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说青阳派招收弟子,林莺的娘就送我们过来了。”江鹜说完,长长的舒了口气,想想当初在林家的日子,那和现在可真是天壤之别。
蔺无衣听完,不胜唏嘘,“这林家也算修仙世家,怎么对一个孩子如此苛刻?”
“从林家的立场来看无可厚非,不过做的确实小气了。”古一羽道,她因为往事对林莺同情不起来,只是尽量客观的来说,“不过江小鸭你胆子够大的,竟然敢带着小姑娘私逃?林莺就是爹娘私奔才不受待见,你还带着她重走老路,那林沐没打死你算是看在你还是孩子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
少年委委屈屈的看着师父,“可是莺儿真的很可怜……”
“那你呢?你父母费劲心思把你送到林家,你就不替他们想想?”
“他们要是不送我去林家就好了,又不是只有林家一家是修仙的。”
古一羽看了江鹜一会儿,直到把江鹜看得发毛,这才道:“有些事现在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明白,等你经历的事情多了,就会明白虽然有些事情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可他们当初的目的都是好的,我不是要你一定要去原谅父母,但你自己需要更宽容些。有个世界里有种修佛的,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天下修者千万,多少人看不破这七苦,境界无法提升,甚至落下心魔。”
江鹜将古一羽所说的人生七苦在心头转了一遍,似乎明白点什么,不由的问古一羽:“那师父是不是都已经看破了?”
古一羽笑道:“这你该问你师伯,师父我可是魔修,看不破也没什么。”
蔺无衣苦笑,有些黯然,他想起来卓思越,他们的师父。
正说着,走过来两个年轻人,看这路线就知道是冲着他们来的。古一羽放下茶杯看过去,一个藏蓝劲装、身负名剑,一张标准正派少侠脸,身边是个广袖青衫、眉目含笑的贵公子,二人款款走来,那贵公子拱手见礼道:“打扰三位,敢问三位可是寻道斋的主人?”
古一羽等人此时已经摘掉帷帽,露出了真面容,林沐的眼神在三人脸上过了一遍,便觉得那少年有些面熟,而他也有些异样,貌似认得自己。古一羽自然也发觉了他们二人略有异样,稍微一想,便猜到江鹜所说的林沐就是眼前这个贵公子了。
“这位道友是?”蔺无衣起身还礼道,虽然店面是古一羽的,但外人面前蔺无衣还是不愿让古一羽太过出头。
“在下林沐,城主府客卿,这位是逍遥城主徒弟聂少空。”林沐介绍道,聂少空抱拳见礼,“我家少城主早想拜会寻道斋主人,一直未能得见,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原来是少城主,二位请坐。”蔺无衣让座,那二人也不客气的坐下。
不过古一羽等人都在暗暗猜测,怎么这客卿的谱比少城主还大,聂少空看起来就像是林沐的跟班。林沐自己也很无奈,聂少空根本就不是个当领导的料,可城主就是不愿意换人。
二人落座,聂少空浑身不自在的装淡定,林沐则又看了看江鹜,笑道:“这位小友看起来面熟,我们可是在哪见过?”
“这是我徒弟,江鹜,林道友见过他?”古一羽问道。
“江鹜?……你可认识江雁?”林沐想起来了。
江鹜不答,却突然觉得自己改了名字还是很好的,就好像和那个不太好的过去划开了界限。古一羽替他答道:“他以前是叫做江雁。”
林沐了然,他已经知道寻道斋并非寻常,那十几件极品的法器,和阜通堂报来的关于古一羽一口气拿出的一千极品灵石,这都不是一般家族和门派拿得出来的。可惜寻道斋的人神出鬼没,他派人守了两个月都没见人,今日守卫来报,说寻道斋上了新货,他们便来碰运气,没想到真见到了,还附带了个熟人。
既然是江雁,那么他和林家的事儿想必眼前这两位都知道了,不过看样子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快。
“敢问道友如何称呼?师承何派”林沐问道。
“在下蔺无衣,这是我师妹古一羽。”蔺无衣看了一眼古一羽,见她没什么意见,便接着说,“我三人是青阳派弟子。”
林沐奇道:“逍遥城中的也有青阳派的商铺,这是准备再开一间吗?”
