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君却不管他,在这殿中缓缓踱着步子道:“似乎是很早以前我就说过,我母亲的事,那是我父亲和陛下还有十二舅舅之间的私人恩怨,他不希望我插手,我就不会勉强,至于你家那位二殿下——”
提起风启,延陵君是真的无奈。
他无声的苦笑了一下,终究忍不住的叹气,“我是膈应他,可如果为这就使阴招弄死了他,在浔阳的眼里,我又成什么了?”
他是不介意顺水推舟的送崇明帝一程,但是风启——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的。
他虽然小心眼儿,并且很多的时候也不磊落,但却唯独在褚浔阳的面前,必须秉承原则。
最可憎——
风启太会做人,不是他们的敌人。
风连晟气不打一处来,阴着脸盯着他看。
延陵君也不介意,十分干脆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在了桌子上。
“所以呢?今天这事儿就这么完了?”风连晟咬牙道:“你说是见招拆招,帮老二渡劫,实际上却是想要趁此机会,叫人暗访,去确认一直隐在幕后那人的身份吧?”
这一点,是在方才延陵君进来的前一刻他才勉强想通的。
的确是如延陵君所言,以他的为人,他几乎是不可能会趁火打劫的弄死崇明帝和风启两个的,但如果无利可图的事情,延陵君也绝对不会做。
这件事一经发生,对方的矛头就会调转朝向他这个当朝太子,这样一来,就方便顺藤摸瓜,从背后去探查那人的身份了。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延陵君的目的不过就是这个,而不管崇明帝还是风启,其实就都只是他用来完成这个计划的一件用作掩饰的道具罢了。
这个人,是当真无法无天到了可恨的地步。
但是延陵君却摇头否认了这点猜测,道:“你不是知道暂时这段时间我不会有任何的动作吗?又做什么要费心费力的去做这些?”
他的话,其实是不足为信的。
风连晟的心里不屑,但是看着他脸上表情,脑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突兀的蹦出一个念头,几乎是难以置信的,他脱口问道:“其实——对那人的身份,你早就心里有数了对吧?”
延陵君是凡事都要主动出手,也绝对会等到吃亏之后再反击的人,如果他心里没底,现在就一定会全力追查,所以他说他今天的目的不在于此,那就说明——
其实他是早就知道了。
风连晟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因为这段时间他也在从风邑和华城等各方面顺藤摸瓜,不断的追查,但是全部都是无功而返,没有拿到能证明那人身份的任何一线线索。
延陵君但笑不语,相当于默认。
风连晟的心跳突然停滞了一瞬,他一步走上前去,神色凝重道:“是谁?”
延陵君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就在这时候,院子里突然一串脚步声传来,李维匆匆往里走,延陵君侧目看过去一眼,忽就神情隐晦的笑了,“今天——我要宣城那女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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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试探
宣城公主?
延陵君这番大动干戈,居然只是为了那个女人吗?
他都已经将那个女人视作无物,容忍了这么久了,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
风连晟的心中狐疑,拧眉看了他一眼。
延陵君已经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李维从外面匆匆行来,拱手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风连晟也顾不得再思考别的,赶紧收摄心神。
“宫外五殿下和右相等人求见,说是有要事启奏陛下!”李维道。
“他们的动作还真是拖沓,本宫还以为他们早该来了呢!”风连晟的唇角勾起冰冷的一个弧度。
他大步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步子略一停顿,冲延陵君一挑眉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居然真就放心的撇开崇明帝这里不管,一撩袍角,大步走了出去。
延陵君站在厅中目送他的背影,面上表情却是一切如常,过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的踱回了内殿。
风连晟从崇明帝的寝宫出来,就顺口问道:“他们人呢?”
