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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家一事让朝中人心惶惶,就怕被人查出自己与薛家有甚渊源。然而正值此时,皇宫又传进一桩坏消息。
    敬亲王突发疾病,昏阙不起。
    东聿衡得知消息时表情十分凝重,他不仅派了十几个御医去敬王府为敬亲王看病,价值不菲的滋补药材也源源不断地赏进王府中。
    夜里他到了春禧宫神色也有些心不在焉,沈宁自知他敬重敬亲王,摒退了下人,一面为他按摩肩膀一面柔声道:“你放心,我看皇叔平日身子健朗,他不会有事的。”
    东聿衡沉沉地叹了一声,“朕别的不怕,就怕皇叔他……”
    “什么?”沈宁见他欲言又止,不由追问。
    东聿衡却是抿紧了嘴角,摇了摇头。
    敬亲王病情时好时坏,太医们好似找不出个原因来,龙颜大怒,皇城一片阴云。
    沈宁发觉东聿衡对敬亲王的病情极为在意,虽然她也知道敬亲王对于他的意义,但她总觉得其中还有一些她不明白的深意。她没法子从他嘴里得知实情,只能竭尽所能地令他放宽心一些。
    她也让人去向太医打探敬亲王病情,竟一无所获。她试探皇后,向洪公公打听,甚至腆着脸向沈太傅求教,却都没能有个确切的答复。
    东聿衡知道沈宁的举动,并不恼怒,只揽着她亲了亲她,“别胡思乱想,朕只是担心则乱。你别跟着瞎起哄。”
    沈宁深深看他一眼,双手环紧了他,“每回我伤心难过时,总会抬头看天上星星,想着这天地这么大,自己不过沧海一粟,这样想着想着,烦恼也变得小了……”
    东聿衡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难为宁儿了。”这妇人,在上心的地方从不含糊。思及此,他的心底涌现一阵暖流,不由轻喟着拥紧了她。
    ***
    东明晟居乾坤宫多日,皇后看皇帝对他的气也渐渐消了,权衡一番,向皇帝再提后宫教养一事。只是她选来选去,却惟有庄妃合适了。
    东聿衡沉吟片刻,却是说道:“此事朕心中已有定论,皇后便不必操心。”
    皇后心下一惊,她不由问道:“不知陛下意欲何人?”
    皇帝只摇头不语。
    几日后,皇帝颁下圣旨,二皇子东明晟由春禧宫宝睿贵妃教养。
    一旨即出,满朝皆惊。
    宝睿贵妃一时圣宠无人能及。
    皇后听闻此事,失手将手中茶水倒在绣面之上。
    沈宁接旨时气恼与无奈参半,她一宫独宠就已经够招摇了,如今还有一个半大皇子……
    夜里,东聿衡将沈宁压在身下重重进入,在她耳边低喃,“宁儿,朕会护着你,带好朕的皇儿,朕会护着你。”
    木已成舟,沈宁只得从命。事后她静下心来,仔细将事儿想了一遍。
    东聿衡之前分明无意让她带二皇子,即便现在僖嫔被贬,但后宫也应还有其他人选,是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想来想去,觉得这段时日惟一对东聿衡有所刺激的就是敬亲王的病。可是他的病与她带养二皇子又有什么关系?
