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十全说了,不说又能怎么办,后宫的事情没有能瞒过他的。
如遭雷击,王靖言返身回到里屋,长宁睡得正香,他恨不能一把将她提起来问,可她睡颜疲倦,根本不能上前。
红英跟在他身后也只是哭,小声劝着:“大人千万不要冲动,公主现在一定最难过,我探着话看样子竟然是后宫的人,能随意进出宫的男人一共能有几个?只待过两日她心情好些再问问,先绝了后患再说。”
这些话提醒他了,王靖言站在窗边,心里竟有一些些的期盼。
后宫唯有永琰和他,若真的是在宫内,她为何不说出那人,见了他口气不善,难不成是他?多年以后仍旧得不到她就……?
不敢多想,可越想越是有迹可循。
此时十五年前的王靖言尚还年轻,根本不能想象十多年以后光景。
连忙吩咐红英,这件事他只当不知。
红英又说皇上还在那边跪着,他沉吟片刻,叫她去一趟,只说是长宁的意思,叫他回去反省反省。
这就出宫去了。
长宁睡得正香,做了个梦,梦里永琰这个混蛋小子一脸的得意,分得清现实和梦境,她忽然想起这个孩子还被罚跪,也不知跪了多久了差点忘记,忽悠一下就醒了过来。
坐起身来,外面雨声已无,偶尔能听见滴滴答答的屋檐滴水,她忽然就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赶紧叫了声红英。
可惜没人应答,倒是平常在外面洒扫的小宫女果儿跑了来:“公主什么事?”
她赶紧起身穿衣:“什么时辰了?”
果儿道:“快亮天了,因为阴天也看不出来。”
长宁大惊,更是加快速度,又披了件大斗篷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穿了鞋就往出走,一出门就见红英急急地跑了回来。
“公主起来了?快去看看吧,皇上在那耍脾气跪着不起,这大长夜的受凉了可怎么办!”
“叫他跪着就跪着,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皇上可是怄气呢,只说叫朕跪他就跪……”
她也吃了一惊:“这么听话就叫他跪!”
话是这么说,可脚步却没停,不过这也晚了,不等走到,春生就哭着嚎着跑出来了,小皇帝永琰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了。
这孩子本来就是早产,底子不好。
长宁脚步顿停,一时想起妙语来,心存愧疚。
御医来得也快,这孩子其实也就是连困带乏又在雨天跪了半夜,一时受不住迷糊过去了,只说贴补点补药,喝点姜汤,给按着人中又在重要穴位上面针灸扎了几针,就没事了。
没办法,早朝也停了。
只叫交了折子,她无心过问,始终是忐忑不安。
春生又在她跟前哭了一通,说公主好狠的心啊,皇上跪着那么凉的地面,身体怎么受得了,她更是内疚,恨他的心去了大半。
到了他的寝宫,小家伙闭着双眼,脸色苍白,这模样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长宁站了他的床前,春生哭得尤为厉害:“跪了大半个夜啊公主!公主啊!”
她伸手抚着永琰的脸,他丝毫不觉,睡得香甜,可见昨晚是真的熬着了:“喝药了没有?”
春生猛点头:“喝了喝了!可哭着呢!”
长宁想到自己喝的那些药也那么苦,不禁同情心泛滥:“哪有甜的药呢,是我不好,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又懂得什么呢!”
春生连连附和,只是大倒苦水,从她不在宫里开始说起,小皇帝如何如何的不易,如何如何的孤苦,如何如何的……
她更是叹气,在他床边坐了一小会儿,疼惜之心顿起。
那个魔鬼一样的永琰,和床上的小鬼头,又哪里是一个人呢!
身体上面的疼痛已然减轻了不少,她想起那个祸根,不由得瞥了眼永琰,隔着棉被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回想未来十五年的种种,又记挂起沈清流来,生了想念点点。
这就柔了表情,让春生好好照顾着永琰,这就去探他的信儿去了。
春生一直将她送到大殿外,待回头时候,急三火四地跑了回来,寝宫内永琰已经坐起来了,他爬了龙床上面,揉着双膝也是诶哟起来。
永琰用手捂着人中部分:“疼死朕了!你看见是哪个御医按的朕?还敢跟朕扎针!”
春生都要哭了:“皇上那点疼痛算什么,春生跪了大半个夜呢!”
永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总说为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替朕跪一跪就啰里啰嗦的,以后还想不想当太监总管了!”
春生委屈地直点头:“想。”
永琰满意地躺好:“这件事你办得不错,刚才姑姑怎么个表情你学一学。”
春生立即装出心疼得要死的模样:“公主可是心疼得不得了,眼泪都掉出来了,指不定得有多后悔呢!”
他愣住,这倒是没想到,那双好看的双眸立即是挑了起来:“真的?”
春生连连点头:“真!比真猪都真!”
