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起慕容雨的时候,苏心漓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和空落,透过慕容雨,她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心情复杂的很,这种复杂无疑是让她难受的。
苏心漓的脸贴在兰翊舒的胸膛,她的耳畔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跳动,苏心漓闭着眼睛,静静的感受着,同时将这几日兰翊舒不在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她说那么多,无疑是用一种极为间接委婉的方式告诉兰翊舒,她很想他。
这几日,兰翊舒的反常,苏心漓并不是感觉不到的,但是她实在想不出缘由来,也就是今日她回来,下人告诉她,兰翊舒已经进宫了,她才觉得自己恍然大悟,她忽然忆起前几日自己对兰翊舒说过的话,她说,她不愿意入宫,不愿意为后为妃,但是文帝却希望兰翊舒能成为一国之君,而且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在部署,苏心漓并不觉得兰翊舒是个贪图权势名利的人,但是按个位置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所以苏心漓并不确信兰翊舒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江山美人,江山美人,有几个男子,是甘愿为了美人舍弃江山的。有了美人未必能得到江山,但是有了江山,却可以有数不清的美人,她的辗转难眠,与其说是为了慕容雨唏嘘,倒不如说是不安,她害怕兰翊舒会选择江山,那时候她必然要面临一场艰难的抉择,想到上辈子自己为后的日子,苏心漓就觉得惶恐的很,她不想自己这辈子,也要一直那样煎熬着,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左右兰翊舒的决定,这样的做法是有些自私的,但她仍想要努力,因为单想到自己这辈子不能和兰翊舒厮守到老了,她都会觉得心尖生疼。
兰翊舒又不是傻子,相反,一直以来,他都是最了解苏心漓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意思,他握住苏心漓放在他胸口的手,一点点慢慢的握紧,然后将她慢慢的推开,那一瞬,苏心漓的心跌落了谷底,就算她努力维持,脸色还是变的苍白无比,而且冰凉僵硬,兰翊舒明显感觉到她的这种变化,心尖抽疼,将她搂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肩膀道:“今日进宫,我已经与皇上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为帝,让他培养更加合适的人选。”
兰翊舒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那一字一句,却清晰的传到了苏心漓的耳里,就像是涓涓的温暖流水,从她的心间流过,熨烫着她冰凉绝望的心,她忽然觉得自己又有知觉了,就好像整个人又活过来了一般。她的脚下明明踩着地面,却觉得脚下踩着的似乎是棉花,人似乎飘起来了一般,极为的不真实,那是她最想听到的话,却不是她肯定能听到的话,所以苏心漓一度怀疑那只是自己的幻听,她猛地将兰翊舒推开,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他,她漂亮的媚眼儿在灯光下红红的,里面盈满了泪水,“你刚刚说什么?”
她微微颤抖着的声音有些哽咽。
兰翊舒抚摸着她的脸,动作越发的轻柔,一双眼睛温柔如水,满满的心疼怜惜,“皇宫就是个牢笼,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尤其是坐在那个位置的人,身不由己,比谁都可怜,我不想自己身边连个说话交心的人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对自己居心叵测,我不想到最后变成孤家寡人,我已经习惯身边有你了,还有现在这样随性散漫的生活,我适应不了绿瓦红墙的皇宫生活,我只要身边有你,就知足了。”
兰翊舒盯着苏心漓,那双温柔的眼睛说不出的真挚诚恳,他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让苏心漓有一种说不出的动容,她含在眼眶的泪水一时失控,流了出来,滑在了兰翊舒的指尖,兰翊舒用手,温柔的拂去她的泪水,微低着头,吻上了苏心漓的额头,苏心漓闭上眼睛,任由夺眶的泪水泛滥,心里却觉得说不出的安定温暖,她张开双手,用力的紧搂着兰翊舒。
让兰翊舒一下放弃这样重要的东西,苏心漓心里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但就算是这样,她依旧说不出半句劝说他的话来,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也就只有这样的结果,让她肯定,自己和兰翊舒必定能修成正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以她不会劝。
虽然兰翊舒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是苏心漓担心,他的决定并不是那么坚决的,她害怕,自己一劝,她就会改变主意,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劝他。