    她愈发捉摸不透。
    东明晟第二日正式搬入春禧宫。他踏入宫中的第一件事就是领着服侍自己的大小奴才向沈宁磕头。
    沈宁回宫后已见过他几次,但每回都是匆匆一瞥。她让众人起了身,亲自扶他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东明晟随了母亲的脸庞十分白皙秀美,只是这些时日的打击让他显得颇为憔悴。沈宁心中叹了一口气,握着他的手说道:“我看你愈发瘦了,得多吃些东西才是。”
    东明晟声音有些僵硬沙哑,“多谢母妃关心,儿臣谨记。”
    沈宁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当一个十岁的孩子的后母,她的心思也很复杂,可她知道东明晟肯定比她更为忐忑,况且他小小年纪,经历的也确实太多了。
    沈宁对孩子十分包容,是因为她孩提时期做过许多成年之后觉得不可理喻的事,她一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无理取闹之举,再看看自己长大了也没长歪,就将心比心地觉着应该给孩子更多的宽容。
    并且看着东明奕与东明晟,个个都是还没长大就已要被迫长大,她确实也有些替他们难受。
    沈宁握着东明晟进了起居殿,一干宫仆跟在后头,琉璃知道沈宁不爱跟前多人伺候,只留了两个大宫女与她一齐跟进了殿,其他人等都候在外头。
    东明晟的教养嬷嬷只得杵在外头不时向内张望。
    沈宁先坐上了榻,凝视着面前站着的东明晟一会,微笑着伸出了双手,“明晟,给母妃抱一抱罢。”
    东明晟吃了一惊,僵硬地道:“儿臣不敢放肆……”
    “这怎么能叫放肆,过来。”沈宁笑着摆摆手臂。
    东明晟小心翼翼地挑眼看了沈宁一眼,见她笑脸吟吟,不似厌恶,才缓缓移步走近她的身旁。
    沈宁双手一合,将他瘦弱的身子抱在怀中。
    东明晟浑身僵硬得跟一块木头一样,他的手好半晌才抓住了她的袖口。
    谁知他忽地听得一阵清脆笑意,只觉身子蓦然腾空,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他已坐在了沈宁的腿上!
    瞪着眼前的盈盈笑脸,东明晟大脑空白一瞬,随后才面红耳赤地道:“母妃,请放儿臣下来!”
    琉璃与两名宫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目瞪口呆。
    “母妃看明晟可爱,忍不住就想抱一抱,”沈宁揽着他,轻轻扁了嘴,“明晟不愿让母妃抱一抱么?”
    “不,儿臣,母妃……”东明晟从未被人这么抱过,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既然愿意,明晟就让母妃抱着说会话罢。”沈宁伸手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他,“喜欢吃么?金丝糕?”
    东明晟直直坐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要母妃喂你么?”沈宁偏头,笑眸晶亮晶亮的。
    东明晟立刻双手接过,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沈宁轻笑两声,又问道:“好吃么?”
    东明晟轻轻点了点头。
    沈宁见状,也就笑笑不再说话。
    东明晟十分小心地吃完一块金丝糕,渣粒儿一点也没落在沈宁身上。沈宁抽出丝帕,轻轻为他擦拭手中碎屑。她一边擦着一边说道:“明晟,你曾经来找过母妃,母妃因为自己的原因没有答应你,你别怪母妃。”
    “儿臣不敢……”东明晟注视着她为他擦拭的动作,喏喏说道。
    “其实这回,母妃本也没有打算。”话到此处,东明晟如遭火似的撤开了自己的手。
    沈宁抬头看向这敏感的孩子,轻喟一声,“你先听母妃把话说完。”
    东明晟低垂着脑袋,抿紧了嘴唇。
    沈宁摸了摸他的头,继续说道:“是母妃自私,不愿卷入事端,但既然你父皇让我照顾你,我也再不能推托。你放心,我既然已成了你的主宫母妃,就一定会担起责任,尽心将你养大。”
    东明晟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抬起头,轻轻地道:“母妃不会扔下明晟不管?”