“被令大总管拦下了,还在前朝那边。”李维道,说着却是露出分外凝重的神情道:“殿下,陛下那里——”
李维其实是信不过延陵君的。
那个人和褚浔阳厮混在一起,就好像是被褚浔阳给熏陶感染了一样,做事毫无章法,无法无天。
“走吧!”风连晟却是不管,直接大步往前走去。
和风梁一同前来的,除了右相程中恒,另外还有兵部尚书陈鹤年以及下面的两位尚书。
风连晟等人是可以直接入后宫的,而朝臣却除非是得皇帝的特殊恩准或是宴会的场合可以走其他宫门的捷径入宫,否则就只能通过前朝那边的东侧宫门取道。
这个时候,一行人都等在前朝和后宫交接处的大门外。
“见过太子殿下!”见到风连晟过来,程中恒就带头行礼。
“三哥!”风梁也上前一步,做了一揖,似笑非笑道:“今天是三哥的大喜日子,*一刻,是最好的时辰,三哥不在东宫和太子妃嫂嫂共度良宵,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宫里?”
程中恒等人也都不知道风连晟还在宫里的事,令文昌过来阻挠他们,就只说是崇明帝已经睡了,让他们有事也等到次日早朝。
可是麒麟山脉的军中出了大事,程中恒几个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能等,软磨硬泡的一定坚持要面圣。
令文昌左右劝说无果,也知道事关军机大事,一旦他过分坚持,哪怕是用猜的,程中恒等人也能猜到崇明帝那里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
最后不得已,他才只能去找了风连晟。
程中恒等人本来一心都只记挂着战事,无心他顾,此时被风梁提点,这才反应过来——
这一晚是风连晟的洞房花烛夜,他这个时候还滞留宫中不去,就很不对劲了。
“太子殿下——”程中恒满腹狐疑的迟疑着开口。
“这么三更半夜的,右相有什么事情非要在这个时候求见父皇?”风连晟说道,先发制人的直接把话题引开。
“哦!”程中恒等人心里都揣着事儿,也着实是无暇他顾,赶紧收摄心神。
兵部尚书陈鹤年上前将两封战报呈上,“太子殿下,这是南方军营八百里加急递送进京的战报。继上一任主帅战死之后,朝廷方面继任的人选还不及赶过去,军营之内就暂时由幽州大都督谢正豪主事,可是今天刚刚收到的战报,说是在三日之前的一场战役中,谢正豪带人进了麒麟山脉追击长城部落的乱党,遭了埋伏,命在旦夕,当夜军营又被长城部落所袭击,损失惨重。”
陈鹤年只说着这些事,就后怕的额头上都是冷汗。
如果说二十年前的长城部落只是一群有勇无谋的野蛮人,那么现如今,在风邑的操纵之下,已经组建了纪律严明的军队,并且他们占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对朝廷的军队几乎造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倒不是朝廷的军队都是草包,而是那一带的山林地域实在复杂南控,只许是长城部落主动宣战,否则一旦朝廷的军队进入山林之内,绝大多数就都只会是和谢正豪一样的下场。
几乎可以说,长城部落的存在已经成了一颗毒瘤,而且还是一颗无法轻易剜除的毒瘤。
风连晟借着灯光飞快的翻阅手中信函,脸色也是阴沉无比。
“殿下,军中已经连续折损两名主帅了,士气大衰不说,就连那附近居住的百姓也都人心惶惶,如果不能想办法尽快稳定那里的战局,挽回我军的声势,恐怕——”程中恒忧心忡忡的连连叹气,“不是老臣说丧气话,一旦民心动荡,很容易要引发骚乱的。”
“是啊殿下!”同行过来的一位兵部侍郎也道:“那谢都督是从边境战场上下来的,当时陛下点了他过去帮忙应急,是想着他的实战经验多,可能会牵制住长城部落那些蛮夷,可是现在连他都吃了这样的暗亏,情况已经十分紧迫了。”
“殿下,臣等本也不想深夜入宫打扰陛下休息,可是此事——实在是刻不容缓!”程中恒为难道,说着就看向了令文昌,“令大总管说陛下今日圣体违和,睡得早,不知道可有大碍?”
