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你出发时能记起我,再来问我这句话吧。”林宝颐有些不满。
孟聿衡丹凤眼里晕开笑意,问:“你还记恨彭城老家没带你去的事?”
林宝颐横他一眼。
孟聿衡走过来伸臂把宝颐抱怀里,亲她脸蛋一口,才说:“谁让你那次怎么叫都叫不醒。再说了你比堂哥的新娘子美得多,去那干什么,羞人家?”
“我真有那么美?”林宝颐很是羞涩问一句。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嗯?”孟聿衡说着,手在林宝颐身上游移。
“真的,我要听真话。”林宝颐现在颇自负。
“我见过比你还美的,”孟聿衡低头附到宝颐耳边:“她还送了我个荷包,想让我娶她。”
林宝颐大眼狐疑打量孟聿衡,最后饱满唇瓣吐出五个字:“是庶出小姐?”
孟聿衡点头。
林宝颐想想,又吐出一句:“也许你该给那杨家子说说去。”
孟聿衡丹凤眼里笑意更甚,拥了宝颐将她抱上床。
欢愉过后孟聿衡没睡,林宝颐也颇精神,两人躺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临近年关,话题也是跟过年有关,孟聿衡说再给宝颐置两身衣裳,头面也要打上两套,还有润肤香膏、洗发香露、胭脂水粉……零零总总,只要是跟女人沾边的东西,他都要给宝颐弄来。
宝颐听得窝心,爬起身来抱着孟聿衡亲他脸一下,动情说:“我用不了那么多东西,你不用想那么全。”说完埋头向下,模仿孟聿衡亲吮自己的模样在他颈肩吮舐。孟聿衡动情,想翻身上来。宝颐不让,玉臂轻压孟聿衡肩颈,轻声说:“我想在上面。”
孟聿衡没再动,看着宝颐大眼里夹着羞涩的冶艳,他突然觉得这辈子可能要栽她这里了。
宝颐突然停止吮舐,白嫩手指揪着孟聿衡衣襟,半晌都没动静。
孟聿衡伸手抚上宝顾长发,哑声问怎么了。
宝颐从孟聿衡身上下来,淡淡说累了,不想动,她想睡觉。
孟聿衡诧异,坐起身抻开被宝颐揪皱的衣襟,看到上面的唇形口脂时,眼色瞬间阴厉,三两下脱掉扔到地上。这是他沐浴后新换上的,宝颐从不用口脂,谁这么胆大敢在他的贴身衣裳上做手脚,是在府里就有了,还是庄子上新印上去的。自迎了晋氏进门,这膈应人的事是一件连着一件了。
宝颐心情无法平静,她知道她不该在乎孟聿衡衣襟上的唇形口脂,她也没那立场去在乎。但知道归知道,心平气和的面对那口脂印,她做不到。怪不得孟聿衡没等她早早就睡了,想来是和别人玩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妾又非妾
孟聿衡走出了主屋。林宝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觉得烦。在她找不到出路的同时却猛然发觉丢在孟聿衡身上的感情竟已如此之多,这让她心惊。不是要当床伴来处的么,她怎么能生出独占的心思?接下来是不是就要疑神疑鬼关注哪个丫头想爬孟聿衡的床了?她只是个妾而已,爱了,却注定得不到回应。她为什么还要傻傻地去爱呢?
小秦嬷嬷进来,看到林宝颐直愣愣地盯着床帐看,柔声说:“姑娘,可是这床帐不好看了?”
林宝颐这才转开视线,看着小秦嬷嬷寡淡开口:“嬷嬷,妾都需要干什么啊?绣花、种草,然后呢,整天憋在屋里吗?”