“漓儿,我们择日成婚吧。”
兰翊舒伸手,也揽住了苏心漓的腰,然后将她带在怀里,抱到了床上,苏心漓坐躺在床上,兰翊舒则坐在床边,他盯着苏心漓狂喜的眼眸,执着她的手,忽然再次认真的说道。
苏心漓盯着她,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她坐直着身子,单手搂住了兰翊舒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唇凑到他的耳边,重重的道了声:“好。”
因为心安,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苏心漓就醒了,而且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她和兰翊舒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兰翊舒坚持成婚的事情要尽早落定,用早膳的时候就说去定国公府,与云氏还有程鹏他们商量婚期,苏心漓却还是有些忐忑,担心兰翊舒后悔,到时候局面更加棘手,所以有些犹豫,不过耐不住兰翊舒坚持,还是用意了,他们用完早膳,正准备起身乘坐马车去定国公府的时候,流朱忽然进来了,“小姐,妙雪小姐来了。”
苏心漓正愁找不到借口,听流朱说苏妙雪来了,立马就让她进来了,然后一脸无辜的看向兰翊舒,“是我让苏妙雪过来的,我有事情找她。”
兰翊舒恩了一声,苏心漓的忐忑不安,他都能够明白,现在这状况,想让她即刻答应,还得找人帮忙,兰翊舒忽然想到什么,站了起来,“你忙吧,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兰翊舒才出去没多久,苏妙雪就进来了,和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苏妙雪憔悴了许多,眼神也有些黯然,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振的样子,她走到苏心漓跟前,没有像以往那样找个位置自己坐下,而是站着,而且那双眼睛再没有了以前的傲然。
“你找我?”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还有那张消瘦的脸,让苏心漓知道,这段时间,她过得一点也不好。这样的结果,在苏妙雪没来之前,苏心漓就已经知晓了,在颜司明眼里,苏妙雪俨然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她之所以过的还不错,是因为有方静怡这个靠山,而一无所有的方静怡忽然能成为她的靠山,苏心漓怀疑十有八九和楚奇有关,现在楚奇都死了,轩辕律在京陵城的势力也一举被拔除了,就方静怡这样一个过街就如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女子,她能对颜司明有什么用?既如此,颜司明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容忍苏妙雪了,除了自己的猜测,苏心漓也让人去探查了一番,事实和她料想的,没有任何的出入。
许是因为苏心漓和兰翊舒的缘故,文帝现在对颜司明也有很大的意见,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多次斥责他,朝堂上的那些大臣现在都不敢和颜司明来往了,躲他都躲的远远的,一直卧病在床的颜睿晟身体突然好转,太子一派的人也没有一个站在了颜司明的阵营,他现在是无比失意,做什么都不顺,苏心漓可是听说,一向自律的他这段时间经常流连于烟花柳巷,甚至还带女子回去王府,苏妙雪自然气不过,和他闹了几回,不过颜司明半分面子都不给她,现在在王府,苏妙雪的地位连个下人都不如,再加上方静怡已经不能继续接济她,她的日子,可想而知。
苏心漓恩了声,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苏妙雪这才坐下,苏心漓给身旁站着的流朱使了个眼色,流朱会意,进了内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盒子,然后递给了苏妙雪。
“这是什么?”
苏妙雪黯然的眼睛在看到流朱递给她的盒子,划过极为璀璨的光亮,流朱给她的盒子,外面雕镂着极为精致的花纹,还镶嵌了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苏妙雪直觉的里面是什么宝贝,说话的声音都提了几分,不像之前那么沮丧。
流朱看着苏妙雪那贪婪的模样,眼底划过厌恶,她站在苏妙雪的跟前,没有说话,直接将盒子打开了,苏妙雪瞬间就坐直了身子,在看到里面只是一叠的书信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下来,明显失望的模样,她将视线从盒子再次转移到苏心漓的身上,“妹妹这是做什么?”
她一脸的疑惑,全然不知道苏心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苏心漓笑了笑,“姐姐要是好奇,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流朱将打开的盒子放在苏妙雪手边的桌上,苏妙雪在苏心漓的眼神示意下,取了几封书信出来拆开,她只是快速扫了一眼,神色间流露出浓浓的震惊,她的手一松,手上拿着的几封书信落在了她的脚边。
“妹妹妹,这是?”