崇明帝的确是渐渐地岁数大了,虽然他以往的身体基本上都不错,但自从太后大去之后,他受了不小的打击,最近也渐渐地露出疲软之态。
本来令文昌说他太过疲累,不敢去叫醒他,程中恒等人也没多想,可是风连晟居然滞留宫中不去——
这就值得深思了。
风梁的脸色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带了一种等看好戏的表情。
“是啊,父皇今天累着了,再加上心情不大好,所以就早早的睡了,令大总管也是为了父皇的身体考虑,所以才拦下各位的,各位难道不该体恤一下吗?”风连晟道,他的语气平静,听起来并不见怎样的担心紧张,脸上表情却是似笑非笑的盯着风梁道:“诸位大人是有紧急军情奏请才不得不连夜入宫的,老五你又有什么事?”
这件事,和风梁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风梁却是一样挑眉看向了他,淡淡说道:“臣弟也是没办法啊,令大总管一心为了父皇的身体着想,不肯放行,他们又不敢去东宫搅和了三哥你的好事,大概是想着臣弟我好歹也是个挂名的王爷,特殊情况下有出入宫中的特权,所以就去请我过来帮忙叫门了。”
风梁说着,就半调侃的冷冷笑了声,“早知道三哥你在宫里,我就不必这么折腾了。”
他说着,就目光审视的打量起令文昌来。
令文昌见多识广,虽然心里还为崇明帝的事情挂心,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仍旧脊背笔直,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
“太子殿下,陛下的身体真的没有大的妨碍吗?这个时候,您怎么会还留在宫中?”程中恒也是不放心的再次确认。
“怎么?右相这是不信本宫的话?”风连晟并不解释自己深夜滞留宫中的原因,只道:“战事的事情本宫已经知道了,这两封战报本宫会代为呈送父皇,时间已经很晚了,各位辛苦了,还是请回吧,有什么话,都等明天的早朝上再说。”
风连晟说着就收了信封,转身递给了令文昌,自己抬脚就走。
他这样避重就轻,岂不是欲盖弥彰?
就算是之前没有怀疑过他的人此时也免不了多想。
几个人互相对望一眼,最后还是管制最高的程中恒站出来道:“太子殿下,现在离着早朝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这战报的事情实在是十万火急,还是请你勉为其难,去和皇上通禀一声,看看能不能让陛下提前召见微臣等人吧!”
风连晟的脚步顿住,神情明显不悦的回头看了一眼。
程中恒到底就只是个臣子,并不好太过勉强。
这个时候,风梁就干脆跨过那道门,直接走到风连晟的面前道:“三哥,你深夜滞留宫中,不会是父皇真的身体不适吧?就算真有什么隐情,臣弟和右相等人又都不是外人,好歹您也让我们进去给父皇问个安不是?”
两个人,四目相对,风梁的唇角弯起,带了明显挑衅的意味。
风连晟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这一个笑容十分的阴冷,“怎么?老五你这话似乎是话中有话啊?”
有些话,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风梁窘迫的掩着嘴巴咳嗽一声,干笑道:“三哥说哪里话,臣弟也是挂心父皇的安危,关心则乱!反正早朝的时间也要到了,再有半个时辰左右父皇也该起身了,你带我进去,他应该也不会怪罪的。”
风连晟越是阻止,他就越是觉得这个事情有猫腻,于是就越发坚持。
风连晟被他这样话赶话的逼着,终于面上也现出几分恼意,一甩袖道:“本宫知道你心里在打得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怀疑我深夜滞留宫中的原因吗?既然你一定要问,那我告诉你又能如何?父皇的确是身体不适,而且这个时候也肯定没心情见你和右相他们,昨夜宁平那丫头闯了祸,惹得父皇大动干戈,本宫也不得不留在宫中帮忙处理,这个解释你还满意吗?”
“宁平?她能做什么?”风梁对这话却是不信的。
“咱们自家的家务事,回头等父皇的气消了,你自己去问就是!”风连晟道,然后就不再管他,看向后面的程中恒等人,“丞相大人,不是本宫不分主次,而是这一次宫里发生的事情比较特殊,引发了父皇的雷霆之怒,这个时候本宫若是带你们过去面圣,只会是变本加厉,所以各位还是先请回吧!”
所谓的脚臭不可外扬,皇帝也是人,如果是儿女方面出了什么丑事,自然是希望捂住,越少的人知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