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阵,大门方才敞开,苏溪过来请几位大人进殿议事。到了殿内,崔景深看到李卫国,罗致,于应龙等武将已经跪在了御座之下。
“把军报给众位爱卿传看一遍吧。”
最先接过信的是崔景深,他匆匆地读着,面色愈发苍白,抖索着双手将战报交给自己身旁的林轩。
等众文臣传看一遍之后,到底是大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崔景深已经镇定下来,沉吟着问道:“王将军被困在燕然山,边境那边派系林立,九镇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务之急乃是稳定边疆,陛下决定再派何人去镇抚?”
“九镇关系重大,九镇将军位高权重,当世罕见,几十万的镇北军一到此人手里,寡人和众位爱卿的身家性命和国家的命运便全系于此人,不可不慎!除开王若谷,寡人实在想不到别的人选,能够镇下大楚北疆。”皇帝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飘荡,显出几分飘忽来。“众位爱卿有无合适人选推荐?”
好家伙,此话一出,下面跪着的大臣心里都犯起了嘀咕,敢情王若谷才是您真爱啊,咱们都比不上人家喽。
大楚的几位重臣心里直冒酸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肯吱声了。
林轩年纪大点,不像年轻人的火气那么盛,况且他的竞争对手已经告老,所以反应还小点,最先出列奏道:“依老夫之见,镇守北疆,的确非王将军莫属。鞑靼骑兵虽然机动性强,善于逃跑,但是王将军麾下全是以一敌百的精兵,还有专门克制轻骑兵的重甲步兵和大车,鞑靼人真要硬碰硬把楚军精锐吃掉,恐怕也非其擅长的,故而只是围而不攻。我方迅速派出军队前去救援,只怕还来得及。如此,九镇自然不需要换将军了。”
方子安道:“殿下所虑并不在此,如今王将军不在,边境不太平,总要先派人去安抚一番。只是这人选的确不好定,纵观我大楚上下,在军中的威望能够比得上王将军的,实是凤毛麟角。”
罗致是个老实人,听了就感叹:“唉,若是韩将军还在,今日也不会如此为难。”
此话一出,崔景深眉头便是一皱,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这里来了。当即递了个眼风给自己这一方的兵部侍郎刘南松。
刘南松也算是两朝老臣了,原本是李国舅那边的人,担任过安靖朝的刑部侍郎,后来又投了楚旦,现在转投崔景深麾下。前两任主子都家败人亡,唯独他仍然在朝中屹立不倒,可见也算是个有真本事的。
这刘南松的确是个能臣,具有很强的处理政务的能力。楚昭登基之后,他被外派去新打下来的陇西之地做郡守。朝中大臣原以为陛下厌恶此人,故意派他送死去,结果刘南松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高超的人际交往能力以及暗地里的阴损手段,还真就将曾经叛国的陇西安抚了下来。之后凭借着实打实的功绩再次进入中央,被提升为兵部侍郎。说是侍郎,因为谢棠这个尚书不怎么管事,所以其实他也相当于执掌一部。
不过此人因为三姓家奴的黑历史,在朝中风评不好,即便同出于寒门,清流中人也不大看得起他,有事没事都要羞辱人家一顿。
得了崔景深的示意,刘南松暗自叫苦,可是形势比人强,反正他刘南松的名声已经够臭的,倒不少这点骂名。然而崔景深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的。
厉害关系考虑清楚,刘南松便硬着头皮出列奏道:“陛下,如今北方马上就要入冬了,北蛮每次向南劫掠,必定是因为草原碰到天灾牲畜死光,也就是说,今冬草原很可能有大风暴,我军若是北征,有多少大楚健儿要牺牲在北地的风雪之中?便是陛下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也该爱惜我大楚将士的性命啊。”
刘南松这话明显正中楚昭软肋,宝座上的帝王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朝崔景深看去。
“寡人又岂是好战之辈,难道不知道国库已经没钱了吗?只是寡人不能眼睁睁看着边境子民被鞑靼人掳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将军被鞑靼人困死在燕然山。”说起来楚昭也是满腔无奈。国库不丰的前提下,他才是最不想打仗的那个好么?
