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钦扬赢了后并未表现出特别高兴或者特别不高兴来,他笑容爽朗,拍了拍谢孟的肩膀:“谢啦,兄弟。”
谢孟淡淡的回了句不客气。
此时的他们也许并没有想到,再往后更加久远的岁月中,掰手腕会成为两人间解决分歧的最好办法,赢多少输多少也许并不重要,因为往往输赢靠的都不是实力,就像今天谢孟故意输给季钦扬一样。
因为在他们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输赢已经并不是唯一的重要的结果了。
那天季钦扬那组比谢孟那组的匍匐速度慢了两秒,少年嬉皮笑脸的去场边绕圈蛙跳,落日的余晖铺在砖红色的跑道上,影子很小的缓慢移动着,因为离的太远,季钦扬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但谢孟知道对方一定仍是笑着的。
没来由的,他就是这么觉得。
军训完了后学业便渐渐紧张起来,谢孟与季钦扬之间的交集犹如雨水落入湖心,涟漪荡开了关系也就散了,两人除了在一个教室,听同一个老师讲课,完成相同的作业,是同学外,就没有其他符合“同”的地方了。
谢孟是老师眼中典型的资优生,性格沉稳内敛,甚至有些闷,话不多,走的比较近的只有一个叫张杠杠的男生,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是同桌。
张杠杠其实一开始有点怵谢孟,他觉得对方是s中毕业的,学习成绩又好,看上去就很清高,以后肯定会看不起自己,但相处下来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谢孟很温柔。
虽然用温柔这两个字形容男生有些娘,可张杠杠却觉得没有人比谢孟更适合温柔两个字了。
就好像一颗漂亮的硬糖,漂亮的人不都不舍得吃它,好不容易含住了就会觉得甜,等咬开后就会发现这颗糖连糖心都是软的。
……张杠杠觉得自己形容的有些肉麻,但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谢孟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同桌心里被定义成了什么样,他正在算代数题,解好了再摊到张杠杠的桌上。
“帮你算好了,你自己看下。”谢孟的耐心很好,他跟张杠杠做了快两个月同桌,几乎每天都要做两遍数学的课堂练习和回家作业,还不算小测后的订正。
张杠杠欢天喜地的把作业本拿了过去,跟在谢孟写的后面又重新自己推算了一遍,写完再把谢孟给的过程擦了。
张杠杠边擦边感慨了一句:“期中考就要到了啊。”
谢孟倒是没多大感觉:“是啊。”
“我的数学可怎么办啊。”张杠杠痛苦道:“连你都已经拯救不了我了……”
“……”谢孟很想说他也没打算拯救他。
“不过没关系。”张杠杠突然振作起来,谢孟仿佛都能看到他hp值回满的瞬间:“只要有季钦扬在弥勒佛就不会找我,扬哥不但血厚还拉的一手好嘲讽!”
谢孟的笔尖停在纸上:“季钦扬?”
张杠杠:“扬哥在初中考过数学1分,那一分还是老师因为他名字写得好卷面整洁才给的。”
谢孟:“……他交了白卷?”
张杠杠摇头:“不是啊,他写的很好看很满,要不然卷面整洁哪来的。”
“……”谢孟觉得不可思议:“写那么多都不对?”
张杠杠一副很理解的样子:“没错啊,他就是不会嘛。”
……这真是太任性了,谢孟转着笔漫无目的的想着,他回头去看最后一排,季钦扬埋头写着什么,目光扫过讲台与他对上,微微一愣便露出了笑容。
谢孟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第2章
在那之后两人不知道为什么,目光时常会对上,有时候是无意识的,有时候是一方正在看另一方。
数学课上谢孟经常会被叫去黑板上做题,在他从座位上站起身的那一刻起季钦扬的视线似乎就黏在了他的背上,当然也有可能是错觉,因为很多人都在看他,特别是张杠杠的目光尤其热烈,那种崇拜学霸到恨不得跪舔的感觉……甚至不知道从何时起,对方养成了只要谢孟做完题目,老师说出正确两个字后带头鼓掌的习惯。
谢孟每次都会迎着热情的夹杂着嘘声的掌声尴尬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个时候他如果去看季钦扬的话对方的目光十有八九会与他相对,脸上的笑意很深,眼神却戏谑,他也在鼓掌。
张杠杠拍的手都红了,特别激动:“这类型弥勒佛还没教到你都会了啊!”
谢孟平静道:“我有预习。”
张杠杠盲目崇拜起来有些夸张:“那也很厉害啊!”
谢孟看了他一眼,翻开书本指着一道例题:“一模一样看到吗?只是换了个数字,过程背下来就行了。”
张杠杠仔细看了遍才发现的确是一样的。
“你背下来了你也会做。”谢孟讲这些话的时候就跟谈论今天吃什么一样容易,他鼓励似的拍了拍张杠杠的胳膊:“下次你上去试试,做对了我给你鼓掌。”
弥勒佛的数学教的很不错,而且他够幽默,讲几何的时候甚至还带个蚂蚁玩具在身上,像教小朋友一样,但其实他的学生中唯一像小朋友的只有季钦扬。
只有季钦扬会像开玩笑一样的问他,老师,蚂蚁为什么要爬正方体,上面有糖吗?讲代数的时候也只有他会觉得a+b就应该等于ab。
弥勒佛气的简直想骂脏话,但又拿季钦扬没办法,男生虽然没什么上进心,也不够守规矩,但不逃课不打架,难得的更不会在课上睡觉,连想训他学习不认真都找不到理由。
“你应该更用功点。”弥勒佛耐着性子的苦口婆心:“跟着谢孟学学,课前预习,课后复习嘛。”
当时正值晚自习,学生和老师在讲台前面一对一的小声谈话,季钦扬的声音懒洋洋的。
“我有啊。”他笑着说:“但没这天赋,技能点没点上。”
谢孟听见了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季钦扬也正好看过来,他对着谢孟挤了挤眼,突然嘴唇下拉用舌头顶住人中翻着白眼做了个大猩猩的表情,谢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张杠杠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怎么了?”
