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吗?”
圆兜形的网子很长,嘴小肚大,那脑袋笨的鱼虾万一撞到了里头,保管它们都绕不出去。
他们两个已经脱了鞋袜,把裤脚高高挽起,从河边上起了网子。网子沉重,拉起来颇费气力,三娘见状,赶紧过去搭了把手。
“拉起来这么重!”
网子细密,上头积了很多河沙,还挂了不少枯枝烂叶,亏得这渔网扎实,不然一准被扯断了。
一大早,咱们吃完几个土豆,正打算再去集口渡看看情况。昨日匆匆瞅了一眼,只见一艘小船系在了岸边的桩子上头,并未看见摇船的老伯。
莺娘虽然已经告诉咱们那老伯随亲人一道逃难去了,咱们还是存了一线希望,再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莺娘这个温柔可爱的名字,正是栈老板娘的闺名,和她爆裂的脾气相比,这个名字委实不搭。
正好小哥哥出门要去河边看看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收获,能武和他一拍即合就打算去了。
稳妥起见,虎妞留守房间,看管咱们的包袱银两,三娘,能武则和小哥哥一道去了外头。
虎妞呆在房间里头,依稀听到了楼下大堂里传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奇怪,这个声音怎么这般耳熟?”
侧耳静听,又听不到什么了。
“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如果不是坐船,谁会到这个栈歇脚呢。”
想到这儿,她便又静下心来,仔细研读师傅给自己留下的医书了。
楼下,马三儿见老板娘对他横眉冷对,顿时收了玩笑的心思,打听起正经事儿来,
“老板娘,莫见怪,莫见怪呀!俺向你打听个事儿,这集口渡可还有商船经过,有没有见过一家马车拉着几个后生打这里过呀?”
莺娘看他长得熊腰虎背,又拿了把大刀,形式做派不像官家老爷,是个江湖人无疑。
他打听的那几个后生,可不就住自己店里?来者是敌是友?
“没看见,咱们店里只管住店,可不管包打听,你要寻人,上官府寻去。”
马三儿觉得这老板娘实在泼辣,很合自己胃口,倘若平时,定要结识一番,可惜现下自己答应了要帮卫然那斯寻人,不然定要在这店里住上几宿。
卫然那斯让自己过来寻的不是别人,正是虎妞三娘一行,他不知集口渡以近荒废,后来听了守城的将士说了才知。
那会儿三娘一行已经走了,他才派了马三儿前来寻找,想告诉他们水路已经不通,只得另寻他法。
瑶城内,加上守城的那些个将士,统共只余三百来口。
青城山那群牛鼻子带来的药材尽数分发了下去,只要那些染病的人不出城门,他们便不会赶尽杀绝。
至于这些个药材有没有用,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谁命长哩。
打扫战场的壮士们循着那两具赤膊汉子的尸体,竟然又在小树林里发现一个新挖的地道,举着火把进去,几百米的地道里头还躺了许多尸体。
众人只得把地道内的尸体就地焚化了,又设法将地道重新堵上,不教城内的人发现奔逃出来。
“也罢,既然你不曾瞅见,那我去别处寻寻,告辞了,后会有期!”
老板娘见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阵风似的,又翻身上了马跑掉了。
咱们几人阴差阳错的,就此错过。
能武和小哥哥把渔网拉到离河岸稍远些的地方,提着底儿抖落下来。
今儿很是不巧,里面都是泥沙枯枝,没有了上回的好运气。
莫说肥鱼,连一只虾爬子也无,几人掩饰不住的失落,小哥哥心大,安慰我们道:
“冬日本就鱼少,枯水期鱼就更少了,你们到了外地,不愁没有吃的!”
对呀,忍过路上这段日子,未来可期啊!
“诶,你看,泥里头有东西在动!”
三双眼睛激动起来,盯着淤泥里头挪动的一团物事,哎呀,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嘛!
能武将那淤泥拨开,见了这家伙的庐山真面目,好家伙,竟然是一头两斤来重的乌龟!
千年王八万年龟,这两斤重的幼龟被咱们网到了网子里头。
这河岸边上的人颇迷信,捉了乌龟都要放生。小哥哥也是一样,他捉住了四脚乱串的乌龟,重新又把它放到了河里。
“菩萨保佑,下次可别钻网里头了。”
能武和小哥哥一道,把渔网放在水里抖了几抖,洗尽了上头的淤泥,又重新换了一块地儿下网。
诺大的渡口很是冷清,我们也没有寻到可以帮咱们渡船的人,那艘孤零零的小渔船停在那里,可一没个撑船的人,二来咱们的马车也上不去里头,看来这从水路的计划已经黄了。
等咱们回到三不栈的时候,虎妞大老远的伸长了脖子在外头迎接,一见咱三的身影立马跑了过来。
“怎么样?”
“两手空空,渡口也空空,什么都是空空。”
三娘摊开双手给她看,虎妞噗呲一声乐了,“什么空空,就你最贫,没有就是没有嘛。”
“嘿嘿,谁说什么都没有,我们捉到了一只乌龟!有两斤重呢,不过放生罢了。”
能武在一旁嚷嚷道。
“放了就是放了,哪能叫捉到,可不就是空空如也嘛。”
“放了好,放了好,乌龟是个好东西,龟肉是滋补的佳品,龟甲也可入药,不过乌龟可有灵气,放生也是积德了。”
回了栈,我们以为老板娘见没有东西定会出言刺上两句,谁料她眉目舒展,遥看远方,嘴里轻声呢喃了两句,并不曾为难小哥哥。
栈的粮食存货渐少,日日守着河里刨食也不可能,到了该想条后路的时候了。
遥想当年,从爹爹手中接过这间栈,还想着要将这儿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顺顺当当。
这才过了多久,集口渡成了空渡,栈成了空房,连陪在自己身旁的那人都卷铺盖跑了,真可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物是人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