崔景深见到陛下不自觉投过来的求助眼神,心头一软,片刻后又再次强硬起来:即便难以抵抗心爱的君主一个眼神,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不能由着陛下胡来。
卢恒看了崔景深一眼,终于还是出列说道:“陛下,刘大人的话未尝没有道理。打仗就要花钱,可是如今即使大军北伐,后勤如何支持?从黄河流域产粮区千里迢迢抵达前线,十斤粮食路上要吃掉九斤,占用的民夫还不算,中央可以支持多久?大楚打下来鞑靼,又有什么用呢?占下的土地既不能种地也不适合我大楚百姓居住,占领的军队还得后方供养,占领的土地还要能臣去安抚。长此以往,不过是纸上的煊赫,中央财政必然破产!”
楚昭有系统,也知道以现在国家的财政状况,开疆扩土一不小心就会被弄成穷兵黩武……他叹了口气,说道:“寡人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如今被人欺到了头上,列为爱卿有何良策可退敌?”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楚昭的叹息声传入耳际,庭下的大臣俱都握紧了双拳。其实元嘉朝的君臣已经很努力了,奈何前人留下的底子实在太差,而元嘉朝休养生息的时间又不够。
见几位南书房重臣全都挺直了脊梁,一言不发地平视前方。
刘南松暗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汉武虽然将匈奴打得亡国灭种,但是也把大汉的国力耗尽。虽然陛下无论是为政还是用兵都远胜汉武,但我朝到底并无文景之治的积累啊。陛下,打仗打的是钱,按照今年的军费算下来,这一仗要五千万两白银,而如果我们议和的话,可能只要一千万两就能将鞑靼人打发走了。如此,不仅燕然之围可解,还能换的一段时间边境的和平,而且这点钱在边境贸易上还能赚回来。由此可见,议和虽然为人所诟病,但是汉初几位明君都选用议和的手段,并非没有道理……”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李卫国已是勃然大怒,喝道:“和亲?用我大楚的子民去换王将军?王将军羞也被羞死了!既然刘大人说要和亲,便选大人的儿女去和亲好了。”
眼见着要吵起来,于应龙赶忙说:“区区跳梁小丑,何劳陛下忧心。微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罗致也道:“和亲不可,末将亦愿以身代陛下。”
正在商议国家大事,苏溪突然进来,附在楚昭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此事容后再议。”转过头的楚昭脸色已是铁青:“李卫国,罗致,于应龙三人立即集合都城所有兵马,封锁外城郭,就连一只蚊子,也不许给我放出去。”
这边尚闹得不可开交,那边两只小崽子已经被甜甜的糕点迷晕,打包装上了车。
这一日晚间,明月楼的后院巷子里停了一辆马车。车头挂着的琉璃灯笼如春水浮光,于是人们都知道,这是明月楼的贵客了。
很快,就从车上下来一个矮胖的商人,被两个妙龄少女扶着,然后就是三两个壮汉,把几个大箱子搬下车,看上去,只怕是要在这销金窟里常住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迷上了楼里哪个姐儿,要把这万贯家财虚掷。
楚昭封锁城郭,精兵四出,反应不可谓不迅速,谁知道绑匪根本没有往外逃,而是反其道而行之,进了都城。
塞也正在明月楼后面一个安静的小院落中听取属下关于边境战况的汇报,听闻绑架团伙顺利完成任务,立即挥了挥手,让马历博先进来。
“那小崽子呢?”