谢孟咳了咳,镇定道:“没事,呛水了。”
张杠杠一副“你肯定在骗我不过我就原谅你吧”的神色,他今天一个上午都在跟谢孟念叨自己刚认识的网友,说的唾沫横飞喜形于色:“我跟你讲哦,柔柔超可爱超温柔的,她还会写诗文采不要太好……”
谢孟边听边看向讲台方向,季钦扬已经移开了视线,继续懒懒的和弥勒佛呛声,似乎从头到尾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期中考前几天的时候季钦扬还约了齐飞打球,两人和高年级的一伙打了半天,中场休息的时候总算被放下了场。
齐飞就是那天问季钦扬和谢孟熟不熟的男生:“我听说高二组了乐队,你有兴趣没?”
季钦扬躺在地上,头枕着胳膊,漫不经心道:“小打小闹,没意思。”
“那可不一定。”齐飞笑了起来:“好像主唱是殷落雪。”
听到殷洛雪的名字时,季钦扬愣了愣:“她凑什么热闹。”
齐飞摊手:“这我哪知道,人家千里追夫……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啊?”
季钦扬嗤了一声,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笑意却没到眼底,冷淡道:“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她爱怎么玩是她的事。”
齐飞啧啧了几声:“人家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听说你上了w中也追了过来,军训的时候我可是看见她了,眼珠子恨不得粘到你脸上去。”
季钦扬不置可否,11月的气温凉了不少,他躺了一会儿就坐起来把外套披上,回头就发现齐飞正抄着卷子。
“你什么时候这么认真了。”季钦扬打趣道,他探过身看了看:“抄的谁的?”
齐飞:“谢孟的啊。”
季钦扬挑眉,他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这有什么熟不熟的。”齐飞无所谓道:“问他要他就给了,人挺不错的。”
季钦扬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他突然伸手抢过了谢孟的卷子,也不管齐飞在身后“哎哎”的叫唤。
谢孟的字迹一如符合他身份般干净利索,谈不上多漂亮,但也比大多数男生的要整洁,季钦扬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他把卷子扔回给齐飞才将外套穿好。
“你还要抄多久?”季钦扬踢了踢对方的膝盖:“走了。”
“我们吃什么去。”齐飞慢吞吞的收拾卷子:“羊肉?”
季钦扬摇头:“我答应我妈回家吃了。”
“仙女姐姐今天烧饭了?”齐飞问。
季钦扬斜了他一眼:“谁让你这么喊我妈的。”
“哎呦,仙女姐姐哪里不对了嘛,上次去跳跳舞机她还被读大一的学生搭讪,我看你也没生气啊。”
季钦扬没说话,他伸手按了按齐飞的脑袋,力度上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谢孟经人提醒才发现自己外套里的手机在震,来显是张杠杠三个大字。
“你在哪儿啊?”张杠杠的声音听起来颇捉急:“我打了你好几个了!”
“……”谢孟叹了口气:“出什么事了。”
张杠杠:“之前发的模拟卷子我好多不会啊……柔柔最近又不在,你的卷子呢?”
谢孟:“我的给齐飞了。”
张杠杠惨叫道:“给他干嘛呀,咱两什么关系,你怎么不给我留着呢。”
谢孟摸了摸鼻子,最后只能说:“要不你来找我吧,我当面教你。”
“好啊好啊!”张杠杠说:“你给我地址,我马上过来!”
谢孟:“xx路oo号,三楼2室。”
张杠杠嘟囔着:“三楼……2……”他顿了顿,语气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不是全市很有名的那个武术中心么……?”
“是啊。”谢孟的语气温和而平淡:“我在散打场,来的时候记得别跑错了。”
张杠杠:“……”
季钦扬回到家的时候季山容正坐在客厅看报纸,他看到儿子时也没抬头,只说了句:“回来了。”
季钦扬嗯了一声,莫素媛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只大锅:“快去洗手。”母亲催促道:“你爸爸带了蟹回来,今天多吃两只。”
季钦扬对螃蟹的喜爱程度一般,他洗了手在桌旁边坐下,兴致缺缺的拨弄着蟹脚,季山容难得回来一趟,他是个地质学家,每天天南地北的考察,对石头的热爱要远远大于对儿子的关心。
莫素媛给爷俩儿拆着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儿子聊天。
“学校好玩么?”季钦扬上了高中莫素媛似乎都没什么紧张感,她永远都只会问好不好玩,似乎儿子是去玩的,不是去学习的。
季山容将蟹黄堆起来,沾上醋和姜递到妻子嘴边,嘱咐着“慢点,烫”看着老婆开开心心的吃了。
“……”季钦扬被毫无防备的秀了一脸恩爱,嘟囔了一句:“狗也是需要爱护的好嘛……”
“说什么呢。”莫素媛笑着点了点季钦扬脑袋,又问了一遍:“学校好玩么?”
季钦扬咬着蟹腿敷衍道:“还行吧……挺有意思。”
莫素媛:“有好看的女孩子么?”
季钦扬含糊道:“……没注意。”
莫素媛:“那男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