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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有手有脚有脑子的人,不需依赖于谁都能过得很好,这是她谢华苓的自信。
    但不能急,一切都不能急——华苓努力让自己平静,一遍又一遍地调整自己的表情和动作,为自己覆上了一张完美的驯顺的表情面具。
    在她起身后约两刻,暗室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后一个女人高声说道:“谢九娘,胡狼大人特地命我莺娘来传你去!还不快快收拾停当出得门来,若是耽搁了大人的要事,有得你好受的!”
    “是,谢九这就来。”华苓扬声应了,很快莺娘指使看守的侍卫将门锁开了。
    华苓缓步走出门来,在石壁上火把摇曳的火光里看清了莺娘酷似晏河的面容。莺娘是三的手下,位属一等族人,手上掌管着这处据点的内勤诸事。在黎族的这处暗窟里,莺娘除了要对三和胡狼低头之外,不必要卖任何人的面子。便是胡狼手下的那些修习着修容改貌之术、地位颇高的二等族人,还有负责看守华苓的守卫这样的三等族人,为了每月多分得一些月例物资,也时时都要挖空心思地讨好莺娘。
    三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胡狼每日里只管着在新新旧旧的‘材料’身上动刀子,这莺娘,就能算黎族这处地下堂口的第三把手了,每日里被百般讨好,自然就养成了一副目中无人、骄傲暴躁的脾气。
    见到此女,华苓实在是发自心底地觉得高兴。
    借着火光,华苓注意到了莺娘身着颇为华美的藕荷色缎面长袄,豆绿的八幅长裙,一头乌发挽成流云髻,上头插着一对蝴蝶金簪。
    她真心诚意地、讨好地朝莺娘笑着福身道:“莺娘姐姐久候了,这就走罢。——莺娘姐姐今日所着的衣裳是新式样罢?这藕荷色的缎料子染得可真好,小妹打量着,定是那苏绸里最上等的一品。便是我还在家中时,这般的好衣料,也是极少见的。”
    “想不到你也识货!”谁不喜欢被精心奉承?莺娘冷淡的面色立即就缓了许多,矜持地拂了拂裙摆,说道:“这可是苏州兰绣坊最新出的料子,用料做工是顶顶好的,今年拢共就产了二十匹!三大人特意赏与我一匹做衣裳。”
    “小妹这些日子来瞧着,三大人对姐姐是极好、极看重的。莺娘姐姐一直是三大人身边的左膀右臂,怕是再不用多久,就能再升上一升了罢?”华苓绞着双手说着,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羡慕。“……莺娘姐姐,小妹不敢羡慕莺娘姐姐的分例,倒是听说了,只要是族里的二等族人,每季都能得一丈的绸布做新衣……若是大人开恩就好了,小妹,小妹已经好几月不曾得新衣了……”言语间都是期盼。
    “不就是一丈绸布么,多大点子东西!什么世家女、官家女,难道都和你这般眼皮子浅么!有心思想这些,你还不若老老实实将大人交待下来的差事都做好了,大人心情好了,自然就会予你奖赏!”华苓这样的愿望,在莺娘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呵斥了她一句。
    一行四人在狭窄的通道里行走,左拐右弯。通道四通八达,每隔十来丈石壁上就嵌着一盏油灯,不甚明亮的火光和无处不在的阴影如同不知名的野兽,频频露出凶恶的獠牙。
    “姐姐说的是。”华苓难堪地露了个笑容,搅了搅手指,低声辩解道:“对姐姐来说,这一点子东西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小妹如今是甚么状况,要是待遇能好一些,就谢天谢地了……也不知大人这回叫小妹去,是为了甚事?昨日里胡大人对小妹的表现并不十分满意,若是又表现不好,叫大人盛怒,恐怕是连如今的待遇都不能得了。”
    “——小妹实在是不想再回到那站也站不直的牢笼里去了,莺娘姐姐,莺娘姐姐,小妹晓得你是心好的,姐姐教教小妹罢。”华苓咬着嘴唇拉扯住了莺娘的衣袖,求她道。
    莺娘倒也没有甩开华苓。撇着嘴打量了华苓一眼,见这来自江陵谢氏、原本出身高贵的女郎一身粗布袄裙,面色苍白,通身没有半点鲜色,回她的话时脊背有几分讨好地弯下,满面笑容,看起来着实是卑微的,似乎谁都能一只手指头将她按落泥地里。
    莺娘还记得,这谢九娘刚被送来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高贵清雅模样,不过是短短二三月时间罢了,也就懂得要卑躬屈膝讨好人、叫自己好过些了。于是莺娘也不觉有些可怜她,正所谓,落草的凤凰不如鸡!