古一羽琢磨了一下林沐的背景,根据江鹜所说,林沐在林家这个修仙世家中还算蛮重要的,可以利用一下,便笑道:“这倒不是,这是我……家的商铺。”
“哦?古姑娘是?”
“这不方便透露,不过寻道斋是我做主,林道友可是对我寻道斋有兴趣?”
“现在逍遥城中对寻道斋不感兴趣的可不多,没想到寻道斋的主人竟是这么美丽的姑娘。”林沐恰到好处的笑容充分表达了他对古一羽的赞美。
面对这种突出容貌和性别而忽略智慧和实力的赞美,古一羽回复:“呵呵。”
看出对方并不想过多攀谈,林沐识时务的表达了一下对日后交往的期待后告辞,初次接触得到的情报已经足够,不必死缠烂打,交往这种事过犹不及。
林沐带着纯粹当做背景板的聂少空离开后,江鹜明显情绪低落,他觉得古一羽似乎并不讨厌林沐,他无法责怪古一羽的态度,但却为此感到失落。蔺无衣看在眼里,戳了戳一无所觉的古一羽,示意她看看江鹜。
“你是他师父,既然收了徒弟,不管当初是为了什么,总该做到你应该做的。”蔺无衣传音给古一羽。
古一羽微愣,点头。她曾有个不称职的师父,对于收江鹜为徒,她虽然动机不纯,但就像蔺无衣说的,她至少要做点什么。
☆、第18章 修仙的障碍
“小鸭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林沐,你可能还希望我替你出口气,”古一羽见江鹜僵硬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可是那是不行的。成年人的世界需要虚伪,不是你讨厌谁就可以不理谁,甚至你和对方有仇都可能需要笑脸相迎。”
江鹜点点头,道理他明白,但接受起来还是很困难。
“不过你是我徒弟,你若不喜欢他,那以后就不要见他了。这样吧,今后你就跟着师兄习剑,不用跟我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你不是想做剑仙吗?”
江鹜猛的抬头,满脸惊愕,眼里渐渐浮上泪花:“师父你不要我了?!”
古一羽大惊,哎?怎么了这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蔺无衣扶额,心道师妹真不适合当师父,抬手拍了古一羽脑袋,“你不是说了吗,他是你徒弟,不跟你学跟谁学?”
“可我又不喜欢练剑。”
江鹜忙道:“我不练剑!”
古一羽被这急切的声音戳了一下心窝,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这个少年心中占了不少分量,忍不住想挠墙,自作孽不可活!可看看江鹜那满脸惶恐的样子,又说不出其他拒绝的话来……罢了罢了,就当他这一世的师父又如何,大不了等他飞升再恩断义绝。
“哎……我知道了,但是剑还是得练。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回无境山,江小鸭你可有的忙了,平时跟着我,闲暇时候找师兄去练剑,晚上去太微秘境吐纳修炼。到时候可不许喊累!”古一羽摸摸江鹜的头,算是认了这个徒弟。
青阳派这两个月可谓是人心惶惶。
凝丹堂、炼器堂和仙符堂均被改造,虽说大体上还是原来的房屋,但内部设施却大不一样了,听说是要有个大能来青阳派传授秘术,若是表现出色兴许还会被选为记名弟子,有机会学习更高深的法术呢。虽然三堂堂主一再强调不许乱猜测,底下的弟子们却越传越邪乎,连神仙下凡的说法都出来了,极为接近事实。
等古一羽等人回到无境山,三堂也改造的差不多,古一羽去看了看,虽然差强人意,但也算合格了。
与掌门交代了一下古一羽他们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以及这之后古一羽对三堂大致的构想和安排,玉枢子听完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同意了她的做法……就是有点心塞,魔神做事还真是不拘一格,日后青阳派发达或是凋零他是预测不到了。
青阳派各处都收到了通知,七日后仙符堂、凝丹堂和炼器堂将举办一次双选会,派中弟子不论外门还是内门,无论是哪个道堂的,只要对符篆、阵法、炼丹、炼器、灵植和豢兽有兴趣的,都可来双选会一听,之后若有选择,门派内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
弟子中有更详细的版本,据说来源可靠。
“听说这个双选会算是第二次选徒,这次不但是师父选徒弟,听说还能徒弟也能选师父呢!”