“吃了糕点,正在房间里睡着。”马历博还没有来得及汇报说逮住了两只,分别迷晕了放在里外两张床上,自家大汗已经阴着脸往院子里走去。
外头的生意热闹起来,可是院子里还是无比的安静。也没有人点灯,但是天上却有一轮明月。
獾郎这孩子鼻子特别灵,且马历博没敢喂太多迷药,所以他睡到一半,就被一种奇特的香味熏醒了。揉了揉眼睛爬起来,迷迷糊糊喊了几声嬷嬷,没有人搭理,四周黑漆漆的。更可怕的是,床头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瞪着一双红眼睛看着自己。
“嗷——呜呜呜——”
突然在陌生的黑屋子里醒过来,床前还站着一个人,就算是大人也害怕,很何况獾郎不过是个四岁出头,自来娇生惯养的小皇子呢。立马被吓得放声大哭起来。
塞也最近时常用些致幻剂,精神状态本就不太对,此时被小儿尖利的哭声一吵,额头青筋直冒。
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塞也眼中血色越发浓郁,他一把将这小崽子提溜起来捂住嘴。
杀了他,杀了他楚昭就会看到你了,杀了他,杀了他楚昭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似乎有一个恶魔在塞也耳边低声细语,他的理智知道这孩子还有用不能杀,然而手上的力道却渐渐加大。
獾郎的脸上很快出现了青紫,挣扎也变得无力起来。就在这时,塞也突然听到一个嫩嫩的小声音带着困意小声呼唤:“父皇——父皇——你在哪里。”
这声音不知如何,与塞也沉醉于幻境时听到的幼童声音重叠了起来,陷入癫狂状态的他茫然地抬起了头,侧耳仔细倾听。
“父皇——呜呜,阿爹,阿爹,你去哪儿了?快出来啊,不要丢下阿熙呜呜呜~”
塞也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内心最深处隐约起了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让他无法对这稚嫩而急迫的呼唤置之不理。他不自觉放轻了手中的力道,将手上的幼童轻轻放在旁边的靠背上,然后缓缓走向里间。
楚熙本来睡得很香,却被獾郎的哭声吵醒了,他有点起床气,板着小脸很不高兴地从被子里坐起来。周围很黑,楚熙到底不过四岁的小孩子,心里渐渐害怕起来,就小声地呼唤起最最信任的无所不能的父皇。一边呼唤,一边摸索着要下床。
这张胡床,相对于楚熙的身高而言,还是太高了一点。等塞也走进里屋时,正看到床上的小娃娃正爬在床边探头探脑,挪到床边的小脚突然蹬了个空,他的身体便头朝下,直直往床下摔去!
身在空中,小娃娃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瞪着一双暗红色的大眼愣愣地看着进门的塞也,叫都没叫一声。
塞也的心不知为何揪成了一团,瞬间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揪住小家伙后背的衣领,及时地将他拎在半空。
本以为经这么一吓这小崽子定会大哭,不过塞也将手中几乎没什么重量的一小只提到眼前一看,却发现这孩子非但没哭,反而呆呆地偏头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大如魔神的男人沐浴着月光,面容冷峻,气质阴森,然而他的手臂上却扒着一只娇小白嫩、憨态可掬的幼儿。就好像无尾熊抱着尤加利树一般,又好像恐怖的巨龙叼着他尚在幼生期的粉嫩小龙,一大一小显出一种异样的和谐。
清清亮亮的一双暗红色大眼睛就那样晶莹地镶嵌在略带婴儿肥的脸蛋上,娇嫩精緻地彷彿一碰即破,这双凝视过来的眼睛,却让塞也心头一跳,一个在最好的美梦里都不敢想的猜测冒了出来。
使劲把这荒唐的猜测压了下去,塞也心中却再生不起半点杀意。难得大发善心打算将这小家伙放回床上去。
然而他正要松开手,却发现感觉有些异样……好像有某种软绵绵热乎乎的团状物巴在了自己手上?
