张开,英俊的五官也褶皱在一起。
“我妈…我妈…”
“是!他是你的妈妈啊!”姚星辰顿时就红了眼,带着哭腔拼命摇他:“为什么你不会救!为什么你就不会救了啊!”
陆立风手握成拳,插在裤子口袋里,紧紧地蹙起眉头,看着她哭,哭的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池穆被她摇的害怕,脸上写满了恐惧,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此时,120及时赶到,梁美仁从地上起来,把池穆的母亲交给救护人员,随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上车之前,梁美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池穆身上。
池穆看着母亲被抬上了车,赶紧用力的扯了扯姚星辰的胳膊!
“我妈!我妈被带走了!”
姚星辰看着他恐惧的样子,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控了,他毕竟已经变成了这样,责怪他岂不是很可笑?
姚星辰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焦急到失语的池穆,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别怕,一定会没事的。”
陆国宝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车里,陆立风却一动不动的站在两人身后,表情深沉。
“妈…会不会死?”池穆看着姚星辰,仿佛全世界,只认得她。
“不会。”姚星辰说:“她只是去医院看看病,马上就会回来的。”
池穆真的信了,眉头稍稍舒展。
姚星辰越过他的身子,忽然看见了陆立风的眼睛。
他的眼眸深邃,漆黑,复杂得叫人难懂。
姚星辰正出神之际,一个沉沉的重量落到了她的身上。
池穆抱住了她。
姚星辰知道他害怕,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的安抚。
她看到陆立风往前走了两步,正欲过来,却在看到她的眼睛时,停住了脚步。
姚星辰失望的看了他一眼,收起眼神,伸手,抱住了池穆的腰。
“我妈说你不会来看我了。”池穆忽然说。
姚星辰喉咙滚动,心疼的拍了拍后背:
“傻瓜,我不会的,我不会不管你的。”
他现在,除了爸爸妈妈,唯一认得的,就只有姚星辰了。
他只有她。
每天不停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十个月亮,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如果说,人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那么池穆,绝对是姚星辰不忍抛弃的,就算有任何变故,她都不会看他一个人,傻傻的、无助的被发配在浩浩荡荡的生活里。
池穆的母亲在120上被安置好,医护人员迅速的关上后车门,两扇门关上的那一刻,如同慢放一般,切断了梁美仁的目光,也切断了,车下紧紧相拥的两个身影。
他低着头,模样一如初见般干净俊朗,却再也认不出她。
梁美仁扶住额头,紧紧地闭上眼,一股钝痛侵袭入心脏,似是要将她凌迟。
都是她,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第52章 心甘情愿
【爱,是暗夜寒冬里,一眼就能望见的光。爱,是游走在血肉之间的手术刀。爱,是多么强烈的要你,都不觉得贪婪。爱,你在万丈深渊的彼岸,我脚下的桥。】医院收费窗口,梁美仁交完费,接过各种单子票据,一转身,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她的身后。
梁美仁吓了一跳,随即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拿着单据上了楼。
“人刚刚抢救过来,我想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陆国宝的声音沉沉的,很冰冷。
梁美仁顿住脚步,身子微微颤抖,猛地转身,眯起眼睛看着他。
陆国宝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两人这样的对峙,已经是夫妻生活中,最常见的一幕。
“陆国宝,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梁美仁上前一步,狠狠地逼视着他:“若不是你,池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国宝冷笑一声:“你终于说出来了。”
这么多年,她对他越来越冷漠,就是因为她一直觉得,他是把池穆害成这个样子的凶手。
梁美仁不说话,似乎在努力的压抑着什么,手里的一张单子掉落下来,飘啊飘,被来往的人群踩来踩去。
纷乱的脚步,如同踩在她的心上。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池穆出事的那一晚,她听到池穆自杀的消息,疯了一样跑进医院,太多人,太多脚步,她在偌大的医院里迷了路。
“我不想跟你说了。”梁美仁忽然面露倦色,转头欲走,却被陆国宝扼住了手腕。
梁美仁没有回头,停住了。
“你不是要离婚吗?”陆国宝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中有一座坚固的城墙,在一点一点的崩塌,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一字一顿的说:“我同意。”
梁美仁愕然相望,不知做何反应。
陆国宝说:“没错,池穆不是自杀。”
梁美仁猛地回头,揪住他的衣领,眼眶通红:“是你!你是对不对!”
陆国宝的心,瞬间被她的言语炸得血肉模糊,他一根一根的掰开她泛白的手指,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有湿热的液体升上来…
“呵…”他扯出一个苦笑,痛苦的看着她。
从结婚到现在,他们冷战,分居,争吵。
人说爱可以包容一切,而“爱”字后面加个“情”字,却是自私到令人发指的缰绳。
他真的想放手了。
这根缰绳,他拽破了手,皮肉蹭裂血肉模糊,钻心的疼。
梁美仁见他不解释,眼眶立刻就红了。
“陆国宝,你说,是不是你!”梁美仁再次激动的揪住他的衣领!
她的力气大的吓人,陆国宝高大的身躯被她摇得晃来晃去,衣领的扣子已经扯掉了几颗。
那颗扣子滚来滚去,最终消失在人们的脚底。
没人在乎这里的争吵和哭闹,在医院,每天都有悲剧在上演,眼泪和争吵都只是配乐而已。
陆国宝轻柔而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梁美仁一下子懵了!
如果池穆不是自杀,那么害他的人不是陆国宝又是谁!
陆国宝缓缓的推开她,一颗心冰凉透底,他抬手,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说:“离婚,下次飞行回来,我们一起去。”
沉甸甸的一句话,轻飘飘的从他口中说出,如同是剥离了血肉以后,被弃如弊履的灵魂,轻盈而冰冷。
他说完,转过身去,却并没有迈步。
如果真的做了决定,为什么还要等。
等她挽留吗?
真是可笑的惯性。
身后的女人落下一滴眼泪,却真的没有留住他。
她没有留他,一句不舍得话都没有。
陆国宝心痛的闭了闭眼,一咬牙,迈开长腿出了医院。
他的背影逆着光亮,渐渐变小,一点一点,被强光吞噬。
梁美仁望着那消失的黑点,突然像是被人一锤打得天旋地转,随即轻飘飘的,疼痛中,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
池穆妈抢救过来了,可是需要做心脏支架手术,费用是姚星辰出的。池穆爸爸不肯,可是这些年,老两口的那些积蓄,全部用来给池穆治病了,姚星辰对池穆爸爸说,就当是借给他的,池穆爸爸才同意。
池穆妈妈进手术室的那天,她拍了拍姚星辰的手,没说话,一直掉眼泪。
姚星辰也湿了眼,却依旧大咧咧的笑了笑:“没事儿,你死了,我替你罩着他!”
池穆妈破涕为笑:“你这孩子,嘴巴怎么这么不吉利,我怎么能死呢?我要活到一百岁,一千岁,陪着我儿子。”
姚星辰摸了摸她那被冷汗沾湿的头发,突然很认真的说:“阿姨,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如今我怀了孕,才知道做母亲的,有多伟大,您是我见过最乐观,最伟大的母亲,您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池穆妈从没见过一向吊儿郎当长不大的姚星辰,说过这样的话,当即就有点受不住了,哽咽着,拍了拍姚星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