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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折了一截枯草叼在嘴里,散漫地瞥了她一眼,“小孩子家,问大人的事做什么?”
    莲灯忙道:“我早就不是孩子了,过年十六。”
    他咧嘴一笑,不怀好意地审视她,“说得也是,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了,不该拿你当孩子。”一面说,一面伸手拉她。
    两个人躬着腰下了土丘,翻身上马,一路不紧不慢往城门上去。放舟和她说起王朗和翠微的事,说得没什么激情,无非是他爱她,她不爱他。莲灯觉得很奇怪,“王阿菩是好人,翠微夫人为什么不喜欢他?”
    放舟说:“有时候一个人很好,好得挑不出错处来,但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原因。”
    “那么翠微夫人爱谁?”她想了想,“她爱国师么?”
    放舟转头看她,干干咳嗽一声道:“不可胡说,被她听见可了不得。虽然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她不承认,谁又能奈她何。”
    莲灯倒觉得可以理解,国师这种人不好亲近,翠微心里喜欢他,单方面的爱情得不到回应,难免自感尊严受损,久而久之便要极力否认了。
    “翠微夫人那么美,如果国师主动些,也许他们会在一起。”莲灯怅然道,“享受被爱的同时态度模糊,这种人很残忍。”
    放舟笑起来,“翠微对王道士不也这样吗,所以不用可怜谁,说不定她一边煎熬着,一边很自足呢!不过你会有这样的感悟,真叫人惊喜。无师自通,日后一定是个善解人意的娘子。其实爱与不爱没有必然的关系,有的人喜欢你追我逐的游戏,有的人则盼望尘埃落定。就比如我,你我有婚约,我喜欢你,你是不是必须也喜欢我?”
    莲灯听了讪讪的,“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放舟愣了愣,没想到她答得这么直接,他有些折面子,但一点也不生气。嘴上说着多伤心,脸上全不是这么回事。马蹄哒哒入了城门,看见家家户户忙着做胶牙饧、打屠苏酒,才忽然惊觉明天就是元旦了。
    他兴致高昂,问她打算怎么过年。莲灯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只说回去和昙奴转转一起过。放舟笑道:“今年圣上开恩,除夕夜里撤宵禁,允许百姓同乐。等天黑我来接你们,城里演傩戏、放焰火,热闹得厉害,比在云头观强些。”
    莲灯毕竟孩子气,听了果然很向往。加上今天一桩心事已了,便满口答应了。
    ☆、第25章
    民间欢度佳节,和太上神宫没什么关系,这里不兴旧俗,也没有亲人团聚之类的说法。国师在这几天里特别宽容,允许人自行走动。有需要的可以出宫,没有家业的还像平时一样生活,长史给每个人发一吊钱,作为年终时候的利市。
    国师打了半天坐,临近傍晚才从静室里出来。卢庆先前在门上候着,闲得无聊时看几个年幼的侲子玩笑打闹,想起自己的孩童时光,几十年只是一个转身,如今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了。正伤嗟得兴起,见国师远远过来,忙压声把侲子赶走了,自己毕恭毕敬敛起神,在槛外垂手侍立。
    国师走得很慢,慢得真让人以为他已经到了腿脚不灵便的年纪。不过他身姿很优雅,穿着纱罗里衣,淡紫色的缚裤。禅衣的面料轻而柔软,因为后摆很长,宽舒地向后披着,拖曳在地板上。见了九色,伸手招了招,然后一人一鹿,缓缓朝正殿走过来。
    卢庆推开移门引他进阁内,他在卧棂栏杆前坐下来,欠着身看一只大耳瓶里插的梅花。花枝修剪得很长,在微风里款摆着,几乎扫到他的领褖上。他挪开一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今天可有什么消息?”
    卢庆说有,“城外楚王的跑马场上出了意外,门下侍郎高筠坠马身亡了。”
    杯盏在离唇一寸远的地方顿住,他抬眼望他,“什么时候的事?”
    “估摸有三个时辰了,当时春官亲眼目睹的,座上要问,小的把春官传来回话。”
    他没有言声,卢庆退到外间命人去找春官,不多时放舟来了,穿着棣棠色如意纹的襕袍,腰上束七宝腰带,打扮得花枝招展。
    卢庆略怔了下,碍于国师在跟前未敢多言,把人引了进去。国师转头一瞥,看见他这样妆点,果然眉头皱了起来。
    “你这是要去跳胡腾?”
    国师对内说话一向不太客气,放舟早就习惯了,笑道:“今夜守岁,我和莲灯一起。”
    明明是要带上三个姑娘的,他却有意只说莲灯,有点自寻死路的意思。国师倒没表示其他,不过厌恶地调开了视线,只问:“高筠死了,能够证实么?”