塞也有修罗之称,在中亚一带,他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还从来没见过有小孩子不仅没被吓哭,反而还黏了过来。
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小家伙在自己松开手后,小小的身体反而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抱得死紧。塞也有些难以置信地甩了两下手腕想让他松开,娃儿小小的身体像小猴儿一样左荡右晃,却仍旧是不屈不挠,不离不弃,小脸上一副打死也不放手的倔强坚定,暗红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盯着塞也。
双方僵持了半点,终究还是塞也妥协了,将挂在自己手臂上死不松开的小崽子姿态僵硬地抱在了怀中。
带着奶香的小身体靠了过来。天啊,塞也从来不知道小孩子有这么小,这么软。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怀里的小崽子突然凑了过来,吧唧一声,糊了塞也一脸口水,然后依赖的用小胳膊搂住塞也的脖子,小声喊了一句:“娘——”
残忍的,无情的,能止小儿夜啼的阿勒坦汗只觉晴空一个霹雳,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第137章
第二日朝阳初上时分,韩起雷打不动地想要起身练武。
不过今天与往常略有不同,韩起刚一动,立马就愣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软乎乎胡乱叫娘的奇怪生物已经爬到他的胸膛上,就窝在他的胸腹处,小狗一般团在那里。
难怪不得尊贵的阿勒坦汗昨晚总觉得肚皮沉甸甸的,还做了好几个怪梦。
抓住衣服领子,提小猫一般,轻易就把团在那里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家伙提到眼前,然后韩起伸出长指戳了戳那张被喂养得饱满光滑的包子脸。
小孩原本睡得正香,被粗暴地吵醒,睡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不满意的踢踢腿,撒娇般唤道:“娘,阿熙困——”
没错,的确是暗红色的瞳仁。
晨间的光线更为明朗,这一次韩起非常确定那双瞳仁的色彩。
把小孩放回床上用被子盖好。韩起轻轻起身,吩咐了身边暗卫几句之后,就自顾自去练武了,看上去一如往常,特别特别镇定,当然你必须忽略他走到门边时,差点被门槛绊倒那点小小失误。
都城已经戒严两天了,但是两位皇子却似人间蒸发一般,丝毫音信都没有。
甘露殿内。天权受了刑今日没过来,但是七子中其余六人各自领着一支虎卫,苏溪带领着暗卫统统跪在殿内,大气都不敢出。
“这么说,阿熙和獾郎都是被鞑靼人的间谍抓走的?”
天枢一直护卫楚熙,七子之中,可以说是看着楚熙长大的。楚熙失踪了,他比谁都自责,此时这个男人红着眼眶,低头跪在大殿正中,声音里带着悔意和哽咽:“请陛下让属下带一队死士,属下愿意立下军令状,必定保护两位小殿下从北夷平安归来。”
垂落的冠冕之后,年轻的天子俊美若神的外貌仿佛也笼罩在一层氤氲的龙涎香中,看不真切,但是重重帘幕之后传出来的声音里却带着极重的倦怠之意。
“罢了,寡人已经决定要御驾亲征了。叫那些大臣都进来吧。”
燕然山之围是安靖之耻后楚国首次大败,而被围困的还是号称大楚擎天柱的王若谷,前一刻还在千方百计想要削减军费的大臣只觉的天都塌了。加上小皇子的失踪更是雪上加霜,皇帝愤而决定亲征,武将都觉得受到了鼓舞,文臣们却忧心忡忡,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陛下胡闹。
此时群臣都聚集在太极殿外,焦急地等待着晚间的御前议事。
按班站定之后,苏溪柔和中略带尖利的声音传了出来:“诸臣工有何要事奏禀?”
李卫国出列奏道:“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又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这一回胡人又围了王大将军,还掳走了我大楚的皇子殿下!故而臣请求陛下御驾亲征,以振我大楚声威!微臣愿为陛下马前卒!”
崔景深的目光霍的一跳,下意识就说:“不行。皇上金贵之体,不宜远征沙漠,受那颠沛之苦。带兵打仗时将领之事,不然陛下难道是花钱白养着这些人吗?打起仗来,或是刀枪如林,或是火炮爆炸,又得骑马奔波,陛下的龙体关系着国体安慰,兹体事大,不可轻忽。”话锋一转:“不只是微臣,便是天下臣民也都不会放心陛下。国君不稳则社稷不安啊。”
李卫国瞪着牛眼睛,怒道:“小殿下才四岁,边关又乱着,除了陛下,还有谁能解决这一大摊子乌糟事。再者,陛下不是那等养在深宫妇人之手的废物,四年前不是还领兵将犬戎人打得落花流水吗?”
