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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翕翻身替谢嫮收拾好了身上,然后再次躺下,把人圈入自己怀中,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好,听夫人的便是了。”
    谢嫮得了沈翕这句话,这才放心的睡了过去,虽然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困意来袭,让她再没有办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可睡到半夜的时候,谢嫮突然从床铺上坐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正抓着她的手侧身睡觉的沈翕,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其实他自己早就做好了决定,让长寿去军营吧。还特意跟她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还卖关子让她去猜!怪不得她提出来之后,他有一点奇怪,但很快就接受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这个混蛋!
    沈翕既然决定‘听从’夫人的吩咐,那么他做事的效率还是很快的,九月初三那一天,就有几个军营里的长官奉命来到了沧澜苑中,然后在沈翕和谢嫮的监督之下,把不住反抗,最后被暴力镇压的长寿征兵‘征’走了,长寿走的时候,很是‘舍不得’,尽管被捂住了嘴,但依旧不屈不挠,支支吾吾的说了很多话。
    沈翕倒是面上平静的很,让丹雪替长寿收拾了东西送出去。
    一阵不算坎坷的事情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完成了。就连谢嫮也不得不赞一声:夫君真棒!
    只是苦了长寿那孩子,莫名其妙就被人决定了命运,丢到了军营里操练去了。
    *****
    在长寿被送走的当天,一直住在外头院子里的沈烨突然回来了,原因是仆人辗转终于找到他,告诉了他老太君被人烫伤的消息,不管沈烨对其他人怎么样,但是对老太君还是很孝顺的,听说她是在沧澜苑中受的伤,还没坐稳,就赶到沧澜苑里兴师问罪来了。
    沈翕今天因为要送长寿出去,所以这个时间还在家里,沈烨来的时候,沈翕正在书房里看书,谢嫮见沈烨怒气汹汹的从外头走进来,就让乳母抱着康宁去了内间,自己则跟着沈烨去了书房里。
    不顾阻拦,推开了门,沈烨就闯入了沈翕的书房,聂戎看见随之而来的谢嫮,以眼神询问,谢嫮对他摇了摇头,然后便叫聂戎带着外头的护卫离开书房附近。
    书房中,沈翕正在整理往年书册,见沈烨进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冷着脸看向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那个野种呢?”
    沈翕讽刺的勾唇一笑:“什么野种?他是谁的儿子,你不知道?”
    沈烨脸色一变,随即便啐了一口,说道:“呸!他人呢?把他叫出来!在这个府里没有谁能在伤了老太君之后还安然无恙的!”
    沈翕冷哼了一声:“已经送走了。不好意思。”
    “送哪里去了?就是送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揪出来,扒了他一层皮!”沈烨如今面对沈翕,已经再难维持平和,只要他看见沈翕这张脸,就不可抑制的想起自己绿云罩顶这么些年,在那奸夫面前委曲求全,丧失人品,就能保得沈家百年兴旺,可这小子毁了他的一切,他那个亲爹也和他是一个品行,过河拆桥,全都忘了,自己这些年因为他们受得那些污蔑与痛苦。现在他可什么都不怕了,他们既然要和他撕破脸,那他也不会让他们好受,到时候把洛氏的淫、荡嘴脸一揭露,他看这个沈翕还有什么颜面做他的大皇子,而那个人就算是皇帝又怎么样?同样让天下人耻笑于他!