    “不会。”沈宁注视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会尽力视你如己出。”
    东明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露出进春禧宫的第一个笑颜,“谢谢母妃。”
    沈宁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你从此以后,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也不必强迫自己马上视我为母,你的生母犹在,惠母妃又才走不久,我们便慢慢培养培养感情罢。”
    东明晟愣了一愣,才犹豫回道:“是……”
    “乖孩子。”沈宁揉揉他的脑袋。
    又抱着他说了一些不相干的话,外头东明晟的贴身太监魏会跪禀道:“启禀娘娘,二殿下该去上学了。”
    沈宁这才放了东明晟下来,为他整整衣冠,“去罢。”
    “儿臣先行告退。”说着东明晟就要跪下。
    “不必跪来跪去,生分得紧,你往后见了我,只作礼就成了。”沈宁扶着他臂,后又笑着加了一句,“你父皇在的时候便跪一跪。”
    待东明晟出去后,沈宁大大地松了口气,她虽在东明晟面前表现得很自然的模样,可到底她从未做过人家后母,并且还是这么大一个孩子,她着实还有许多要准备的地方。
    自那以后,沈宁先是将东明晟的贴身奴才逐一问过一遍,将他平日的吃穿住行问了个通透,就连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也问得明明白白。她知道他早膳用得少,于是每日送了东聿衡上朝后,总是督促了东明晟用了饭才让他去上学。夜里回来问过他的课业,也总是要问他白日与兄弟伴读相处如何,有甚趣事。东明晟起初含糊不言,后来也与她说上两句。不仅如此,她还常让长公主过来与兄长见面,有时也请教养长公主的德妃过来坐一坐。
    东聿衡看在眼里,一日笑言她这母亲颇为尽心。沈宁却道:“这些事儿谁都能做,教育孩子是一门大学问。”
    皇帝轻笑。
    长阳降下初雪,敬亲王东瑞祥病逝王府。噩耗连夜传进乾坤宫,东聿衡一夜无眠,沈宁在旁陪了一夜。
    待隆重操办敬亲王丧礼,皇帝克制不住沮丧与焦躁的情绪,粗暴地压在沈宁身上索求着她的温暖,沈宁咬牙抑住痛楚,以无比的包容接纳着他的冲撞。
    “宁儿,宁儿……”东聿衡在她耳边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儿,将热流注进她的身子最深处。
    隔日沈宁醒来,见皇帝怜惜地抚着她红紫的肌肤,她微笑着亲了亲他的心口,回应她的是几乎令人窒息的拥抱。
    翌日,皇帝恢复如昔。沈宁竟有些心疼,他连悲伤都有时限。
    王太妃召了皇后过去,说是近来宫中连办丧事,恐怕天家郁思积胸,年也不能好好过,理应赶快定下东明奕的皇子妃,开春办一办喜事冲一冲。
    皇后领命。
    因为皇帝因敬亲王之事所扰,大皇子的婚事孟雅一直不敢向皇帝提及。这时才向皇帝呈了几名皇子妃正妃人选,其中并无沈府女儿。自游知渊一事,孟雅摸不透沈宁与沈府其中内幕,又见沈宁始终装着糊涂,于是决定将联姻之事缓一缓。
    皇帝看了人选,斟酌半日,选定了顾长卿之女顾元珊为东明奕正妃。
    东明奕得知此事,独自一人来到春禧宫坐了许久,任凭沈宁怎么逗他也不开口,只默默地吃点心喝茶,直至快下钱粮之际他才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沈宁夜里对东聿衡说了此事,她怕东明奕是得了婚前恐惧症,“他还是个孩子,就不能再缓个一两年?”
    东聿衡闻言只是哼了一哼,只说大皇子不日将娶妻生子,往后少让他独自前来。
    沈宁无语了。
    ☆、104
    大年十五,沈宁才将东明晟等人接了回来,终于两颊有些肉的东明晟拿着一把小弓箭给她看,“这是皇兄送给儿臣的,他说是他从前用过的弓。”
    沈宁笑道:“你还连吃带拿。”
    东明晟一听,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他支吾道:“儿臣也没甚稀罕物件送给皇兄……”
    “礼轻情义重,只要是你的心意,你送什么你皇兄也欢喜。”
    东明晟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
    沈宁轻笑,让人带他下去沐浴更衣,准备参加夜里的后宫家宴。
    夜宴表面一派和乐融融,她只喝了两杯,便借故不胜酒力提前离席,东聿衡知道她不爱这后宫热闹,也不留她,妃嫔们是巴不得她走好夺得帝王注意,只有皇后挽留关怀了两句。
    沈宁走时还把东明晟给带走了,东明晟本与其他皇子皇女们围在一块玩炮竹,听得母妃派人来唤,顿时乖乖地跟着走了。
    一行人渐渐远离笙箫之乐,东明晟发现沈宁并非往回宫的路走,反而往皇宫最僻静的地方走去。那里头除了送饭的宫仆,其他主子仆人都不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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