小秦嬷嬷慎重考虑后,开口说:“高门大户再是富庶,也没有养女孩供着不用的道理。”
小秦嬷嬷这句太过高深,林宝颐坐起来开始思索。她只是个妾而已,有了柔美皮相、鲜嫩身体能满足孟聿衡的需求不就可以了?为什么孟家还要给她请来教习嬷嬷、海先生,把她往大家小姐的道儿上引?即便她成了具有大家风范的妾,又出不的门见不得客,也没人知道他们孟家的妾这么有档次啊。他们在她身上投那么多精力、银钱,为的是什么?视线下移定在肚腹,林宝颐猛然吓一跳,抬头再看小秦嬷嬷,眼神里多了惊恐。这时代女人生孩子是为了傍身,老了有个倚仗。但是孩子还没有呢,就被人盯上了肚子,这感觉怎么想怎么渗人。
小秦嬷嬷没法忽视林宝颐眼里的惊恐,柔声劝抚:“姑娘,你想多了。”
林宝颐没觉得自己想多了,相反到现在才想通这点,该是她想的太少了才对。孟聿衡两次说要走可以,给他生下儿女,她都没往那方面想,她不认为孟聿衡能把一个乡野村姑生的孩子看在眼里。再往深了想,若她生的孩子是个出类拔萃的,迎合了孟家人心思,那孩子过得日子应该是不错;但要是个蠢笨的呢,孟家人肯好好待他?
想着想着,林宝颐开始头疼。她开始安慰自己,和孟聿衡睡了都半年了,不喝避子汤也没见有孕,晋氏一个月却能怀上,想来她的身体是不能受孕的。再看看小秦嬷嬷,她的头更疼。小秦嬷嬷为什么要她向孟聿衡要个孩子,每次做那事孟聿衡都没射到外头去,又不让她喝那避子汤药,这不是明摆着……刚想到这,林宝颐的脑子突然清明,半年了她未曾有孕,怕是孟聿衡有用药,所以小秦嬷嬷才会说问少爷要个孩子。
孟聿衡进来,已是换了身罗衫。小秦嬷嬷躬身退出。
林宝颐看着他撩开锦被抬腿上床,轻声问:“你和我在一起,可是用避子的药了?”
孟聿衡看宝颐一眼,语音清淡:“三个月前就不曾用了。”
林宝颐哀怨,您倒是接着用啊。
孟聿衡盖好锦被,伸臂搂了宝颐的腰,语调略柔说:“再过几天我过来接你回京过年。”
林宝颐摇头,说不去。
孟聿衡语音恢复清淡:“你是我的妾,我养着你是为着你能让我快活,可不是为了你在庄子上独自快活!”
林宝颐闷闷扯出孟老太太这面大旗:“你嫡子未生,我不能回京城。”只是下一刻从唇里冒出一闷哼,没一会儿便软瘫了身子。待到孟聿衡从她身体退出,她想到他说他不用避子药了。这以后月月都得担心了。等孟聿衡躺倒在她身边,她探起身看着他情潮未褪的丹凤眼,轻声说:“你别让我去京城了,我真的不愿意去。”
孟聿衡搂了宝颐,放柔声音说;“乖,忘了你招远城的家,记住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要过年了,哪有不回家团聚的道理。”
天亮了,小秦嬷嬷送走孟聿衡回主屋,林宝颐还在睡。她是长长叹了口气,这要是京城孟府知道衡少爷在庄子的放纵,宝颐姑娘狐媚的名声得坐得妥妥的。也不知大秦嬷嬷在时,衡少爷、宝颐姑娘是不是也这般放纵。
小秦嬷嬷正想着,有婆子进来,轻声禀报说庄头没了。小秦嬷嬷随口说句:“没了就赶紧找去啊。”
婆子知道这是她说的太含蓄,新来的掌事嬷嬷没明白她话里意思,又进一步回禀:“他死了。”
小秦嬷嬷眼里闪过惊讶。前几天往京城送年节礼时才看见过那个庄头,精明又强壮,说话声音洪亮有力,看着没有病痛之兆,怎么会突然死了呢?稳住心神,小秦嬷嬷沉声问:“他家可是送来讣告,可有明说因何原因逝去的?”