    沈翕看着他,捏着书的指节都有些泛白了,书房内陷入了沉默。
    谢嫮站在书房外,将沈烨所言听得一清二楚,她从来没有见过比沈烨还要无耻的男人。
    若有所思的走出了沈翕的书房外围回廊,花意正好来找她,说是宫里来人,传皇后娘娘懿旨,宣她与小皇孙入宫觐见。
    谢嫮赶忙回房梳洗更衣,抱着康宁一同入宫去了。
    自从沈翕恢复身份变成封璩之后,皇后召见她们也是三天两头就有的事情,谢嫮并没有太过在意,以为今次也是皇后娘娘惯例性的喊她入宫小聚,顺便给皇上瞧一瞧小皇孙。
    可是到了皇后的宫中,才发现这一回似乎有些不一样。
    皇后的精神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听说皇上这两日都歇在她的宫中,两人到底是结发夫妻,皇上有事还是会来这里和皇后娘娘商量着来,而这一回他们商量的结果却是出乎了谢嫮意料。
    “皇上的意思是,让大皇子寄在我的名下,这样他就是嫡出了,而我这些年身子不好,膝下也没个正经孩子,大皇子寄名过来,那就是又嫡又长……我这么说,你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谢嫮惊讶皇后直白的话,半晌没有说话,心中跳动的厉害,她没有想到,关乎沈翕今后命运的转折点,竟然是这个时候就开始了的。
    大皇子封璩成了无出皇后娘娘的嫡子,这个身份可与恢复皇子身份大不相同。
    恢复皇子身份,最多就是认祖归宗,有了宗室的身份,可是如果寄在皇后娘娘的名下,一个皇子又嫡又长,这意味着什么?
    皇后娘娘看见谢嫮的表情,就知道谢嫮已经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但笑不语,不用嬷嬷搀扶,就走过来,拉住了谢嫮的手,将她带到了内间,这里似乎是皇后娘娘的私人地方,因为她发现,郝嬷嬷把她们送到门口之后,就自动停下了脚步,不进来了。
    皇后让谢嫮坐下,自己则在这个小天地里东找找,西找找,就像一个要和闺蜜分享秘密的少女一般,这样的皇后娘娘,谢嫮还是第一次看见。
    “你知道吗?我和你的婆母是很好的朋友。”
    谢嫮一惊,她的婆母,就是已故的洛氏。没想到皇后娘娘和洛氏竟然会是朋友?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家和她家只隔着一堵墙,你婆母小时候可凶悍了,被洛丞相打了就敢翻墙逃跑,可想而知,她就跑到我家院子里去了,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可是她却好像任何时候都精力充沛一样,走到哪里都是阳光,和我一点都不一样。我不能出门,她就经常给我带些外头的东西回来,从墙那头偷偷扔给我。”皇后娘娘一边找着东西,一边回忆着当年,说着说着,眼中似乎有了些湿润,呼出一口气后,才调整了心情,转头对谢嫮俏皮的眨眼,说道:“你婆母要不是个女孩儿,当年我们感情那么好,我都想过要嫁给她的。”
    这句话说的似乎真的带了些遗憾的味道,让谢嫮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皇后娘娘似乎也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两人就都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从一个柜子深处挖出了一只大箱子,她太瘦,力气不够,拖出来有些费劲,谢嫮就走上前去帮她,两人合力将那只不算精巧的大箱子搬到了罗汉床上。
    皇后娘娘气喘吁吁的坐在一边,然后打开了大箱子的箱盖,里头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叫谢嫮眼前一亮。
    ☆、183|179|
    纤细的手指一直抚着那些东西,然后拿起了一只陀螺,温柔的看着,说道:
    “这些全都是她送给我的。你说说,她一个姑娘家,这么讨好另外一个姑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这是定力好,换了其他定力差点的姑娘,指不定就要爱上她了。”
    谢嫮又笑了,皇后娘娘的目光在箱子里不住流连,看得出来她对箱子里的东西很是留恋,有很多小玩具表面都已经很光滑了,说明这些东西在某个时段中,应该是被人日日把玩的,可见皇后也许对洛氏真的有很深的情谊。
    “可是后来,我们都长大了。都有了各自的烦恼。她有婚约,可是却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她不敢说出是谁,但我知道,她爱他!”皇后的话如汩汩流水,趟在谢嫮的心上,她一边听着,一边也跟着皇后的动作,开始把玩箱子里的东西。
    突然看见一卷画轴,只觉得眼熟的很,因为那画轴的木头把柄很是独特,不像时下那些圆头一般,而是葫芦状的,在谢嫮的印象中,这样的画轴,沧澜苑中似乎也有……
    鬼使神差的将手伸向了那个画轴,对皇后问道:“娘娘,我能看一看这个吗?”
