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年,集口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那些个商船数量逐渐少了,只剩下几条破旧的小船。
船可以随着水儿挪动,建在渡口旁的旅店却不能。
旅店的老板跟着小姨子跑了,只剩下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在店里操持,一个豆芽菜大的店小二统领店里的杂活。
咱们到了渡口,撑杆的老伯今日心情不好,没有出现。
三个只得又会转身来,在这店里投宿。
老板娘在柜台后头,见人进门,眼皮子都没抬起,自有伶俐的小二来招待。
多亏了青羽大叔,他爱屋及乌,连带着对虎妞也另眼相待。
临走之前,他曾邀虎妞和我们一道,随他回青城山。
虎妞婉拒之后,他也没有勉强,送了咱们一辆之前运送药材的马车,上头衣物被褥一应俱全。除此之外,又给了咱们几十两银子,作为盘缠。
我们几个在店里坐定,小二肩头搭了一块黄色的布巾,上来给咱几个擦了桌子,又上了一壶子白水。
能武口渴,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却噗的一下吐了出来。
“小哥,你们店里水怎么一股泥沙味儿?”
水杯也是黄黄的,仔细看杯底,沉淀了一层细沙。
“官,如今有口水喝已经算顶好的了,大旱之后,井水都枯竭了,咱们只能从这河里打水上来喝啦!”
这解释到十分合情理,咱都不是事儿妈,有泥沙便有泥沙吧,谁让老天爷大旱呢。
“你说,青衣姑姑会去哪里,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她吗?”
能武又喝了一杯加料的白水,问道。
“不知道啊,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妞儿,你有跟姑姑说我们会去哪儿吗?”
虎妞自从坐定就开始愣神,压根没听咱们说话。
三娘用小指头搓了搓她的肩膀,神游天外的她才“啊”了一声,问了一句“什么?”
“三娘问你,你有没有和姑姑说我们会去哪儿?”
能武和三娘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心。
自从虎妞的师傅和师叔闹翻,离家出走以后,她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话里话外的,总是不离她家师父。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走神了,要不是知道她心中最爱的是咱们的大哥能文,我们都快误会她和青衣姑姑的关系了。
“说了说了,我和师父说了,会去益津关附近的霸县。”
妞儿总算回过了神,她刚要拿起杯子喝水,却被三娘拦下换了一杯。
“沉淀沉淀,喝这个!”
话说大夏和突厥汗国在北方和西北交界,一共有三个有名的关口,分别是瓦桥,益津和淤口。
能文哥哥所在的军队,就驻扎在益津关,益津关附近,临近的城镇临近霸水,是石沙城外那条大河的一个小小的分支。
这个城镇,因为这条河的缘故,干脆叫做霸县。瑶城附近的这条河,和那边天隔地远,压根不通。
从这里走的原因,是比陆路畅通,可以早一些过了关中,到达北地。
手中有了盘缠,住店打尖便不会那么紧巴巴的,我们知道困难时期的物价浮动很大,一碗白水卖多少价钱可能全凭老板娘良心,所以就算水喝完了也不敢再添。
“小二,请问你们这儿有什么吃的可以充饥吗?走了一路,肚子饿了,可以给咱们几个下碗清汤面吗?”
三娘笑咪咪的跟小二询问,伸手不打笑脸人,老板娘看着不好相与,这小二倒是长了一副和善的笑脸。
“咱们店里,不点餐!”
老板娘施施然从柜台后头走了出来,她头上没带钗环,就用一块和衣服相同花色的布巾缠着头发,很有品味。
“啊,不点餐,那咱们吃什么?”
能武张大了嘴巴,很是奇怪。
“我这店,名叫三不,头一个规矩,就是不点餐。我做什么,你们就吃什么。”
我们几只面面相觑,开门做生意,居然还有这种规矩,倒是头一次见识。
“再说了,这大饥荒的,哪还有什么挑三拣四的余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给你们吃什么你们就得吃什么。不愿意的,大门敞开,爱住不住!”
老板娘莫非是更年期了,火力全开?
要不要服用一只乌鸡白凤丸呢?
我这儿有墨莲精心制作的乌鸡白凤丸,跳楼价,只要九九八,只要九九八,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店小二听到老板娘的话语,生怕咱几个站起身来走人了,他冲了过来,又拿着布巾把咱们桌子擦了一遍。
同时,小声陪着笑脸道:“咱老板娘就这脾气,诸位官莫要见怪!”
说着声音更低下去,近乎耳语道:“咱前老板跟着小姨子跑路了,就抛下了咱老板娘,那对子奸夫**,生儿子没**的!”
原来如此,咱几个顿时明白了,对老板娘充满了同情和理解。
能武又好奇到:“你们这三不,到底是哪三不呢?”
“这三不嘛,一是不卖酒,任你出再多的银子也不卖!整个店里,找遍上下,都没有酒卖!第二不嘛,就是不点菜,做啥吃啥,三不嘛,就是不赚钱,任你吃什么住哪里,每个人都算五个铜板一天!”
天啊!我们没有听错吧!
就吃饭,住宿一块儿,每个人才交五个铜板!
你们老板娘是家里有矿吗?
前两个不还可以理解,这不赚钱也能维持的下去吗?还是你们店里有什么猫腻不成?
“那你们一个人就收五个铜板,就不怕亏本吗?”
虎妞本着为你考虑的精神,不耻下问。
“哼,这有什么亏本的!这栈是我家的,一不需要交租金,二不需要打点,再说了,我们修这个栈,是为了方便人渡河,以前来往的商旅停下歇脚用的,不是为了赚钱!”
老板娘扭着身子走到了我们几个桌前,左右看了我们几眼。
“女扮男装出来,到何处去呀?”
“你,你能看出来啊?”
为了装得像些,三娘和虎妞两个还特意缠了胸口,又在脸上抹了一些灰尘,衣领竖得高高的,就怕别人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