婆子摇头,说:“他们还没发讣告,是出去买菜婆子带回来的消息。说是庄头不是在自家去的,这时候他们家人都在一寡妇家里呢。”
小秦嬷嬷眼角余光瞟了瞟主屋,人死了不着急发讣告反而聚在寡妇家,这庄头死的怕是有些蹊跷。略一思索,小秦嬷嬷直接下令:“你先找了婆子、护卫把庄头家人从寡妇家里弄出去,让他们记住是给谁看家耕地呢,有敢闹事的话直接打。再找人带了寡妇来庄子里看着,注意着看仔细了,别让那寡妇寻了死。还有派人骑了快马给衡少爷报信,接下来怎么办听少爷吩咐。”
林宝颐醒来,照例又是日上三竿,洗漱用过饭,今日的重磅消息从小丫头嘴中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去海先生院里途经一处假山听到一婆子的嘲讽‘家里老婆都不见得能伺候的好,反跑去寡妇门里寻欢,当真以为自己还是十八少年郎呢!’林宝颐侧眼看看小秦嬷嬷,说:“这等婆子别放在明面上伺候了,不拘是烧火种地,让人多看着些。”
待进了海先生书房,海先生也在感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然后看了林宝颐一眼,那眼神很是复杂。林宝颐还没有看懂,海先生便转开了眼睛。师徒两个先后落座后,林宝颐直接开口说:“先生,我想知道一个有大家风范的妾,她该怎么过日子。”
海先生抬眼看林宝颐,平静说:“你又不是妾,想那些做什么。”
林宝颐看眼小秦嬷嬷,轻声说:“我已经敬了主母茶。”
“我听人说林家并没寄来文书,连立妾文书都没有,你算哪门子的妾。”海先生说话很不客气。
林宝颐脑子顿时清明,对啊,没有立妾文书她就不算是个真正的妾,她可以照以前那样过日子。可转瞬又迷茫,有没有立妾文书与她而言没有差别了。敬给晋氏主母茶的那一刻,她已然认命。只有现在依附孟聿衡,给他做妾,她才能保全自身,哥哥林宝城才有参加科考的机会。待三五年后情淡爱弛,孟聿衡不要她了,想来端国公府、晋氏也没那闲功夫理会她、压制自家。
有没有立妾文书都一样啊,林宝颐心里又说一遍。那是不是妾又如何,干吗非得把心思放在妾这个字眼上?她在庄子里过活,这里没有孟老太太,没有大夫人,更没有主母,孟聿衡也不过是一旬来一次。除了自家人没人把她放在心上,她又何必自我折磨去猜他们心思。至于孟家想要的儿子,她月事向来不准,可不敢保证孟聿衡厌她之前就一定能怀上。她还可以像以前那样过日子的!林宝颐想通,心情舒畅,起身恭恭敬敬的给海先生行礼谢过后告辞。
小秦嬷嬷看看海先生、再看看林宝颐,心里问自己:大家先生教导出的妾,还能算是一个正常的妾?当那个妾不再扒着主子生儿子、要私财,主子对这个妾而言,不也成了她发泄的工具?宝颐姑娘已有往那方面发展的趋势,这海先生再教下去,宝颐姑娘怕是要爬到少爷头上去了。真是不来不知道,来了吓一跳,她该把这些都告诉老太太的。
孟老太太接到小秦嬷嬷传来的消息,也有点发愁:一个有大家风范的妾、一个具有正妻思维方式的妾,真的还能算是个妾吗?林家又不肯给立妾文书,这个宝颐不好掌控啊!还是依从衡哥儿的意思,叫她回来圈一圈,去去乡野脾气吧。
少夫人晋氏听到林宝颐要回京过年的消息,捏茶杯的手指没有了一丝血色,淡淡对身边蓝嬷嬷说:“我该给少爷指个丫头去伺候,是不是?”