方子安虽然一向和崔景深不怎么对盘,此时却也出列支持他,说道:“国家存粮不多,难以应付一场大战。微臣也不同意陛下亲征,即便担负骂名,微臣也会支持议和。当年犬戎人手里有哀帝尚且不及时,鞑靼人抓着两位小殿下又有什么用?不过想趁机勒索些钱财罢了。若是君王亲征,反而叫他们看出我方虚实。况且鞑靼人没什么见识,多与金银珠宝,香皂棉布,此事朝夕可解,何至于要陛下亲身犯险?”
楚昭却道:“鞑靼人狡猾,便如李将军所言,非御驾亲征,不能彻底制服,至于粮食,寡人早就让燕归来暗藏在北地四百万石军粮,加上建业的粮仓犹有存粮一千万石,足够了。管你是什么东西,敢动我儿子的,虽远必诛。”
楚昭心中有数,他一接到军报,便迅速用宫里的金银玉器兑换了四百石军粮,上万件羽绒服暗藏在系统里。若不是系统能量不够,他还要再多换一些。有了这么个金手指,楚昭根本不怕后勤保障跟不上。而古代战争就是打后勤,所以这一战,必须他楚昭亲自带领才最能节省大楚的人力物力。
为了说服群臣,楚昭继续说道:“从古至今,就没有皇帝不能领兵打仗的说法。周朝时武王也是亲征。东周春秋也是各个侯王带队征伐。刘邦刘秀刘备也是带队打拼。我大楚更是太宗指挥平的天下。便是北夷南蛮,也是族长亲自操刀,带头抢劫的。反而是那些亡国之君,长于妇人之手,养在深宫里,不知民间疾苦,连一把刀都拿不动,而当皇帝不能亲征时,这个王廷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天子是上天之子,是这天下的主人,岂能龟缩在这大兴宫四角天空之下!如果寡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才真是枉为皇帝!这一次,请允许寡人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去保护我大楚的妇人和儿童。四年前,犬戎打了过来,寡人说要君王守国门,天子死社稷,这一番誓言,到今日依旧不会改变!”
这一番话慷慨激昂却又不乏理智,众臣再没什么话可说了,唯独崔景深双眉紧蹙,若有所思地看着宝座上的帝王,轻轻扯了扯还想上前犯言直谏的方子安。
***
楚昭决定亲征的计划,虽然暂时秘而不宣,其实一个时辰之后,就已经完整地出现在了韩起的手边。
韩起当年掌握着大楚所有的地下势力,同时还是墨家的矩子,即便他消失,这些势力依旧对他忠心耿耿。因为发生了当年那场变动,这些势力一部分沉淀了下来,一部分去了边关寻找主人。所以说,如果韩起这些年要暗杀楚昭,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却连想都没有想过这种事,只是执着地想要打下天下来,然后把楚昭绑回自己的帝国之中,至于绑回去之后做什么……韩起心里也模模糊糊的,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所以不论是坐视王若谷被围也好,将大楚的皇子抓来也好,其实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楚昭。
如今楚昭已经决定要亲赴边关,那么他的计划就算成功完成了第一步。原本韩起应该觉得开心才是,不过他现在却有些心不在焉——本来进行得无比顺利的计划遇见了某个不知名的阻碍。
一边练武,韩起一边留神注意那团不知名的阻碍。
不知名的阻碍如今正东倒西歪地坐在大大的靠背椅上,这椅子对幼儿来说太高了一点,小短腿都蹬不到地面,在空中一晃一晃的。韩起皱起了眉头,盘算着回去后辉月宫该添一批新家俱了……
小娃娃似乎没睡醒,但是大眼睛却执着地,一眨都不肯眨地看着院子里练武的男人。与男人叫人畏惧的血色双眸不同,这孩子的眸色虽说也是暗红,却给人纯净之感,仿佛透明而尊贵的水晶,恰到好处的墨红带着莹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