    一对比之下,莺娘心里就是格外的舒坦,看华苓也越发的顺眼了起来。
    在这皇庙下的堂口里,为了隐蔽,只安排有不到一百的人手。在这其中,女子是极少数的不说,又大多数都是被毒哑了喉咙的中老年妇人,专做洒扫浆洗的,无法交流。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谢九娘地位低下,对莺娘来说,也算得上是可以弯一弯腰,纡尊降贵多说几句话的对象了。
    再加上华苓着意奉承,一来二往的,莺娘就隐隐的有了些将华苓看作自己人的意思,领着华苓在狭窄的通道里拐了个弯,叫几名举着火把的守卫在后头等着,与她说体己话道:
    “我眼看着,你也是个可怜的。那些个秘册大事,想也知道,谁会告诉你这样的小女子?无非是你那族里人,看你好欺负,推你出来当挡箭牌罢了。大人们也是心明眼亮,不然,像你这般一问三不知,早就将你扔进那蛇窟里去了,怎还会留你在此,又叫你进了我们黎族,作自己人。”
    “——但既然你已经来了这处,出是出不去的了。如今你若是想过得好些,就收束心神,好好为我黎族出力。只要讨得三大人、胡狼大人的欢心,叫他们赏识你。五等的位分算得了什么?至少也要二等族人的位分,族里给你两名伺候的奴仆,吃喝都多多的供给了,过得才叫舒坦呢。我黎族家大业大,在各地都有的是田庄奴仆。只要你好好表现,少不了你的。”
    华苓边听边点头,一双眼睛信任地看着莺娘。
    莺娘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见华苓这般言听计从的样子,话匣子越发开了,大包大揽地与她说道:“这回大人叫你去,我看着并不是坏事,你且放稳了心。但具体我也不知。总之,大人叫你如何,你就如何,莫要惹恼了大人。”
    “小妹晓得了,多谢姐姐细心提点。”华苓感激道。
    “快走罢!莫教大人等急了,还不跟上!”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莺娘撇了华苓一眼,高傲地昂着头,一甩云袖,当先走在了前头。
    华苓被领到一个颇为偏僻的、从未到达的窟室里,胡狼早就等在里面了,身边还站着两名二十来岁的族人,一名荆大,一名苏升,是胡狼手下学那修容改貌之术学得最好的两人。这两人华苓见过不少次,彼此并无交集,相安无事。
    但这一回才打照面,华苓就察觉了两人看她的眼神里带着隐晦的嫉恨。
    她心里一动,只做不知。这数月以来,胡狼传她去的时间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是交给她一些整理医书、整理医术器具的活,后来陆续叫她接手过若干手术对象的护理。
    那些被送来修改面容的人,有一些是黎族族人,但更多的,是黎族从各种偏僻地方抓捕回来的俘虏,用极厚重的绳索镣铐捆了,喂了麻药,昏昏沉沉地,被胡狼和他手下的那一帮学徒拿来练习手法。
    要在一张脸上动刀子是何其精细的举动,不是踏踏实实经受数年、十数年的医学实践训练,根本无法做得完美。这些练手的‘材料’,多半都是荆大、苏升这些人使用了的,荆大等人的技术有限,做出来的脸自然完美不到哪里去。
    但不论动刀的人技术有多差,这些‘材料’身上的伤口,几乎都不曾出现过严重的炎症,或早或晚,都能顺利愈合。
    黎族人手上掌握着极好的抑菌手段!