蓝嬷嬷摇头,说:“姑娘,万万不可。这过了年开春就到了春闱时候,现在指了丫头去,能不能得姑爷怜幸是一回事,万一扰了姑爷读书的心思可怎么得了。”言下之意是姑爷若春闱落了榜,这过错可就全落在咱们身上了。过一会儿看晋氏面色仍是不豫,蓝嬷嬷又添一句:“这立妾也讲究个两家愿意的。林家通过姑爷给那宝颐姑娘寄过好些家信,却独独没有立妾文书,想来是不愿让那宝颐姑娘做妾。这妾能不能真正做成还两说,姑娘真的没必要为这伤神的。”
“嬷嬷别拿好话宽慰我了。相公这般好人物,那林家如何会不上赶着?”晋氏闷闷吐出一句。
姑爷确实长相出众,品相风流。但在蓝嬷嬷看来,林家还真没有上赶着攀的意思,或者说他们没胆子来高攀。你看那林宝颐,敬了主母茶溜溜就走了,连一刻钟都不带多待的。出身社会底层的人最现实也最谨慎,攀上姑爷也不过是从只蝼蚁变成只蝈蝈,然后待不得几年,宝颐姑娘色衰爱弛,林家还不得被打回原形,他们攀这个有意思吗?还不如让家中子弟多读两本书考个秀才、举人来的现实。蓝嬷嬷把这意思表达清楚后,又加一句:“若姑爷的妾是四五品官家的女儿,咱们倒需要小心提防。”
少夫人晋氏的脸色这才开始好转。
作者有话要说:
☆、清淡的口味
陈妈妈发现这一多月来姚氏的变化很大:自少夫人娶进门到确定喜脉,夫人情绪亢奋,言谈时很欢喜,你说什么她是什么,一个人待着时都是微笑着的;可自从少爷再次带林氏宝颐回来,夫人的脸就阴沉沉的,与人说话都带着不阴不阳的声调。你问她要不要出去转转,她瞟眼窗外后就一脸嫌恶表情;问她吃什么饭,她说随便,但饭菜做上来,她拿起筷子吃一口就说没胃口。
这让陈妈妈很为难,再想想今日少夫人不来,要换林氏宝颐过来,她就更为难。夫人就是因林氏宝颐回府才不痛快染上风寒迟迟不愈的,换林氏宝颐来侍疾,岂不是越侍越疾!
陈妈妈看看窗外日头,辰时了,想着那林宝颐该来了,便从抱厦里起身,看看暖间里睡着的姚氏,蹑步出门想再叮嘱一次守门丫头,林宝颐来了一定得提前报。只是出了正房门还没等她有下一步动作,守门丫头开口说这位姑娘在这儿候了有一会儿了。陈妈妈看过去,大吃一惊后心里感叹:少夫人晋氏怕是坐不住了,自己来不了还要挑个美貌丫头过来膈应还未到的林宝颐,怕是想让婆婆姚氏插手把这丫头塞到衡少爷和林宝颐中间去。这要放以前还好,可现在夫人风寒不愈,愿意揽这事吗?
再细看眼那姑娘,发现这次来的姑娘不是以前常跟少夫人晋氏的那几个,她没见过。她不由得想要是不让她进屋见夫人,会得罪少夫人晋氏到什么程度。这念头一蹦出来,她自己先吓了一跳,可转念想想夫人对林宝颐明显的不喜,这要是不放这姑娘进来,稍后少夫人晋氏对夫人提起这事,她可就同时见罪于夫人、少夫人了,这可不是玩的。但都辰时了,估摸着林宝颐快来了,她要是撞见这美貌丫头,再知道是少夫人晋氏送来的,万一耍起乡野的泼辣在这儿闹起来,夫人的病还怎么养。想着,陈妈妈便下了决定,对那姑娘说:“姑娘啊,大夫人睡下了,你先回少夫人院里,明儿再来吧。”
林宝颐看着眼前的妈妈,孟老太太要求她过来侍疾,难道大夫人这边不知道这事?怎么一开口就说让她回落松院,明儿若来大夫人要还是睡着的话,后儿是不是还得来?
陈妈妈看着那姑娘黑葡萄似的大眼,又动起心思。府里人传林宝颐狐媚,勾得衡少爷每旬前去相会厮磨,想来是个穿衣豪放坦胸露乳的主儿。面前这个穿着虽保守些,但柳眉大眼小琼鼻,小模样是真不错呢!没准衡少爷吃腻烤乳猪了正想换个清淡的口味,大夫人顺手这么一推,那可是一推三得意,让那林宝颐哭去吧!这么想着陈妈妈侧开身让行。
侧身让开,待看到那姑娘前行两步,陈妈妈脑袋像被闪电炸开一样清明了,她怎么做出这么蠢的事情?就算衡少爷会看上这姑娘,她也该先跟夫人说一声让她有个准备不是。她边骂自己猪脑袋边快走两步赶到那姑娘身前,说你再等会儿,我进去跟夫人报一下。
林宝颐站定,等着陈妈妈去给姚氏报备她的到来。她有些奇怪陈妈妈看她的那种掂斤播两的奇怪眼神。不过这府里的丫头婆子看她的眼神就没几个是正常的,再加上她又不是孟府的常住户,出了朝晖堂没几个丫头婆子认识她。有次去孟聿榕院里,路上遇上两婆子,她前脚刚走,后脚就听到一句‘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现也乖觉了,净送貌美的姑娘过来小住,打量少夫人好欺负。不定哪日气极了,一杆子全轰出去’。她把这当笑话讲给孟聿榕听,却反遭孟聿榕嘲笑,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错认是前来孟家打秋风的穷亲戚了。
但来大夫人姚氏的院里,自己不应该被错认吧。毕竟这陈妈妈是给她送过避子汤的,虽说不是陈妈妈亲自端到自己面前,但自己长什么样她该知道的不是吗?