“不是选师父,是做记名弟子,人家可不收徒,但是想学的话可以去学。”
“可是我听那谁告诉我,他们凝丹堂的弟子不愿炼丹的也能来御剑堂,其他两个都是这样!”
“不是吧!青阳派总共就六个道堂,除去庶务堂是不收弟子的,天机堂也不算在内的话,这不是都往我们御剑堂跑了吗?堂主同意了?”
“同意了……不过还好啦,凝丹堂和仙符堂的堂主本来也算是咱们御剑堂的。”
“这倒是,但是掌门究竟想做什么呢?”
掌门没想做什么,想做什么的是古一羽,青阳派收徒一向是高阶修者自己选,弟子的意愿虽说没有全都被罔顾,但总有照顾不到的,古一羽希望能再给那些弟子一次机会,顺便收些对炼器炼丹真的感兴趣的人……这个顺序反过来或许更合适。
回到天机堂后,江鹜就带着从逍遥城买回的上好丹药被古一羽踹到太微秘境修炼去了,勒令他在这七天内要提升一个小境界,江鹜已经在筑基中期停留了小半年,是时候提升一下了。虽然被蔺无衣吐槽古一羽以前自己修炼的时候都没有提升的这么快,江鹜还是高高兴兴的接受了古一羽无理要求,专心修炼去了。
“你让江鹜去修炼,那你自己呢?太微秘境好不容易回到你手里,你不闭关一下?”蔺无衣怎么看都觉得古一羽那筑基初期的修为不顺眼。
“没关系,境界在那里放着,不管它也能慢慢回来的。”古一羽毫不在意,她忙着呢。
修者的修为只要不是刻意掩饰便能轻易得知,境界就只能从施法时看出端倪。修者提升修为,首先便是要先将境界提升,比如金丹是一个境界,那么金丹中期或后期便是修。古一羽早就是魔神,修为上不去不过是因为魂魄受损,魂魄是会自己修复的,闭关修炼可加快修复速度,但放着不管也没有大碍。
蔺无衣管不着她,也就随她去了。
天极峰和御剑峰之间有个很深的山谷,因寒气重兼之风大,剑修弟子不大爱去此处。蔺无衣的师父卓思越在此处领悟招式“斩风”后,这里便被命名斩风谷,不时有人来这里修炼,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能如那位剑仙的师父一样,悟得一招半式。
今天这里只有卓知白一人,他手中只有柄普通的木剑,但这平凡至极的木剑上却凝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剑气,卓知白迎着山谷寒风巍然不动,少时,手中木剑猛然挥出,山谷中的风似乎停顿了一下,转眼又卷着寒气呼啸而过。
卓知白微微叹气,还是没能摸到斩风的诀窍,他抬眼向半山腰看去,蔺无衣正在那里看他练剑。
“蔺师弟。”
蔺无衣跳下来,拱手道:“打扰师兄练剑了。”
卓知白摇头,“无妨。”
“师兄是在练斩风?”蔺无衣问,他对斩风非常熟悉,当年他没少在这招上下工夫。
卓知白看看蔺无衣,突然将手中的木剑递给蔺无衣,道:“可否请师弟演示一遍斩风?”
蔺无衣一愣,“我?”
“师弟剑术精深,或许能为我解惑一二。”
卓知白这话放其他御剑弟子说来,都可能会透着弄弄的嘲讽,让一个天机堂筑基期的弟子为御剑堂最有天赋的弟子演示剑法,还说对方剑术精深,这纯粹是在拉仇恨吧?可卓知白说话时的表情平静,似乎他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请修为不如他的师弟为他演示剑法,使他解惑。
蔺无衣看看递到眼前的木剑,再看看卓知白,便没再说什么,拿起了木剑。
风无形而又千变万化、无孔不入,斩风,似乎是不可能的事。蔺无衣手握木剑,风将他的衣摆高高吹起,他凝神聚意,手中木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剑气,速度并不快,但磅礴的剑风顺着那道剑气奔涌而出,好似从蔺无衣的剑中又刮出一阵强风。山风与剑锋相遇却并没有撞出激烈的气流,剑风就好像切入了山风的间隙,将山风一分为二。在蔺无衣出招之后,他身侧的风便停了,而两侧的山风却刮的更加猛烈。
直到蔺无衣的剑气消失,山风才再一次的吹了过来。
卓知白仿佛还在回味方才所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道:“这便是斩风吗?”