    到底是什么起的作用?华苓心中疑惑已久。她有些预感,也许这个问题,今天就能得到解答。
    她躬身朝胡狼行了大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谢九见过大人。听候大人吩咐。”
    坐在太师椅上的胡狼应了一声,板着脸朝华苓说道:“这些时日来,我眼看着,你这小娘子在医术上确实有些天分,埋没了有些可惜。若是你愿向天发毒誓,一辈子为我黎族效命,绝无二心,我胡狼可以担保,我族定能给你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华苓心里跳了跳,慢慢站直了身,昂起了下巴,坦然地说道:“大人,我谢九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物,谢族弃了我,除了依附于黎族,我还有第二个去处?只要黎族善待于我,供给我上等的饮食、上等的器用,叫我过得如在家时那般、甚至更好,作黎族人、还是谢族人,又有甚么分别。”
    胡狼双目一瞪,盯着华苓看了一阵。
    华苓也不怕他,身板子挺得直直的,眼神清澈。
    胡狼却也是看惯了谢华苓的这一副样子,着实没有生气。他形貌矮小猥琐,这半辈子就浸淫在黎族传承的这修容改貌之术上,为了追求作出一张完美的脸来,能钻研得废寝忘食,旁的诸事不知不理。
    在他心中,只要做得好活计的人就是值得看重的,这谢华苓身份特殊,年纪甚幼,但十分聪慧,在医术上着实有着不错的造诣。这二三月以来,胡狼渐渐交给她一些任务,甚至叫她在身边打下手,修改一张新脸,这女郎亲眼看着胡狼使用精细的金属器械在人脸上动刀,看着血流成河,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迅速学会了胡狼的某些手术技巧。她还十分年轻,可塑性强,若是真能收拢了她的心,叫她一心为黎族出力,怕是比他手下的这些族人更有用许多。
    “哈哈,哈哈,谢九娘,你这小小女郎,倒是从何处来这一股子硬脾气。”胡狼缓下了面色,甚至叫华苓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朝她道:“这些时日以来,对你的表现,我也是看在眼里。只要你一心为我族出力,种种享受、种种奖励少不了你的。如今我有一桩考验予你,是要看你对我族是否真正忠诚。若是你这回考验完成得好,我便将你提作三等族人,往后定然多加重用。”
    “大人请讲。”华苓极力平静心神,用一种恭敬而不失自傲的态度回道。
    “今日,你便沐浴斋戒了,去请我族的‘圣水’。”
    ……
    黎族的圣水池,在洞窟群的边缘地带,是一个全由人工开凿出来的小洞窟。
    几支火把被安置在洞壁上,将这处方圆不到十丈的小空间映得亮亮堂堂。在火把的映照下,洞窟中央不过丈许长宽、蓄得将将要满的一潭池水泛着淡金色的微光,池底铺设的白色细沙清澈洁净,寒气袭人。
    这一潭洁净池水,便是黎族人最大的秘密——‘圣水’。经‘圣水’洗敷的伤口不会出现严重的炎症,再善加养护调理,便能够愈合得十分完美。若不是‘圣水’的存在,黎族人修改绝无法弄出这样多足以瞒过世人眼目的替身来。
    华苓身着湖蓝素缎面的棉里袄子,袖着手站在池边,歪头朝那微光粼粼的水面出神了片刻。而后她蹲下身来,从池边捏起一小撮白色的细沙,细细瞧了瞧。
    胡狼所告诉她的,是:“这圣池的水是族中圣水,每回请用,必得沐浴更衣、焚香诚心来请方可。若是心不诚,对我黎族有二心,饮下此水便会迅速毒发。这是我族对你的考验,经此一回,若是你平安无事将圣水请回,你方能真正成为我黎族子民。”
    若是心不诚,饮下此水就会毒发?