林宝颐想错了,这陈妈妈还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林宝颐去庄子前,在这孟大老爷府里是隐形人般的存在。除去孟老太太、孟聿衡、孟聿榕和大小秦嬷嬷以及林宝颐的贴身丫头白鹅打眼一看知道这是宝颐姑娘,其余的就连大夫人也只是看过宝颐两次,知道她貌美而已,一个乡野村姑,即便是儿子将来的妾,也不值当挂在她心上的。大夫人不怎么认得林宝颐,陈妈妈更是见都没见过她,又哪里知道她长什么样!送避子汤吗,只要找到白鹅,不就相当于找到林宝颐,她干嘛要费心询问林宝颐长什么样?
姚氏醒了,斜倚在床上,懒懒的不愿意动。 陈妈妈进来,她说的话她听见了,可怎么也进不了脑子,也做不出反应。末了陈妈妈问她怎么办?姚氏茫然了一下,说让她明儿再过来。
陈妈妈庆幸自己进来报备的这一下,夫人虽不喜那林宝颐,但衡少爷喜欢,夫人就得给她留点脸面,虽然还是会塞美貌的通房丫头。这下好了,夫人发话让那姑娘明儿再来,今儿就赶紧回落松院去。想给林宝颐添堵自己到她门前晃去!
看着让她走的陈妈妈,林宝颐傻眼。过来侍疾又不是她自愿的,是老太太要求姚氏默许的。这一次放行、两次拦她,难道是觉得她耳背,需要走近些才能表达清她姚氏赶人的意思。她有些恼,端正面色说:“老太太让我来照看大夫人,大夫人病了不喜生人近身没关系,我在暖阁外看她一眼,回去也好跟老太太有个交代,这样可成?”
这回轮到陈妈妈傻眼了。在她想像里林宝颐是个模样媲美妖精的主儿。她可没忘那避子汤,她嘱咐厨房熬了,又守着,结果呢白鹅端走了送回来个裂成两半的碗。以前可从没出过这事,林宝颐那就是个狐狸精!可狐狸精怎么会是这般清静淡然呢?虽说林宝颐是衡少爷的妾,可她不是憋在朝晖堂就是被放逐在庄子里,没大秦、小秦两位嬷嬷随身伴着,谁认识她啊?!
林宝颐既是来侍疾的,那就免不得做些端茶倒水喂药的事情。姚氏也没过分排斥她,由着她忙碌。待她坐下后,姚氏问了宝颐一句:“你可是想过做衡哥儿正妻的?”
宝颐抬眼看姚氏,清淡开口:“我还知道自己斤两,不至于做那等春秋大梦。”
姚氏轻叹一句:“你是个聪明有福的。”
她聪明吗?不觉得。有福?这个需要加倍努力,十年后才能看出她是不是有福,现在说这个早了点。
宝颐再看眼姚氏,垂下眼。庄子里待惯了,也看惯了四十岁左右的乡野村妇身边围着丈夫、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一大堆人的情形,赶上那嫁人嫁得早的,还能看见孙子、孙女满地跑;她们若有个风寒,那根本就不叫病,照样精神满满挽了头发下地干活,这边丈夫叫,那边儿子喊,隔三差五没准女儿还要回来哭诉女婿待她不好,每天过得热闹的像打仗,逢人就说自己命苦,生得个劳碌命。那时林宝颐是深感同情的。
可现在看姚氏,保养得当,近四十的人一张脸平滑的怕是村里二十岁的女人都比不上,老公做官儿子考举,说起来该是生的一身富贵命吧。可一场小小风寒就能将她栓在床上,老公上朝、儿子读书、女儿学规矩,最小的儿子倒是无事可干,可候在病床前又怕过了病气给他,不敢让他在这边守着。最后能守在她身边的除却自己这个外姓人,全是仆妇,没一个血缘至亲,看起来比那劳碌命的村妇还可伶。
姚氏又说了一句:“可我就是不喜欢你,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能为什么,阶层差距过大,说不到一块去,想不到一块去,也做不到一块去。什么都融不到一起,这喜欢怎么生得出来?但话不能这样鲁直说出来,为了自己的以后,林宝颐想想,说:“有一村妇,家里穷困平日连饭都吃不饱,忽一日得张大饼吃得肚子饱胀非常,她觉得非常满足。躺在家里土炕上她就想,那宫里的娘娘、公主想来是能日日吃上大饼的。”
姚氏笑了,待眼里笑意消散,状似无意的问宝颐一句:“你要是得张大饼,是不是也能非常满足?”