她心惊胆战,只是瞪大着惶恐的眼睛看着苏心漓,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大金的大皇子临走前给我留下的厚礼。”
苏妙雪紧咬着唇,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颜司明私下与轩辕律来往的事情,苏妙雪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因为她有看到过他们见面,而且方静怡之前也透露了一些,方静怡在告诉她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为了保住她在王府的地位,并且叮嘱她,没到最后一步,一定不能说出来,但是她没想到,苏心漓居然知道了,而且还有轩辕律和颜司明来往的书信,当然,苏妙雪虽然知道颜司明和轩辕律有接触,但是并不知道,他们居然勾结这么久了。
“如果我将这些东西呈给皇上的话”
苏心漓抿着唇,挑了挑眉,拖长着声调,似笑非笑的盯着苏妙雪,苏妙雪惊惧的看着苏心漓,双手紧握住椅子的扶手,因为害怕,双手双腿都在发软。
虽然颜司明是皇子,而且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在面对苏心漓的时候,态度也是恭敬的很,但是苏妙雪知道,她并不喜欢颜司明,甚至是讨厌,所以将这些东西呈给皇上的事情,苏心漓是绝对做的出来的,皇上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这段时间对五皇子生疏不满的很,要是知道他与大金的大皇子暗中来往勾结,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将他贬为庶民完全有可能,要是苏心漓联合其他人进谏,说不定还会将他赐死。
颜司明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妃,就只有她一个侧妃,她十有八九也会跟着一起倒霉,虽然她和苏心漓同姓苏,是姐妹,但是皇上对她们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完全就是天壤之别,他或许会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饶颜司明一命,她就未必有那样的好运了,而且她可不想和颜司明过苦日子,现在在王府被挤压她都受不了了,一旦穷困潦倒,和死有什么差别。
“我听说这段时间,姐姐在王府受了很大的委屈。”
苏心漓忽然转移了话题,苏妙雪闻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在王府的日子,一下委屈无比,情绪一下就变的激动起来,她看着苏心漓,就像看到自己久违的知音,像倒豆子似的将自己这段时间在王府的日子告诉了苏心漓,倾吐苦水,苏心漓任由她滔滔不绝,也不打断,和上辈子的她相比,苏妙雪现在经历和承受的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不幸和她自己倾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苏妙雪这样的抱怨,让苏心漓肯定的知道,她对现在的生活并不满意,苏心漓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报复的快感。
“五皇子不念夫妻情分,不义在先,姐姐又何必顾念夫妻旧情?”
苏心漓眼皮也没抬,看都没看苏妙雪,微垂着眸,似乎是在看自己的裙摆,“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但我们毕竟是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忍心你被颜司明拖累。”
苏妙雪是喜欢颜司明不假,之前也是一直想要嫁给他,但那是之前,是她少女怀春时的想法,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颜司明是喜欢她的,但是竹林那晚之后,她发觉到事实并不是那样,在她听了苏心漓的话,费尽心机才嫁给颜司明的时候,她对颜司明的喜欢就已经大打折扣了,从她和颜司明大婚到现在,颜司明就没善待过她,苏妙雪对他的干净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时常带不正经的女子回王府,而且那些个女子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拿她不会生孩子一事处处嘲讽,苏妙雪是满心的怨恨,她和苏博然一样,性子凉薄,自私自利,而且还怕死,怎么可能会愿意被颜司明拖累,危及自己的性命。
苏妙雪是无比焦灼,一颗心火急火燎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苏心漓跟前,用近乎哽咽的声音请求道:“妹妹,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妙雪当然知道苏心漓不会那么好心,没有任何目的纯粹的帮她,但是颜司明犯的可是死罪,还有可能被抄家,如果她有个孩子还好,皇上说不定会看在他孙子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但是她根本就不能生育,而且还给皇室抹黑,她虽然是颜司明的侧妃,但是皇上根本就不承认她是皇室的儿媳,说不定就会趁着这次的机会对她赶尽杀绝,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苏心漓。
原本一直垂眸的苏心漓缓缓的抬起了脑袋,但是她看向苏妙雪的眼神却淡的很,不掺杂任何的感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苏妙雪心里一慌,直接在她的脚边跪下,一只手握住苏心漓的手,另外一只手抱住了她的大腿,她仰着头,看向苏心漓,眼泪直接就流了下来,“妹妹,过去是我不好,我不该处处针对你,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现在在京陵城,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姐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心漓看着满是恐惧狼狈不堪的苏妙雪,唇角微微的勾起,她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手甩开,苏妙雪想继续去捉苏心漓的手,又担心她会不喜,手僵在了半空,只用她那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苏心漓,紧咬着嘴唇,一脸的哀求。
苏心漓依旧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她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满脸的泪痕,完全不能想象一年多以前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苏妙雪,那时候的她顶着的虽然是养女的名头,不过见谁都高傲的很,苏心漓忽然想起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她是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和苏妙雪之间发生角色的转变的,她觉得苏妙雪真的是愚不可及,而且还贪生怕死到了极致,她既然让她来,事情进展到了现在,难道她没发现自己别有所图吗?或许她也察觉了,只是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完全乱了阵脚。
“姐姐听说过大义灭亲吗?”
苏妙雪见苏心漓开口,停止了哭泣,只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苏心漓瞅,大义灭亲她自然是听说过的,什么意思她也知道,但是她不明白苏心漓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苏心漓看着苏妙雪疑惑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颜司明能给你什么呢?现在,能保障姐姐后半生的就只有我的。”
苏妙雪因为心情慌乱,一开始没明白过来苏心漓的意思,不过苏心漓稍稍一点拨,她很快就恍然大悟起来,她咬着唇,用有些结巴的声音开了口,“你你的意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