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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半没有见,战神大人的脸变得好瘦。明明他的肩膀更宽了,胸前的肌肉更厚实了,可是那张生着桃花眼的俊朗面容,仍是她记忆中少年的模样。孟七七捂脸望着战神大人,心跳好像加快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上官千杀低垂了睫毛向她看去,带着点疑惑,轻挑眉毛。
    卧槽!又来挑眉杀!
    真的不是夸张!她的心跳声已经激烈到能被战神大人听到的程度了!
    因为战神大人轻声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是怎么了?!
    孟七七捂着脸拼命摇头,她的低烧……好像要变成高烧了。她深深吸了一口隆冬深夜的冷空气,妄图平复自己这颗感情泛滥成灾的少女心。
    看一眼哪里够呢?
    孟七七忍不住又望向战神大人,她的目光如水,一缕一缕洒落在他的眉眼口鼻。忽然,她神色一凝,竟忘了继续遮住自己的猪头脸,伸指抚上战神大人的右眉骨上方一寸处。那里有极淡的一点浅红色痕迹。
    “这里是怎么啦?打仗受伤了吗?还是最近被蚊虫叮咬了?咦,不对,现在是冬天哪里来的蚊虫——所以是受伤留下的疤痕吗?”
    “流矢所伤。”上官千杀简洁道。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啦?至少一年半以前了吧?”
    “三年前。”
    “啊!都这么久了还有能看到痕迹,当时一定伤得很重吧!”孟七七颇感后怕,若是再低两寸,可就扎到眼睛里去了!她一副感同身受的忍痛模样,有心问战神大人当时是不是很痛,见别人受过伤,问这么一句似乎是人之常情。可是不知道为何,孟七七望着战神大人,竟一时口拙,问不出来这样的话。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有点傻乎乎的,“没事哈,有伤疤的战神大人更帅了呢!”
    上官千杀低下头来,只见缩在他大氅下的女孩仰面望着他,她白净小巧的脸上,有淡粉色的指痕,显然是被人掌捆后留下的。那指痕颜色很淡,应该只是皮肉之伤,并没有伤到内里。比起战场上血流成河的景象,她脸上的指痕其实算不上什么。但是,也许是因为她的肤色太白,而月色与雪色又太亮——那淡粉色的指痕,竟也触目惊心起来。
    孟七七先还望着战神大人眉骨上的伤痕发呆,等到发现自己的猪头脸暴露了的时候,已经遮掩不及。她懊恼得叫了一声,迅速把脑袋又埋到了战神大人怀里。他俩走得慢,万名上官军骑士一列列越过去。孟七七在战神大人大氅覆盖下的怀抱里,闭目听着身边骑士经过的马蹄声,那声音整齐而有节奏感,好似一支欢快风的催眠曲。
    她觉得上下眼皮好像要黏在一起了。
    蹭着战神大人胸前暖和的狐裘,孟七七含含糊糊得问着,“为什么你今晚没有穿铠甲呀?”
    “进京卸甲。”
    “这是在外将军回京时要遵循的规矩吗?”
    “嗯。”
    “其实铠甲每天穿在身上也很沉的对吧?据说长个子的时候被重物一直压着,长不高的。但是战神大人你就长得很高呀。对了,战神大人,你有没有发现,我也长高了的!”
    “习惯了。”“……”“嗯,是长高了。”
    孟七七渐渐觉得唇齿生涩,整个人好像要睡着一样。
    有细细如奏乐般的声音传来。
    南宫玉韬终于乘坐着他那豪华舒适的巨型马车姗姗而来。
    孟七七其实从低烧转成高烧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只是觉得困倦,身上烫。饶是如此,在战神大人抱她下马,将她送上马车之时,孟七七还记得捂住猪头脸,不给战神大人看第二次。手中被塞进了一只凉凉的小瓷瓶,她垂眸一看,瓶身是似曾相识的碧绿色。孟七七顶着烧红了的脸蛋笑了,战神大人又赠伤药给她了诶!好开森!
    南宫玉韬啧啧两声,“烧傻了吗?”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登时让孟七七记了起来。
    “变态表哥!谁让你来这么晚!我的猪头脸都被战神大人看到了!”孟七七拿瓷瓶贴在自己滚烫的额上滚来滚去,汲取一丝凉意。
    南宫玉韬哈哈大笑,马车又走了一阵子,就在孟七七快睡或晕过去之时,他坏心道:“方才那么远的距离,你的战神大人还能听到你说的话哟!”
    孟七七:……谁家的表哥会这么变态啊!!!