    皇后抬头,看了看谢嫮手里的东西,有些讶异,却没有阻止,点头说道:“看吧。不过那画不是她送给我的,是别人送给她,她不要的。”
    谢嫮带着疑惑,打开了那卷画轴,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这幅画中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美貌少女,唇边的一弯勾起,似乎能叫人溺毙其中一般……这幅画,谢嫮在沧澜苑中看到过,这是洛氏的遗物,如今还被她放在小书房的画瓶之中,可是这幅画又怎么会在宫中呢?
    谢嫮又仔细看了看这幅画,发出一声低声的轻吟,皇后也发现她的不对,凑过来看,问道:
    “怎么了?”
    谢嫮合上画卷,看着皇后,犹豫了片刻后,才对皇后娘娘问道:“娘娘,这幅画是……”
    皇后微微一笑:“就是她啊!你的婆母!唉,她年轻的时候就长成个模样,总是笑吟吟的,爽朗的像个男孩子。”
    谢嫮又问:“那这幅画是谁画的?”
    “嗯?”皇后有些看不懂谢嫮这带点紧张的神情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回答道:“皇上啊。你不是知道她和皇上的事了吗?怎的还这样惊讶!”
    “……”谢嫮迟疑了一会儿后,然后又试探的问道:“那么娘娘,这幅画皇上画了几张出来?”
    “画了几张?你这孩子今日怎么了?这画是当年皇上画给她的定情画,只不过她不愿成为皇上后宫里的一人,怎么说都拒绝了他,就把这幅画丢了,被我捡了回去,然后就把它藏了起来。你可不能告诉你父皇,这是我私藏的东西,他知道了,定会跟我要回去的。”
    谢嫮听到这里,又把画打开看了看,突然看到这幅画中的女子头顶苍穹处似乎是空白的,可是她在沧澜苑中看到的那一副画,她可以明确的记得,那女子头顶处还画有一只金色的雄鹰……
    “我在家里也看到这样一副画,只不过和这副有点不一样。”谢嫮纠结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和皇后说出这个问题来。
    皇后一听也奇了,问道:
    “这怎么可能?这幅画是皇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皇后娘娘的眉头也微微蹙起,说道:“你说的那幅画还在你那里吗?”
    谢嫮点头,皇后又道:“现在就命人去你府里取来。这世上能模仿皇上的笔记这么像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皇后吩咐之后,谢嫮就在花意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花意点头领命而去,皇后娘娘让郝嬷嬷随着一同前去,然后才回过身来,对谢嫮说道:
    “唉,我这辈子啊,也是挺无趣的,自从她嫁人之后,我们就很少来往了,再到我入了宫,她就更加不愿意理我,其实,我们都知道,皇上最爱的人是她,可她就是倔强的不愿答应,一开始的时候,我召她入宫,她还愿意来几次,可到后来,就是召她,她也再不进来与我们见面了。”
    “……”
    听了皇后的话,谢嫮心中也有了些数。
    其实洛氏是爱皇上的。她对皇上说爱沈烨,根本就是推脱之言,后来阴差阳错嫁给了沈烨,而她的好友又嫁入了宫做了皇后,一开始的时候,她愿意入宫,那定是一开始,沈烨还没有让她染上五石散,后来……是她想入宫,都不能入宫了。
    洛氏有洛氏的尊严,她不想让昔日的恋人和昔日的好友看到她那副破败凄惨的模样,所以就干脆用高傲和冷漠来维持形象,不去破坏恋人与好友对她的美好记忆。
    可是谢嫮不知道洛氏的这个决定到底是错还是对。
    她这样冷漠的维持颜面,最终让沈烨变本加厉的折磨她,而她的儿子沈翕也跟着她后面遭受折磨,承受着痛苦。而如今沈翕更是为了维持她的颜面,而对沈烨的诸多挑衅拼命隐忍。
    纵然到最后,沈翕一定会和沈家算洛氏这笔账,可是其付出的代价也太过惨痛,那个过程可以说是煎熬的。
    而煎熬的后果,就是火山般的爆发。说到底,沈家上下几百口人命,其实都是在为沈烨做的孽承担后果。
    花意和郝嬷嬷很快就回来了,谢嫮不仅让花意把小书房里的卷轴拿了过来,还把那只洛氏留下的沉香木的盒子拿了过来,皇后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卷轴,而是花意手中捧着的那个盒子,惊讶的让花意呈上来,她抱在手中,用掌心抚在盒子的上面,喃喃自语:
