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助理也扭头,对着安明大声喊说:“你干什么!”
相比较混乱的场面,奚沉云自始至终动也没动过,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变过,直到这会儿才伸手,把助理往旁边一拨,修长的手指顺势在胸前轻轻扫过,扫落了上面的几根茶叶,像是拂落一粒尘埃。
他很镇定地抬眼看向安明,淡淡地说:“没事。”
安明死死地盯着他,听了这一声,把手一挥,用力挣扎。
“明明!”白清都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仍是抱紧不肯撒手。
奚沉云的眉略挑了挑。
安明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不知为何,从这个极其细微的动作里看出了他的得意,胸口鼓着一股气,偏偏白清都死抱不放。
安明索性借着这个姿势,抬腿飞踢出去,距离太远,踢不到奚沉云,她咬着牙,把边儿用力踹了一脚,桌子被踢翻,撞向奚沉云,桌上的杯盘刀叉飞了出去,唏哩哗啦落了一地。
被推开的助理急忙扶住桌子,免得碰到奚沉云。
“白清都你放手!”安明忍无可忍,要打到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难?
她挣扎的厉害,娇小的身体像是蕴着无尽的能量,生猛的如一条刚被捞出水面的鱼,几次几乎要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白清都没有办法,只好在她耳畔劝说:“明明,别冲动,听我的,听话!”
也许是他声音里的温和跟一抹严厉唤醒了她,安明缓缓停了挣扎,虽然仍是瞪着奚沉云,动作却不再如之前一样激烈了。
老赵手足无措,这会儿服务生们也纷纷赶来。
奚沉云依旧沉静如水,老赵看看他,又看白清都:“白教授,这是……”
白清都见安明平静下来,松了一口气,却仍然不敢松手,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松手,安明一定会冲过去。
白清都看向奚沉云,对上对方沉静的眼睛,他对老赵说:“没什么,只不过,这个忙我是帮不了了,也不想帮!你们还是另请高就吧。”
他说完之后,又对安明温声说:“好了明明,咱们走了。”
安明的眼睛发红,被白清都抱着,终于收回视线,慢慢转过身。
身后老赵叫了白清都一声,白清都却头也不回,置若罔闻。
老赵没有办法,苦笑着看向奚沉云:“奚总,这究竟……”
奚沉云盯着安明的身影,一直到她跟白清都消失在眼前,才淡淡一笑:“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既然今天谈不成了,那就改天吧。”
这幅云淡风轻的神情,就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迈步往外离开,奚沉云进了电梯,一直的面无表情。
电梯启动,有种隐约失重的感觉,他垂眸看向玻璃外面,目光从蓝天白云往下,落在酒店外停车场的两个人身上。
安明被白清都握着手,拉到车上。
奚沉云一眼不眨地看着,想到方才她有些仇恨的眼神,不知为什么,看到她发红的眼睛,他的唇间,却有种奇异的味道泛出,像是亲吻在棉花糖上,柔软而甘甜。
直到这时候,奚沉云才抬手,在领结上轻轻按住,往下微微一扯,让束缚略微放松些。
安明撩起鬓边的发丝,让风把它们吹到脑后去,她凝视着车窗外的风景,不愿回忆的旧事恶作剧似的跳出。
那时候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转变来的太快,几乎是急转弯,奚沉云的笑几乎都无法及时地消失,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如哭死笑。
“你说什么?”他看着眼前的安明,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明微微地垂着眼皮,把话说的更明白些:“奚同学,以后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我只是想跟你认真地说这件事。”
——她忍受那些拙劣的手段已经太久,当那天正在上课的他冲出教学楼,跑到操场上打起伞替她遮雨的时候,人人都觉得她是偶像剧的女主角,她却厌恶这种被迫出现在大众眼皮底下的感觉。
周围那些明晃晃的眼神,嫉妒,羡慕,憎恨,跟种种窃窃私语,让她不安之极。
让她想起那个在养父母家里出走的雨夜,她跌跌撞撞藏到废弃管道里,看外面大雨如注,而她无路可逃,无处可去。
她深深厌憎跟畏惧。
同时憎恨给予她所有不适跟不安的这个人。
虽然此刻,在别人看来这种拒绝的方式有些残忍,但对她而言已经是尽量“温和”了。
同时她也不想让奚沉云继续错下去,他该有更多更好的追逐,事实上自从他用五花八门的方式表达对她的爱慕之后,安明的耳中,也听到了加倍的流言蜚语。
在学校里,她收获的敌意远远比温暖要多,而事实上在奚沉云之前,她已经活的够艰难,真的不需要他再给自己的前路上多加几道沟壑或者跨栏。
而一切都应该在今天结束。
安明说完后,看也不看奚沉云,转身要走。
奚沉云这才有所反应,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我不明白。”
肌肤相接,安明狠狠一抖,男孩子的力道如此之大,让她有种更加不好的联想,就像是在遇到白清都之前,她默默忍受的那些暴力。
她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手,皱起眉头。
奚沉云发誓看到她眼底的一抹浓重的厌恶之色,同时也看到对面不远处有几个同学正向着这里张望,好像在等待为他庆祝。
奚沉云浑身发凉,无法自制。
何为地狱?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这就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