    放舟应了个是,“马场上出事后,高筠很快被运送回崇仁坊。我进坊内打探,见到了为他诊治的太医。据说高侍郎当时摔断了脖颈气息奄奄,后来全力医治也无效,到了申初就断气了。”
    国师听后没有说话,转过来瞥了卢庆一眼。卢庆会意,阖上直棂门退了出去。
    他的手指笃笃叩击桌面,速度不急不慢,一声跟着一声。半晌方道:“是谁做下的?莲灯么?”
    放舟点了点头,“可急攻,也可巧取,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矣。我去时见她进了马厩,后来高筠马失前蹄,我又返回城外打探,才知道她在马掌上动了手脚,高筠坠马不是意外,是她预先安排的。明面上三个,只剩最后一个李行简了,照她办事的速度,至多再花上两个月就足够了。”
    他没有应他,倚着凭几慢慢抚摸九色的背脊,思维突然从这头跳到了那头似的,才想起来放舟说要和莲灯守岁的事。
    “今夜要进城么?”
    放舟说是,“反正神宫里没有旁的事,又恰逢过节,聚在一起图个热闹。”
    国师寒了脸,“谁说神宫里没事?叫他们引渠进桃林,到现在都没办好。还有鹿栅东南一角的墙头都垮塌了,究竟打算修到什么时候?你有那些闲情到处乱跑,不如将宫务照看妥当,否则留在神宫也无用,干脆派你常驻江南道算了。”
    他这通别扭闹得毫无道理,引水、修墙头,这些零碎事不是有长史吗,什么时候轮到他去打点了?他看得出来,他是不满他和莲灯走得太近,继九色之后他又找到个新玩物,占有欲强得不准别人靠近。他笑了笑,“座上一个人在神宫也无聊得很,不如随我进城吧。咱们去云头观,带三个小娘子逛夜市去。”
    国师设想了一下,他这样的身份,带着他们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么?那种画面对他简直就是种侮辱。他漠然别过脸,“本座和你们一起?你何尝见过我干这种事了?你要去就去,只是我提醒你,拿捏好度,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不轻不重的几句话砸上来,放舟不敢再嬉笑了,肃容长揖一礼,却行退出了内阁。
    国师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垂眼看九色,有一下没一下捋它短而薄的顶毛,“春日冗冗,长夜漫漫……今天是除夕啊,听说外面很热闹。”
    九色抬起鹿蹄,大咧咧指向了屏风前一人高的铜镜。
    他懒懒转身看,镜子里的世界模糊扭曲,泛着晕黄的光。他嗯了声,“你是说我穿得没有春官好看?还是我易个容,其实也是可以去城里找他们的?”
    九色什么都没表示,国师举一反三,立刻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打定了主意一阵风似的卷起来,从柜子里面翻出几件衣裳,襕袍直身一件一件往身上比,让九色挑选。九色是鹿,鹿对颜色不太敏感,但是它喜欢那件带着竹叶纹样的。国师轻轻笑起来,脱了身上禅衣,戴上发冠,束起了蹀躞带。
    该挑张什么样的脸呢……他开箱查验,比选衣裳更用心。国师任何时候都很注重外表,左找右找,找到一张多年前用过的脸。仔细粘好了眼窝和唇角,镜子里照出一个俊俏的年轻人。
    他摘下马鞭作势扬了扬,“金紫少年郎,绕街鞍马光。刬戴扬州帽,重熏异国香。垂鞭踏青草,来去杏园芳……”
    九色喜欢吹捧他,他感觉良好的时候,它一直能够很合拍地叩击地板。国师在镜前照了又照,确定无可挑剔了,踅身去关箱盖。然后一个错眼看到案头摆放的红木盒子,捏着云头锁扣揭开,里面是张姣好的脸。
    莲灯上回畏罪潜逃,没来得及拿面具,做成之后就一直收在他的内阁里。这张脸是从她脸上拓下来的,轮廓依旧,不过五官有了改变。他曾经逗她,说要把她做成老妪,结果最后还是做了个美丽的女郎。他低头俯看,大约这是他长久以来做得最成功的了,皮肤莹洁,和真人无异。不过缺了对灵活的眼睛,乍一看诡异可怖。
    他把面具卷起来,揣进袖袋里。拉开直棂门走出去,卢庆正在台阶下指使侲子修剪草坪,看见他,没有丝毫惊讶,转身吩咐,让宫门上即刻备车。
    国师摆了摆手,“把我的玉花骢牵来。”他已经算不清自己多久没有骑马了,再说用车辇走起来慢,等进城,恐怕天都已经黑透了。
    卢庆应个是,忙传马童预备,自己侍候国师往宫门上去。可是看时辰不早了,也不知国师是什么打算,匆匆道:“座上要出神禾原,少待片刻,小的这就去传令四官,命他们随行护卫座上。”