    开什么玩笑呢……
    华苓微微眯起了眼。
    胡狼指派了一女四男,五名五等族人随华苓来请‘圣水’。名叫觅娘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面目平凡,脊背微偻。她看华苓只是朝着水池出神,便轻轻地开口提醒道:“谢九娘,胡大人命我等快些将祭礼进行完毕,请了圣水去。”
    “知道了。焚香。”华苓唇边微微一扯,便下了令。
    觅娘带领着四名男性族人,在池边摆设了一张矮案,上面放好香炉、四五样供品,又将点燃的三支香呈给华苓。
    华苓执着香朝池水拜了三拜,然后在矮案之后跪坐下来,慢慢念了一篇百来字的祭文,将香插进香炉里。
    不算长的祭祀完毕之后,华苓站起身,拂了拂裙摆,慢慢道:“祭拜毕了,你等取水罢。”
    “是。”
    觅娘小心翼翼地从池中舀起冰凉的‘圣水’,将带来的两个白瓷大瓮装满。大瓮容积不小,装满了水以后,必须要两人一起,才能抬起来。
    两个大瓮装满以后,觅娘从那瓮中舀起了一碗清水,送到华苓面前,说道:“请谢九娘饮下圣水。”
    华苓并没有伸手去接,问道:“往前,当真有人饮下此水之后,立即身死么?”
    觅娘愣了愣,也没想到这谢九娘到这个时候才问这样的话。但只要这一关过去了,谢九娘立刻就会成为黎族的三等族人,地位比他们这样的五等族人高多了,觅娘也不敢得罪她,只是低头照实说道:“奴等负责看守圣水池,往前确实有人饮下池水后死去。但这样的情形只曾出一次。只要谢九娘对我族一心一意,饮下圣水并不会有事。”
    华苓默然接过那一碗水。照她所知的知识判断,这水里应当溶解了些抑菌能力极强的物质,而自然界抑菌能力最强的物质,当属有放射性的重金属元素,也都是强效致癌物。
    若真是如此,这‘圣水’有那么好的抑菌效果也是理所应当的了。在这之前死去的那人,怕是对这种毒性的耐受程度太低,接触以后出现了严重的身体反应,于是死了。
    不同的人体质不一,她自己又会如何呢。
    华苓往微光粼粼的水池里看去,那池底铺设的白色细沙,叫她想起了胡狼平日里所使用的那些洞窟里,囚禁手术前后的病人的那些囚室里,所有的墙壁上,都黏附了一层类似的白色细粉。
    那是同一种东西。
    ——即使不饮这碗水,她要继续取信于胡狼,就必然要继续跟着他,在那些铺设了这种放射性物质的洞窟里活动,依然是慢性自杀。
    已经是十月末了,昨夜里她听门口的守卫闲聊,说到金陵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虽然身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下,华苓也能感觉得到,从北地吹来的、又干又冷的风已经占据了整个金陵,冬季已经到来了。
    大丹征新罗的大军,想必已经将新罗拿下。也不知,卫羿是不是早就立了大功,满载荣耀归来?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饮下这碗水。
    她还想活很久很久,她还想见到卫羿,想和他生下健康的小孩,过幸福的小日子。
    但她已经没有选择。
    华苓眼眶微润,神情却是冷硬的,举起水碗一饮而尽。
    ☆、第176章 华苓拜师
    176
    华苓顺利请回了圣水,胡狼自然是十分满意。当下便应了承诺,要将华苓提为三等族人,好使她越发为黎族尽心。又因右使三大人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常不在堂口中,胡狼忙忙地张罗着遣人去外头寻了半日,也不知从何处,将三请了回来。