    留守在三十里外等待接应的陈氏同党被上官军一举擒拿。上官千杀把此事交给高志远具体处理。
    “这些人自称是静王手下。他们用的兵器也收缴起来查看过了,都有静王府的印记。那个陈嘉是为首的,失血过多,现在还没醒过来。”高志远调查了两天后来回话。
    上官千杀捏了下眉心,道:“秘密再查。”
    高志远犹豫了一下,问道:“将军,那个马庆嵋怎么处置?”
    上官千杀瞥他一眼。
    高志远当然知道上官千杀指示过他,让他去问准了安阳县主的意思,照着处理就是。只是……高志远苦着脸道:“安阳县主说放了他。您说,哪能就这么放了啊?瞧瞧那孙子给安阳县主那小脸打的,对着那么好看的小姑娘也真能下得去手。我都想找几个兄弟去套他麻袋!将军,要不打一顿关上几天,等马家来要人再说?”
    “放。”上官千杀惜字如金,却是一锤定音。
    高志远无奈,只好遵命。他转身欲走,却听到他家将军大人又说话了。
    “还有,”上官千杀食指抵着右边眉毛,闭着眼睛有些累的样子,“你话太多。”
    高志远:……(窝的话痨程度还赶不上安阳县主的十分之一好嘛!将军大人你这么双标属下很累爱啊!)
    孟七七说放了马庆嵋当然不是好心做圣母。她那晚回来就彻底病倒了。本来她伤风就没好,还发着低烧,顶风冒雪的一通折腾下来,孟七七成功迈入重病号的行列。生病多难受啊,喝药多苦啊,她才不会轻易放过让她遭受这种折磨的混蛋呢!“混蛋”包括但不限于马庆嵋、白芍、陈氏……甚至变态表哥!
    高志远来问她的时候,她才退了烧,要不是因为来的是战神大人身边的人,她都没有动力睁眼起床。
    马庆嵋怎么办?放了呀。
    这四年半,孟七七跟着胡淑妃还学到的一点,那就是“不出手是不出手,一出手就弄死你”。
    关他几天,打他一顿,只能暂时出口气罢了。她现在还住在怡华宫,仰赖胡淑妃鼻息生存;顶着个马家未来小儿媳的身份,她总不能明目张胆得就弄死名义上的大伯吧?所以说正常人遇上浑人,大多数情况下还真得吃点小亏。浑人不懂得考虑后果,正常人做事前总得想想合不合适吧?
    所以干脆放他出来,让他继续蹦跶,说不准都不用她动手,马庆嵋就能把他自己给作死了。
    没作死也无妨,等她养好了病,腾出精神来给他一记“狠”的。
    她发了话,战神大人又支持,马庆嵋当天就被放出来了。
    这场风波胡淑妃当然也知道。她原本一向有意将这个不成器的外甥送到军队里去历练一番,只是她妹妹溺爱儿子,一直不肯,也就放任他在京都逗猫遛狗、惹是生非了。最初马庆嵋弄死几个婢女,他母亲胡满婵还能替他辩解;等到他这次做出掳走孟七七的事情来,胡满婵便不得不承认,对这大儿子再不采取措施,只怕会祸及家人了。孟七七现在名义上是马家未来的小儿媳,是三大财阀与内部默定的未来皇位继承人之间的纽带。马庆嵋之前的行径,是同时犯了两边的忌讳。
    这一次,胡满婵终于狠下心来,同意了姐姐胡淑妃的意见,答应将马庆嵋送去军中。
    送到哪支军中呢?
    胡淑妃一向有意拉拢上官千杀,便道:“高将军向来与马家亲厚。他若去西北军,只怕还是少爷做派改不了。依本宫看,就送到上官军中去吧。”
    恰好南朝东部沿海有倭寇来侵扰,朝廷正在选派将士。
    胡淑妃便令马庆嵋带了一千家丁,编做一支千人队,放到上官军中,等下个月与上官军一同去狙击倭寇。
    本来胡淑妃这事儿安排得不错,因为来犯南朝的倭寇一般就是抢一下沿海地区老百姓的财物,见了军队过来,都跑得比兔子还快。对于初次行兵打仗的人来说,这实在是很好的历练机会,危险性小又能得功勋。况且还有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上官军作为护持,只要马庆嵋别自己作死,全须全尾地回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结果别说回来了,马庆嵋连京城都没出去。
    马庆嵋被胡淑妃放到上官军中的第二天,孟七七遭劫生病后首次坐到胡淑妃身边,脑袋上还顶着凉帕子。她原本乖乖坐在一边,听胡淑妃与静王妃说话,十九公主也在一边陪着。一年半前,胡淑妃遇刺受伤,到底是母女连心,十九公主便从觉悟寺搬回了禁宫,如今看起来,十九公主仿佛已经放下了心中芥蒂。
    孟七七撑着还有点昏沉的脑袋,听她们三个女人说话。
    怡华宫的大太监白公公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竟是不顾规矩,活像后面有疯狗追着他一般直接跑进殿来,一进来他就跪倒在地,尖着嗓子颤巍巍道:“娘娘,上官将军他!他他他他,他把大公子推出辕门外,斩首示众了!”
