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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高高兴兴到了名友居门前时,一辆黑色轿车也驶了过来。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这人相貌很好,白衬衣,黑色西裤,这样普通的衣着居然被他穿的有款有型。
    “看来,他是另一边的客人了。”谢亭知道名友居是兄弟二人经营的,见有人和她同时到来,倒也不觉得意外。
    倒是那人,见她穿着星亚银行的行服,多看了她两眼。
    谢亭愉快的冲他点点头,脚步轻快的走了进去。
    “谢小姐你来了?”谢亭是这家的常客,店员见了她,忙带她往西厢房走,“黎先生怎么说您今晚有事,来不了?”
    推开门,谢亭愣住了。
    长长的桌案两旁,分别坐着一脸不耐烦的黎远驰,和谢亭的大学同学,浮昀。
    听见门响,两人都转过了头。
    黎远驰看到谢亭,眼中闪过丝惊讶和羞愧,浮昀却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
    “浮昀,你回国了?”谢亭傻呼呼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都没听同学说起过。你……你怀孕了?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怎么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们?”
    ☆、第2章
    眼前的浮昀依旧有着一张妩媚的面孔,却挺着个大肚子,显然是怀了孕,而且月份很大了。
    浮昀听到谢亭这问话,不由的微微笑了笑。谢亭也在金融街这精英云集的地方工作一年了,竟还是这么个天真烂漫的性子,看见女人怀了孕,就以为她一定结婚了。她以为生活是童话吗?
    浮昀笑了笑,“我昨天才回来的。还没倒过来时差,暂时还没和老同学联系。”
    她的笑容很得体,彬彬有礼,却带着职业性的客套,并不亲切。
    这样的浮昀,让谢亭觉得很陌生。
    谢亭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中闪过丝困惑,“浮昀,你变了,变……得漂亮,能干了。”
    浮昀矜持的翘翘嘴角,伸手指指自己身边的一把高背扶手椅,姿势优美,“谢亭,坐。”
    主人翁般的姿态。
    仿佛她是东道主,谢亭是不请自来的恶客。
    黎远驰镇静下来,站起身,替谢亭拉开椅子,“小南,你不是说今天和同事一起逛街的吗?怎么又来了?”语气很是自然,还带着几分抱怨。这种抱怨,通常只出现在关系亲密的男人和女人之间。
    他拉的是自己身边的椅子,不是浮昀身边的。
    谢亭期期艾艾,“可是,定好了呀。”
    一个月前就预定了,哪能说爽约就爽约。
    “我告诉他不来,可是实际上我来了。”谢亭觉得自己骗了黎远驰,心里很有几分歉疚,心虚的冲他笑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黎远驰微笑着看她坐好了,殷勤的充当服务员,替她摆好盘子,从玻璃杯中拿出折成花状的餐巾,摊开,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小南,给你。”谢亭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说的声“谢谢”,伸手接过餐巾,叠作两层,放在大腿上。
    浮昀冷眼看着这对未婚夫妻_秀恩爱,酸水咕嘟咕嘟从心底往上冒。
    多年前,那个扎着马尾辫、青春亮丽的姑娘站在大家面前,一脸单纯快活的笑容,“我叫谢亭,感谢的谢,陶然亭的亭。《谢亭送别》这首诗大家听说过吧?我的名字就出自这里了。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妈那一届人毕业分配,他们一拨一拨的送别朋友,爸爸就给我起了谢亭这个名字。不过,妈妈觉得单名容易重复,不赞成,更愿意叫我谢南歌。大家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送别的时候她做了一首词,词牌名正是《南歌子》……”