    他说不必,“本座一个人出去走走,你们聚在一起守岁吧,今天是除夕呢。”说着牵过缰绳翻身上马,鞭子一抽,快意地纵出了几丈远。
    神禾原地势高,可以清楚看到远处的情景。国师的玉花骢是名驹,日行千里不在话下。眼看那矫健身姿越去越远,宫门上几位灵台郎追出来,什么话都没交代,扬鞭追了过去。
    太上神宫冷清,城里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宵禁一除,人都活过来了,没到擦黑,外面已经置办起了夜市。其实白天的集市没什么意思,完全出于生活所需,到了夜里则不一样。长长的街道燃起连天的灯笼,人在烛影里漫步,沐浴着那种柔软的光,心情也会变得分外旖旎。
    夜市是个创造巧遇和爱情的地方,对于转转这种人来说,简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妙的了。又听说春官要同游,那种火辣辣的激动,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
    昙奴和莲灯并肩坐在榻沿上,含笑看她忙得团团转,挑裙子、挑首饰、在镜前手忙脚乱地梳妆。她很重视这次机会,要把最美的一面展示给心仪的人,没有什么不对。昙奴说:“今晚瞧准时机我们借故走开,让转转和春官单独相处。”
    莲灯正吃金乳酥,听她这么说不解地转过头来,“你不是反对转转同春官在一起的吗。”
    昙奴浮起一丝笑,“我也就是嘴上同她斗罢了,心里当然希望她幸福。不管怎么样,君子有成人之美,她想和春官在一起,这是她的心愿。”
    莲灯点头说好,掰下一块酥饼,塞进了昙奴嘴里。
    转转是三人之中唯一懂得梳妆打扮的,收拾好了自己还要操心她们。她们平时都穿胡服,英气有余柔美不足,趁着过节,不说盛装,至少把自己弄得像个女郎吧!
    她给昙奴挑了一条月蓝淡绣隐花裙,罩上杨妃色绫纱对襟半臂,衣短裙长,舞刀弄枪的昙奴一下子变了个人,竟像个小家碧玉一样。
    莲灯围着她啧啧咂嘴,“啊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得好标致模样!”
    昙奴有点不好意思,平时迈惯了大步,穿上裙子很觉得别扭。转转拉她到镜前,给她绾好头发贴上梅花钿,镜子里的人巧笑倩兮,因为在病重,别有一番羸弱的美。
    莲灯看后跃跃欲试起来,牵着转转说:“轮到我了,我也要像昙奴这么好看。”
    转转撅着屁股在箱子里翻找,找出一件红花黄梗半臂,一条石榴红的长裙。鸳鸯绣带束在胸上,直通通的长裙垂坠下来,把她称得酥胸微隆,隐约有种青梅将熟的韵致。
    莲灯啊了声,傻傻让她们看,“又长起来一点儿。”
    转转和昙奴笑不可遏,颔首说是,“你年纪还小,不着急,慢慢会越长越大的,就像谢三娘一样。”
    莲灯想起谢三娘那对雪白的胸脯,大而肥腻,并不觉得好看。倒是像巫女那样不错,大小适中,美也美得含蓄。
    她挤到镜子前照照,前后不停打量,心满意足。转转给她绾了个双螺髻,倒插上银簪。又取一对面靥来,不像坊间看到的那么扎眼,小小的,很精致,贴在笑窝上,十分俏皮可爱。
    有时她们也惊讶,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姑娘,会是长安城里两起官员命案的缔造者呢!她在窗下站着,眼眸纯净,身姿婀娜,怎么看都像不谙世事的小女郎。所以白璧微瑕不是她的错,是这世道不公。
    三个女孩打扮妥当,你看我我看你,很觉得欢喜。改头换面之后人生仿佛都不一样了,没有悲伤的过去,她们只是寻常小户人家的女儿,结伴夜游罢了。
    放舟来时看见她们的装束,顿时觉得很讶异。几次碰面都是有些粗豪的打扮,现在摇身一变都成了纤纤丽人,果然任谁都要靠衣装的。
    “嗳,真好,不认得你们了。”他抚掌道,“三位女郎与我同游,真叫我脸上增光。”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云头观里还算寂静,墙外隐约传来笙箫鼓乐,长安在夜色里焕发出了妖冶崭新的生命力。
    她们要出门了,想同弗居说一声,谁知小道说观主早就出去了。她玩乐的地方和他们不一样,专同文人墨客交往。弗居在长安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和当初的鱼玄机一样。原本她们打算盛情相邀的,既然不在就作罢了。于是关照小道姑留个门,便携手往街市上去了。