蔺无衣道:“风看似无形,却有迹可循,只需找到它的轨迹,在适当的时候出剑,便能斩开。”
当年卓思越练的剑都挺有难度,斩风、断水、破空,还有一招没有完成的剑招,蔺无衣曾问过卓思越这是什么招式,卓思越在沉默很久之后,说了两个字:“问心。”蔺无衣飞升后曾就这个问题问过古一羽,而古一羽的回答……不能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古一羽的原话是:“他破坏了所有有形的,然后再破坏所有无形的,终于没什么可破坏的准备弄死自己了?”听了古一羽的话,刚成为剑仙的蔺无衣觉得自己是个笨蛋,怎么会去问她关于卓思越的事。
时光流转,没想到万年之后,他竟然为自己师父的转世做示范,演示他上一世所创的招数。
卓知白琢磨了一会儿,对蔺无衣抱拳道:“多谢师弟指点……蔺师弟在剑术上有如此造诣,修为恐怕并非只有筑基吧?”
蔺无衣没有否认,看着卓知白那张和师父神似的脸,微笑道:“是。”
“你的青阳剑法如此娴熟,何以我从未见过你?”
“……我是从青阳派飞升成仙的。”蔺无衣选择了坦白。
卓知白一惊,“飞升?你是剑仙?”
“对,斩风就是我师父所创。”
“斩风是你师父所创……你师父是卓思越?”卓知白真的惊讶了,卓思越与他是同族,自小他就听闻这位前辈的事迹,族中长辈提起卓思越都很惋惜,他只差最后一步就能飞升,却因心魔一生修为毁于一旦。
蔺无衣看着卓知白,点了点头。卓知白上一世被他所杀,这一世,蔺无衣想要助他飞升,他下凡的一半目的就是为了卓知白。
卓知白收了剑,他有很多话想问蔺无衣,斩风谷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卓知白邀请蔺无衣往他的住所一叙,二人结伴而行。因蔺无衣暂时还冒充着筑基期,两人就没有御剑,一路走回卓知白的所住的洞府。
林莺练完了剑,守在门口等卓知白回来,这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课。林莺最喜欢看着卓知白的身影慢慢出现在小路的尽头,再缓缓走近,然后摸着她的头略带无奈的说不必每日都守在这里。这一次也一样,她算着卓知白该回来的时间守在门口,却看到了卓知白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那人正是她最讨厌的人的师兄。
卓知白看到林莺,他说了林莺很多次,可他这个徒弟倔强的很,在这一点上从来不听他的。卓知白察觉到蔺无衣看到林莺的这种做法微微皱眉,有些不好意思道:“让蔺兄见笑了。”他知道了蔺无衣的身份后怎么也不肯叫他师弟,但蔺无衣也不肯他叫自己前辈,只好以“蔺兄”暂时达成协议,有其他门派弟子在的时候还是要叫师弟的。
蔺无衣犹豫了一下,说道:“虽然我不该多管闲事,但你徒弟心思不纯,短期还好,长此以往对修行不利。”林莺和卓知白有前科,蔺无衣不太愿意他们俩继续纠缠下去,林莺他可以不管,但如果卓知白再次陷入男女情事,怕是更没飞升的希望了。
卓知白能察觉到林莺对他那一丝倾慕,他以为时日久了林莺自然会更喜欢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而且林莺确实和其他师兄弟相处的不错,御剑峰的弟子似乎都蛮喜欢她的,所以也默许了她表露出来的亲昵。
听了蔺无衣的话,卓知白知道是该约束一下林莺了。
二人走近之后,卓知白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林莺和颜悦色,而是面色不愉,稍嫌冷淡的对她道:“以后不要再等了,若有这时间,不如去修炼。你天赋虽好,却不可因此惫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