    清脆悦耳的声音,明媚如春的笑容,给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好性格好人缘的金融系系花是她,被黎远驰温柔呵护的小南,还是她。
    “谢亭,我想咬你。”浮昀端起盛着桃红色葡萄酒的高脚杯慢慢品味着,觉得这酒很是苦涩,苦涩的让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店员敲门进来,“黎先生,谢小姐,凉菜好了。”把四个形状不同、精致可爱的小盘子依次摆好,分别是木耳扇贝、冰镇花蟹、美极萝卜皮和香椿豆腐。黎远驰拿公筷夹了木耳扇贝到小盘子里,“小南,下午忙吗?连下午茶都没喝?那一定饿了,快吃吧。”他忙着照顾未婚妻,也没冷落客人,冲浮昀客气的笑了笑,“这些菜全是小南爱吃的,可能不合你的口味。没办法,这家私家菜馆预定的时候就要点菜的,不能临时添减。”
    浮昀恨的牙痒痒,皮笑肉不笑,“我这人很好打发,有的吃就行,不挑剔。”
    黎远驰笑容里带着警告的意味,“怠慢了,不好意思。”
    浮昀气得摸了摸凸出的肚子,黎远驰不由的神色懊恼。
    黎远驰态度很好的解释,“小南,我本来不是说要出差的吗,可是对方的项目负责人太太生病了,那是个北美人,很注重家庭,宁可承担商务上的损失也要改谈判时间。他这么固执,我也没办法,只好取消上海之行。路上偶遇浮昀,知道她在美国工作的那家公司是业内翘楚,就想跟她取取经。”
    说来说去,没有私事,全是为了工作。
    “这样啊。”谢亭如梦方醒。
    鲜美的食物入口,谢亭心情大好,兴致勃勃问着浮昀,“你去美国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吧?都已经这样了?”她指指浮昀的大肚子,嘴角上扬,“你知道吗?上周同学聚会,杜苹、蒋欣荣她们还在抱怨好几个月了都没艳遇,日子枯燥乏味呢,如果她们知道你到了美国就把终身大事搞定了,一定羡慕的不行。”
    谢亭的同学当中已经结婚的有,但还是未婚的多。杜苹和蒋欣荣最恨嫁,不少回蛮横拉住谢亭索要“好货色”,“黎远驰的发小、同学里头就没个跟他差不多的?快,别藏着掖着,贡献出来!”“快给介绍呀,今天见面,明天定婚,后天请你喝喜酒!”
    谢亭乐了乐。要是杜苹和小蒋知道浮昀一到美国就嫁掉了,会不会辞职跑美国找艳遇去呀?
    她舀了一勺豆腐吃着,笑咪咪。
    黎远驰食不知味,抬头严厉的看了浮昀一眼。浮昀只觉肚子隐隐作痛,放下筷子,笑的云淡风轻,“谁说怀了孕的女人就一定结过婚啊。谢亭,我确实怀孕了,但是,并没结过婚。”
    “啊?”谢亭愕然抬头,不敢置信。
    浮昀越发笑容可掬,“在美国,孩子没有婚生非婚生的区别……”
    “哦。”谢亭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理论上讲是这样的。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的第一个基本原则就是不歧视,每一个儿童都不应因其本人及其父母的种族、肤色、性别、语言、宗教、政治观点、民族、财产状况和身体状况等受到任何歧视。
    可是,如果一个女人怀了孩子,但是孩子的父亲却不是她的丈夫……还是有些怪怪的。
    谢亭不知该说什么,局促的笑了笑,埋头吃饭。
    菜一道一道上来,踏雪寻排,推杯换盏,清蒸时鱼,每一道菜都有特别之处。
    谢亭却已是食不知味了。
    三人忽然斯文起来,禀持“食不语”的原则,各自默默吃饭,都不说话。
    一片安静之中,浮昀轻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谢亭你会义正辞严的站出来,要替我的孩子主持公道呢。你知道吗?这个孩子不是到美国之后才有的,是在国内的时候……”
    “浮昀!”黎远驰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变了脸色。
    浮昀抱着大肚子慢慢站起来,笑的有几分凄凉,“你怕她知道啊?怕她知道你倒是坚持守身如玉啊,招惹我做什么?”她低头看看自己凸出的肚子,声音温柔了,“你看看他,虽然他还没出生,可他是你的孩子,是小远驰啊。我和他相依为命这么长时间,没有麻烦过你,可是他快要出生的时候,我发了疯一样的想你,一定要见你。远驰,我日日夜夜想着你,你知道吗?”