    孟七七:……哈?
    ☆、第32章 七七你要控制你自己
    军营里是要点卯的。
    第一天,马庆嵋过了点卯的时辰才到校场。
    彼时,上官千杀正在将台上巡视底下操练的士卒。
    马庆嵋大摇大摆走过来,由马家家丁组成的千人队里发出阵阵喧哗。
    上官千杀面色平静,他对高志远道:“问他。”
    高志远便喊道:“马校尉,你可知道军令如山?”
    马庆嵋朝天打个哈欠,搔搔脖子,嘲笑道:“什么狗屁军令?老子一概不知。”
    将军没发话,上官军嫡系儿郎便不敢停下操练;马庆嵋带的那支千人队则三五成群,凑做一堆看热闹,大约也是抱着“再威风凛凛的将军又如何,到了马家公子面前不也是不敢如何”的心情。
    上官千杀平静道:“讲给他听。”
    高志远便又喊道:“马校尉,你以前不知道是以前,现在将军要我把军令讲给你听。最首要一点,不能误卯!咱们南朝的军令,误一卯要打四十军棍,两卯八十军棍,误到三卯,便是斩首之刑!你可听清楚啰!”
    “清楚!”马庆嵋不以为意,“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又怎样?怎么的,你还敢斩我不成?”他显然是跋扈惯了,站在将台底下扯着脖子歪着脸冲上官千杀叫嚣。
    高志远见他竟敢这么对将军大人,气得立时就想给他几十军棍。
    上官千杀摆摆手,“归队。”竟是轻轻放过了。
    马庆嵋倒愣了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大获全胜”了!这上官千杀名头吓人,却也只是个银枪蜡样头,不敢动他!马庆嵋得意至极,冲着身后的千人队振臂欢呼。
    第二日,马庆嵋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晃晃悠悠去了校场。
    三遍点名早已过了,误卯牌也已经高高挂起。
    马庆嵋这人,就是因为不管他惹出什么样的事儿来,总会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所以一日比一日嚣张。嚣张到了极点,也就离被灭掉不远了。直到上官军将他绑起来,扔到辕门外去,马庆嵋才意识到上官千杀是来真的!
    只是上官千杀的“来真的”,跟马庆嵋所想的“来真的”显然还有很大的差别。
    马庆嵋以为上官千杀充其量也就是打他几十军棍,做梦都想不到上官千杀敢就这么砍了他!
    上官千杀亲自抽出行刑刀,快步走到马庆嵋身后。
    “你可有遗言?”上官千杀缓缓问道,大拇指轻轻擦着锃亮的刀片。
    马庆嵋跪在地上,被两个士卒按住头,眼看着地上上官千杀的影子越来越近,他终于感受到了迟来了二十多年的惧怕。
    “家丁!家丁何在!”马庆嵋激烈地挣扎,大吼着求救,“进宫去找我姨妈!快去告诉我爹娘!”
    他那不成气候的千人队早已被上万上官军团团围住,众家丁稍有轻举妄动,便是身首异处,哪里还敢理睬他。
    “放心,我会把你这遗言带到的。”上官千杀扬起刀来。
    他熟知各种杀人的方法招式。行刑要的是结果,人性化一点来讲,过程中不该给将死之人再添不必要的痛苦。
    所以一般技艺好的刽子手收了犯人家属的银钱,都会一刀毙命,快、准、稳,据说是能令犯人无痛苦的死去。
    自执掌上官军以来,上官千杀亲自行刑的士卒也有过几个。每一个,他都用最快的方式解决了。被处决的人只是眼睛一眨,甚至还来不及恐惧,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可是盯着马庆嵋,上官千杀第一次想让被处决的人感受一下不必要的痛苦。
    这个念头从何而起,他也不清楚。
    只要刀刃稍微错开那么一分……
    好在这是一瞬间的闪念,他最终还是一以贯之,用最快的招式、选最松软的下刀处,一下结束了马庆嵋的恐惧。
    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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