    黎族之内,虽然号称:在夫人、上左右三使及诸位堂主之下,所有族人按照出身和对家族的贡献分为一至五等,各得其所,但实际上,三等以上的族人在黎族内才算得上真正有些地位,被认真载入花名册之中,赏罚要依照族中成文的规矩来进行。四等、五等那些,不过比毫无地位的奴仆好一丁点罢了,依然打骂由人,若是触犯了堂主级别的人物,便是被生生刑罚死了,也告诉无门。
    所以胡狼要将华苓这个曾经的阶下囚提为正经族人,也必须要得到顶头上司右使的首肯。
    不过,三并不曾表露反对的意见。
    于是胡狼打铁趁热,顺势就命人摆设了香案,请出黎族先祖牌位来,令华苓跪拜上香,随后便正式拜胡狼为师,随他学习黎族葺貌堂代代传承的技艺。
    待上供祭祷跪拜等一番仪程完毕,将新族人的加入告知了黎族族中先祖,一众三四十人,又转到堂口内最正经的一处议事厅去,再行华苓向胡狼的拜师礼。
    胡狼坐在议事厅上首,身为右使的三被请坐在胡狼左侧的太师椅上。荆大、苏升等弟子一并被叫了来观礼。又有三的五六名手下,再加负责后勤诸务的莺娘带着十几名仆役送上茶水点心伺候着,倒也将这处天然岩洞改成的议事厅塞得满满当当了,众人喁喁私语,一时间热闹万分。
    华苓单独一个人站在议事堂中间,等着行拜师礼,她默然地垂下视线,袖着手。华苓很清楚,这里的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她。大概,在他们眼中,她便是一个走了狗屎运,有幸得到一堂之主的赏识,得以从地位卑贱的阶下囚平步青云的‘外人’。
    背景来历毕竟是不同的,这一点就决定了,即使她真正加入了黎族,这些人对她依然会十分排斥。
    思想好似被分割成了两个独立的部分,一半的她如古井无波,观看着周围人们的种种举动,而另一半则是鲜活的,看出了自身仍然尴尬的地位,看出了人们眼里隐藏的恶意和讥嘲,而后,放任自己表现出几分彷徨,几分无措来。
    在座的又有几个不是人精子呢,华苓所表露出的无措立时便被发现了,胡狼的那几名弟子凑在一处说话,看华苓的眼神越发轻视了些。
    “乳臭未干的小娘们,知道什么!不过生的好些,格外晓得讨堂主欢欣罢了。”不知从何处轻轻飘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很好,她需要别人这样看轻她。看轻她,才不会觉得她是威胁。华苓心里平静之极。不过,她所做的这一切,最首要的目的,并不是为麻痹这些无关紧要人等,而是为了在三跟前,给自己刷上尽可能多的保护色。
    她很清楚关节要害。黎族的这一处地下堂口,真正能决定事的是三。
    也许她的作为是成功的,至少三并未阻拦胡狼的作为。
    华苓抬头朝堂上望了一眼。那缺了一臂、却依然显得极其清俊秀雅的男子也正打量着她,表情是微微带笑的,甚至可以说是可亲的,但华苓只觉背后微微一寒。一开始那两个月里,三每一次下新的命令折磨她,饥饿、囚困、鞭笞、恐吓,都是带着这样的表情。
    也是自小认识的老熟人了,她能观察到,三的面色并不是那么容光焕发的。华苓在心里笑了一声,不用细想也能推想得出,以三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年纪在黎族内身居高位,底下人必定不可能对他有太多的敬服心理。三的日子绝不可能太好过。
    她不知道三是怎么从新罗国又回到了大丹,还如此迅速地能够在这个隐秘家族中身居高位,但人得到的越多,付出的自然也越多,绝无侥幸的。知道此人日子也不如何好过,无疑让她心里也多了点平衡。
    只是不知王霏现在境况如何。原本王霏与她一样被囚禁在这处堂口之中,虽然三再不曾让她去见王霏,她也偶尔能从守卫们的口中听到一点消息。但一个来月之前,三把王霏带到了他在外头的别宅里。至此,华苓就再也得不到王霏的丁点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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