    “这个,她还留着。”
    说完这话,然后皇后才把盒子放在自己腿上,抬头去看谢嫮分别展开的两卷画轴,画中女子一模一样的神态,一模一样的穿着,画者构图与画风完全一样,只是谢嫮手里的那一卷,娇笑少女头顶,盘旋着一只金色的雄鹰。
    皇后娘娘捧着手里的盒子,走下了脚踏,走到那副画前,迟疑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抚摸着手里那沉香木的盒子,说道: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明明……”
    谢嫮见皇后娘娘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动手把两幅相差不多的卷轴又给卷了起来,见皇后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便对她问道:
    “娘娘,这里面……是什么?”
    皇后抬头看了看谢嫮,说道:“你没有打开看过?”
    谢嫮摇头。
    皇后不说话,便将盒子转了个面,只见盒子底部右下角有一块木头被推开了,露出一个小洞,然后从洞里掉出一把钥匙来,皇后娘娘对谢嫮扬扬眉,看着手里的精巧钥匙,又是一阵感慨:
    “这是我唯一送给她的东西,我自己做的。她向来马虎惯了,我怕她把钥匙全丢了,所以就在这里藏了一把,一直没告诉她,就打算等她丢了钥匙的时候,来找我。只可惜,一等等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来找我问过。”
    说完这些,皇后娘娘就低下头,抓起了盒子前端的小锁,将钥匙插、了进去,盒子打开之后,便透出更浓郁的沉香木的味道,随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叠叠的信封,信封表面是用各种花笺封住的口,看着雅致又有趣。
    皇后似乎更有感触:“这么多年,她还是喜欢搞这种幼稚的东西……”
    沉香木的盒子里全都是信件,是洛氏成亲之后,单方面写给皇上与皇后的信件,却是没有寄出的。
    皇后一张张的信看过去,问谢嫮要不要看,谢嫮摇头,说自己还是不看婆母的隐私比较好,皇后却不以为意,说道:“这些都是她的遗物,咱们算是她最亲近的人,再说了,她的那些个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就是她自己别扭,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把持着不放。你瞧瞧,她对皇上这些心意写的,多哀怨缠绵,要说她不喜欢皇上,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谢嫮还是不看,就在一边喝茶,皇后却是不知疲倦,看了一封又一封,看完之后,还将之折叠好,再用花笺封住,花了半日的时间,皇后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封信,因为信里会经常提起她的名字,所以从头到尾,皇后都是笑着看完的,直到看见最后一封时,脸色却变了变,用完全不同的神态,将那信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后,才将之合上,对谢嫮问道:
    “你可知,你婆母是怎么死的?”
    “……”
    谢嫮刚喝下一口茶,听了皇后这个突然的问题之后,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心中没由来的一紧,咽了下口水后,才呐呐的看向了皇后,半晌都没敢说话……
    皇后难道发现了什么?
    又或者,洛氏在信中写了什么?应该不会,洛氏那样在意自己的尊严,又如何会把那些受到折辱的事情写在信中,留下把柄呢?
    正胡思乱想之际,皇后又问了一声: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病逝的前几年,在沈家到底怎么了?”
    “……”
    这下,谢嫮就彻底傻眼了。
    ☆、184|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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