    黎远驰惊慌失措的站起来,想对浮昀发火,可看她挺着大肚子的模样又不大忍心。怒目看了浮昀好一会儿,忽然坐下来,急切的告诉谢亭,“小南,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她的,别理她!”谢亭已经傻了,木木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个银质小勺,一张脸孔异常稚嫩,像个孩子般无助。黎远驰一脸沉痛的在对她说着什么,可是黎远驰说的是什么,谢亭听不懂,也不想听。
    “浮昀出国之前就有了孩子,孩子是远驰的……”谢亭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这句话,除了这句话,其余的都是浮云。
    “小南,我爱你,我爱的是你!”黎远驰声音低沉,见谢亭一直呆呆的,俯身要吻上她的唇。
    谢亭敏捷的躲开,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小南,我真的爱你,你相信我!”黎远驰不死心,伸出胳膊要抱住谢亭。
    这是我的未婚妻,我要抱住她,我要留下她。
    谢亭打掉他的手,慢慢站起身,脚步飘忽的向外走去。
    我就要和一个男人结婚了,这时有另外一个女人来告诉我,她怀了他的孩子……
    这件事是多么的奇怪呀。
    黎远驰呆了片刻,追了过去,“小南,你听我说!我是冤枉的!”浮昀挺着大肚子,拎起包也跟出去了,心中恨恨,“黎远驰你怎么冤枉了,当时是我强奸你的不成?”
    雅致幽静的院子里传来争吵声,店主自厨房中探出了头,对面的厢房也推开了窗户。
    院子里,一株西府海棠旁边,女孩儿要走,年轻男人拦着她苦苦哀求,“小南,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站在不远处,眼泪汪汪的,看上去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什么情况?”店主纳闷。
    店员小刘过来端菜,一脸气愤,“那身穿黑色小西装的姑娘您看见一吧?她和那年轻男人是一对,来咱们这儿好多回了!她手上戴着定婚戒指呢,上回她来的早,跟我闲聊,还问哪里办婚宴合适来着。今儿不知怎么的冒出个孕妇,看着就邪性。”
    店主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伸着脖子往外瞅了瞅,“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这是原配怀了孕,男人还在挽留小三。”
    小刘随着他的目光往外看了看,摇头,“放着谢小姐这样的未婚妻,去招惹那样的女人,纯是吃饱了撑的。”
    身穿黑色小西装的谢亭明显是才下班便赶来了,衣服还是工装。可即使穿着工装,她身材也是玲珑有致,一张面孔更是明亮晶莹,精致绝伦。
    她是真正的美女。
    最难得的是,别的女人挺着大肚子逼上门了,她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流泪哭泣,只是想要离开。
    “心太善了,容易吃亏。”小刘又往外看了看,愈发担心。
    “可是,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院子里,黎远驰的声音大了起来。
    “婚礼没有了。”谢亭静静看着他,“取消了。”
    你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还想和我结婚,怎么可能。
    黎远驰一脸苦恼,“小南,这不是赌气的时候,结婚是大事,不是儿戏,知道吗?真要取消婚礼,我父母的面子往哪放,你父母的面子往哪放?咱们两家喜贴都印好了,亲友全知道了……”
    谢亭失笑,“面子难道比幸福更重要?”
    浮昀向前走了两步,帮着黎远驰说话,“我只是想他了,想见见他,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谢亭你放心,我这就回美国,以后再也不回来,再也不打扰你们……”谢亭和她关系本来不错,可这会儿看见她心里就生出厌恶之感,见她过来拉拉扯扯,推了她一把,浮昀“哎哟”一声,慢慢坐到了地上。
    黎远驰挣扎片刻,蹲下身子,低声问:“你怎么了?”浮昀仰头笑了笑,在他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黎远驰脸色变了几变,“好,我送你去医院。”
    黎远驰不敢看谢亭,扶着浮昀走了。
    谢亭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小刘满脸同情的走过来,“谢小姐,还有一道甜品没上,您看是撤了还是……”
    “当然要上。”谢亭抹了把眼泪,泪中带笑,“人生怎能没有甜品。”
    “就是,人生怎能没有甜品。”小刘忙不迭的点头。
    谢亭笑着告诉她,“我去洗个脸,一会儿回去。麻烦你把屋子收拾了,把其他人的餐具拿走,只留下我的。”
    谢亭转过身,向院子角落里一栋古朴的青砖小房子走去。
    ☆、第3章
    像大多数私家菜馆一样,名友居的洗手间西式设备,中式装修,实用且雅致。青花瓷盆的洗手池子,梳子、护手霜、洗面奶等井井有条的摆放在木质盒子中,看上去古色古香。
    这是个安静的地方,没人打扰的地方,谢亭进到这里,眼泪重又夺眶而出。
    她一边哭,一边拧开水龙头,先洗干净手,又洗了脸。洗完之后脸感觉清爽了,方才那难堪的一幕又浮上心头,无力的趴在水池中,无声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谢亭忽觉得不对,抬起头,向后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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