    莲灯因和昙奴商量好的,两个人稍稍错后一点,让转转同放舟并肩而行。转转的青春繁盛热烈,简直能把人融化,放舟落到她手里,一时是出不来了。
    昙奴的身体恢复得不好,虽然不至于随时随地晕倒,但体力总差一截,再也抡不起那把横刀了。莲灯搀着她在一个首饰摊子前流连,看见一对绒花蝴蝶玲珑有趣,取下来一人一支插在发上。小铺子的东西价格很低廉,两个只要十文。莲灯解开荷包数钱,边上一串开元通宝扔过来,被摊主接个正着。莲灯回头看,身后人卸下戎装穿了件圆领袍,没有铠甲散发的戾气,眉眼也变得安和了。想是第一次看见昙奴女装打扮,眸中有含蓄但惊艳的光。
    昙奴同莲灯面面相觑,只听萧朝都笑道:“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
    昙奴有点尴尬,拱手道:“将军不必替我们付钱,我们自己带了钱袋的。”
    萧朝都却没放在心上,“小玩意又不值钱,付了就付了。”说着仔细打量她的脸,“你气色仍旧不好,看来之前的药没有作用。正好今晚都得闲,我领你去我世叔那里。他是尚药局的奉御,以前专为圣上治病,后来年迈致仕了,仍旧住在长安城里。”
    莲灯一直放心不下她的身体,现在只要有希望都不肯错过,便先替昙奴应了,“一百个好,多谢萧将军费心。”扶着昙奴的肩说,“将军同我们打过好几次交道,算是熟人了。况且又是一番好意,你跟他去吧!”
    其实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意思,旁观者是能够看出来的。萧朝都以前自称“某”,如今你我相称,大约也是有意拉近距离。莲灯最知情识趣,转转跟放舟在一起,再促成昙奴和萧朝都,她满心都是保媒成功的喜悦感。让他们去吧,各自有各自的伴,这样很好。
    昙奴当真随萧朝都寻医去了,莲灯站在人潮里向她挥了挥手,目送她走远,才想起居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她拱着肩头有点寂寞,放眼看周围,每个人脸上装满了相同的快乐。她笑了笑,荡着两条手臂在人群里穿梭,看了一会儿花灯,又看一会儿踏歌,知道遇不上她们,只有回观里碰头了。
    她从人堆里退出来,打算找个酒肆喝两杯,一转身看见灯火辉煌里站了个年轻的小郎君,穿着竹叶青直身,头戴紫金冠。
    她歪着脖子站住脚,同他对峙起来。别以为她不知道,跟了她好几条街了,究竟是什么来历?有什么企图?
    ☆、第26章
    她喂了一声,“少年郎,你有话同我说么?”
    那个人没有回答,略带鄙夷地转过了脸,这种不可一世的劲头让她想起了九色。
    莲灯疑惑地皱起眉,忽然警觉起来,难道之前干的那些事引起大理寺怀疑了?这个人的衣着打扮看上去和衙差沾不上边,傲慢的眼神和动作也不像是个能够屈居人下的,莫非真像转转说的那样,夜市是培育艳遇的温床?
    她有点哀伤,就算遇上了也没有希望,她这辈子已经给预定下了,国师不给她解药,她不敢冒着肠穿肚烂的风险和别的郎君玩什么情窦初开。
    她朝他晃了晃手,“别再跟着我了,看见我的拳头了么?”压低了嗓音警告,“硬得很呢!”
    她转身朝一片开阔区走去,走得极为潇洒。他抱胸观望,这种不拐弯的性格有点意思,在他跟前谨小慎微,在外面却这么嚣张。
    不过也许是出于女孩的娇羞吧,虽然她急于摆脱的方式有点粗暴,其实细想也是有情可原的。至少她没有被好看的面孔迷昏头,就这点来说,国师觉得她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
    她说不许他跟着,他当然不能听她摆布。笑话,大路通天,各走一边,她踩过的泥别人还不能沾了?
    国师负着两手跟在她身后,看看天光,星辉黯淡,连月亮也不见了踪影。不远处有个小小的酒肆,搭出一间可以移动的窝棚,檐下吊着灯笼,照亮棚子里空落落的桌椅。看她的打算是要往那里去了,除夕夜里的游人一般都酒足饭饱了,只有她这样没有家宅的才会空着肚子。
    她果然走进去,扬声唤酒博士,扔下几个五铢钱,要了一把鱼干,一角子酒。中原女子独自光顾酒肆的不多,她和闺阁女子不同,西域长大的人性情豪爽,没那么多讲究。大马金刀往条凳上一坐,即使酒寮空旷,也显得格格不入。
    酒博士缩着脖子把她要的东西端上来,笑道:“娘子今日怎么一个人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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