永琰却又转过身去,翻身不再看他:“这时候假惺惺地心疼我有什么用?说走就走我起天花差点死掉的时候她干什么去了?说走就走说回就回她把我当什么东西……”
也对,母后说她有想要的东西在他身边,若不是她骗了长宁,恐怕也不会有他的今天,想到到今天也是随便就能骗过,更是冷笑:“真是好骗。”
春生抓住了只言片语:“皇上在说公主好骗对么哈……额。”
永琰冷冷瞥着他,他自知失言,赶紧跪倒:“皇上还叫奴才跪么?这腿都要跪掉了!”
难得装病,不用去早朝。
嘉庆帝小永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春生揉着双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扫了眼,到底是哼哼出一句起来吧。
春生立即蹬鼻子上脸:“皇上奴才想吃御膳房的锦鲤汤萝卜丸子红烧肉还有凤酥手!”
他原来就是个乡下孩子,其实到了宫里也是机缘巧合,说是太监净身的时候被永琰拦下来了,这就成了个秘密,一直混在他身边伺候着,也算个小红人。
这孩子从小就喝糊糊长大的,从未吃过好东西,进宫以后什么赏赐都不要,就是想着好吃的,但凡有一机会,也就是吃。
他还有点黑有点瘦,永琰回头拿过御医给他的药:“拿去擦擦,到御膳房告诉催宫,就说朕说的,想吃什么就去要。”
春生接了药就跑了。
永琰自他走后,这才从枕下摸出一本手札来,因为是母亲的手记,所以不舍得烧毁。
可到今日,他耐着性子看过了细琐的杂事,这才明白过来手札上面记录的都是什么事情,就留不得了。
烧了吧。
第二十
吃饱喝得,春生扣着牙在御花园闲逛。
约莫着这会儿小皇帝也是在歇着,偷会懒儿。
也许就是心虚,因为不能叫人知道的这个秘密,每次解手都要避开别人,他假装办事支开了别个,自己爽爽快快地撒了泡尿,洗了手绕了偏殿去找小宫女玩。
果儿也才十岁与他同年,并且是家里不得宠的,两个人总在一起玩,他蹑手蹑脚地在殿外转了转,平常时候,这小丫头早就出来等他了。
这就站在树下等,树下的小花圃里面已经有含苞未放的了。
他蹲着拔了根草棍儿这就叼了在口中,吹着口哨,不时往上面张望。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听见哨声的果儿,就从大殿石阶上面跑了下来,他呸地一口吐出草棍儿来,对她招手:“果儿!”
果儿笑,露出两边的酒窝来:“春生!”
她一路小跑到了他跟前直拍胸口:“诶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春生从怀里拿出给她包的小吃来:“怎么了?谁吓唬你了?”
果儿看着他不敢说话,他拉着她的手,躲了大树后面:“说话呀!”
她支支吾吾地,都要哭了:“我不敢,红英姑姑说要是说出去会被杀头的!”
春生更是好奇:“没事,凡事都是皇上给我做主呢!”
果儿向来依赖他,犹豫再三,这就扯着他的耳朵说了……
公主从皇上寝宫回来以后说要出宫一趟,不好穿宫内的衣裳,红英进去伺候着,她也没多想端着水就进去了,结果正看见长宁的尾巴来回甩动,吓了个半死。
红英也吓得够呛,不过宫里的人,迟早会有几个知道的,若不是妙语和王靖言千万叮嘱着,长宁也无意掩藏,所以也不甚在意。
红英狠狠吓了她,也给她吓个半死。
这这岂不就是传说当中吃人的狐妖吗?
果儿边哭边说了,春生也唬白了脸,说话都磕巴起来了:“你你你快回去别说我来过,千万别说出去,不然你和我都没命了!”
果儿更是害怕,连连点头。
春生也是转身就跑,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使劲跑,快点跑,快点跑快点跑回皇上那里去,一路上因为头脑不清楚,撞了好几次巡逻的侍卫,他甚至已经产生了错觉,似乎就是公主知道了,要取他的性命。
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一口气跑到皇帝寝宫,一招手将外面候着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赶了出去:“皇上!皇上啊!”
永琰正是将手札在里面烧了个干干净净,火苗烧净,他也扑爬带跑冲了进来了:“皇上皇上!奴才发现了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啊!”
永琰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大呼小叫:“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春生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公主公主有尾巴!妖怪妖怪啊!”
他进宫的时候,长宁已经走了,永琰本也没在意他说什么,可话一到耳立即回头:“你说什么?”
春生哆嗦道:“公主竟然还长着尾巴……”
话未说完吗,永琰已然拧身提起了他的脖领:“你看见了?亲眼所见?”
春生摇了头:“是果儿看见的。”
就说他可真的单纯,永琰的眸色立即冷了下来:“还有别人知道这事吗?她告诉你的?”
春生继续摇头:“没有了……”
提着他的脖领的那只手就势一松,人就摔了地上去。
永琰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话:“春生啊,你这辈子恐怕当不了太监总管了。”
春生已然瘫倒在第,掩住了口舌:“皇上……”
他口中的皇上已然转身。
☆、第21章 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