林宝颐点头,有多大肚吃多少食,有多大头戴多大的帽,这点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姜是老的辣
蓝嬷嬷觉得这宝颐姑娘很有那眼力见,你看看人家一进兰香院就不出来了,明说是侍疾去了,其实是去刷大夫人的好感吧。一连十天,别说忙于应酬的姑爷见不着她的人,就连早晚去给大夫人请安的自家姑娘,在兰香院也没看见人家一片衣角。看人家这妾的职业素质多好,不和正室抢丈夫不说,还主动避免一切有可能膈应人的碰面。不就是供她吃穿住吗,就算姑爷纳上两三个这样的妾,端国公府也能负担的起!姜还是老的辣,孟老太太不愧是侯府嫡女出身,把个乡野村姑教养的这般懂事明礼知进退,比对京城官家女儿也不逞多让。
想完林宝颐,蓝嬷嬷又想起自家姑娘的贴身丫头之一绿宛,那丫头怕是动了春心,昨晚姑爷过来时她看向姑爷的眼神柔的都能掐出水来了。这丫头不能在姑娘身边待着了,得赶紧发嫁了才是。只是年节下的事多,这时候买丫头还行,发嫁丫头却是不好。不能立时发嫁,那就得着人细细留意绿宛才是。年节宴饮增多,可不能让她凑到姑爷身边,整个醉酒乱性的事出来,姑娘是抬她做姨娘还是压着她?
正想着,迎面走来大夫人身边的陈妈妈,她侧身后跟着个三十五六岁的黑瘦妇人,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后边是三个丫头,再后边还坠着个头埋到胸前走路畏缩的小丫头,洗的看不出颜色的肥大布衣时不时随风鼓起。这风要是再大点,估摸着能把那小丫头吹跑了。
陈妈妈扭头看见走来的蓝嬷嬷,略点头。蓝嬷嬷同样点过头,侧身给陈妈妈一行人让路,待那小丫头经过时,蓝嬷嬷多看了她一眼,寻思这孟家再缺奴仆也不至于买这样的吧,没点鲜活气不说,那想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卑微样,当烧火丫头都不够格!就这样的丫头,怎么会进入孟家的内院呢?
牛妞子感觉到身后火烧一般的视线,又想拢肩缩手。可想到牙婆子的叮嘱,她又不敢拢肩缩手了。从进这宅子的大门,这走了都有两里地了吧,怎么就还是走不到林家颐姐儿的院子呢?眼角余光看着这来来往往的妇人、丫头,一个个着锦裹缎的,走路都带着香风,她更是不敢抬头正眼去看,只想尽快见到林家颐姐儿。她这样粗俗的乡下丫头不配站在这富贵堂皇的宅子里,希望林家颐姐儿能给她寻个烧火种菜的地儿,只要给她一碗饱饭吃,她就知足了。再瞄瞄身前姑娘的金丝绣花鞋,牛妞子轻叹口气,怪不得林家嫂嫂那么着急办颐姐儿的立妾文书,颐姐儿这妾坐的稳当了才能名正言顺享受这宅子里的富贵不是?!出来的时候听娘的意思是颐姐儿的立妾文书办下来了,也不知林家嫂嫂有没有给牙婆让她捎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