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惩治了,周氏现在恨不得扒了司月的皮,小女儿的话依旧在脑子里回荡,敢利用她的儿子来对付她,手段可真是好。
“我们家似乎从四弟妹进门后就没有消停过。”李氏原本只是看不起司月的懒惰,可想着因为她而被杨天海狠揍一顿的两个儿子,心里不免生出怨气来。
“就是,”陈氏跟着附和,微微有些往外凸的三角眼,眼珠子一转,“不过,娘,司家算是绝户了,他们家可有四亩中等田,经过这些年的耕种,只怕也比得上上等田的产出,还有那屋子,虽然破,我看着也还能值些银子。”
听陈氏这么一说,原本生气的众人心思都活泛了起来,按理说他们家的家产在整个杨家村也是中等偏上的,可即便因为家里有个秀才而免了税收,供着四个烧钱的读书人,他们的生活还是十分的艰难,钱,再少她们也不嫌弃的。
“娘,”小周氏也来劲了,两眼放光,“三弟妹说得没错,她的嫁妆虽然只有一台,可想想给小宝做衣服用的都是细棉布,里面绝对有不少好货,不对,”突然,小周氏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的那嫁衣,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周氏心动得更厉害了,成亲那日,五儿媳妇什么都比那贱女人风光,唯独那身嫁衣让村子里不少人都赞叹不已。
“如是陈大娘在四弟妹成亲那日就已经想到自杀,或者像五弟说的那般,是在司大叔死前他们早就约定好了的,那么田契和地契应该会在四弟妹的嫁妆里。”
陈氏的话让一直低着头的王语嫣抬眼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个二嫂心思不简单,完全不像大嫂和三嫂那样,许多事情都摆在脸上。
周氏豁然起身,目的地自然是不言而喻,刚才她一算,那个贱女人的嫁妆还真不少,就当是惹老娘生气的赔礼了,她的四个媳妇自然是要跟上的,杨天丽却是留了下来,她不是不想去,而是以她的身份,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参与在内,反正娘是不会亏待她的。
杨家的各方都没有上锁,所以风风火火的一行人很容易地就进了杨天河的房间,周氏狠狠地瞪着那上面的锁,果然防备着她们吗?“撬开!”
“好。”小周氏喜滋滋地跑出去拿工具,这个时候李氏和王语嫣都有些犹豫了。
“娘,这不好吧?”王语嫣难得开口说道。
周氏锐利的眼神扫过去,在看到是五儿媳妇,瞬间放柔和,“语嫣,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对于周氏这话王语嫣很是怀疑,眼角看了没有任何动作的陈氏,只得点头,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大嫂和三嫂忙碌,多少有些明白周氏心里的算盘,只要没被当场抓住,司月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如此她倒是放心了些,毕竟以司月的行为来看,今晚是不可能回来的。
于是,当杨天河和司月三人走进院子时,就听到小周氏喜滋滋激动的尖叫,“娘,你看,这小盒子还上了锁,房契和地契肯定在这里面。”
抱着杨兴宝的杨天河当场就脸黑了,手一松,差点就将小宝给摔地上了,眼角看着司月的脸色,果然阴沉得很。
“撬开!”周氏干脆利落的话语让杨天河想要当场晕过去。
司月真心觉得她是高看了这杨家的女人,比起前世那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心机女,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深吸一口气,看也没看杨天河一眼,直接去了厨房,再次出来,一把锋利的菜刀出现在司月的手里。
杨天河刚想说话,被司月红着的大眼睛一瞪,不知道他是什么眼神,竟然从里面看见了委屈,想着家里人所做的事情,可不就是委屈她了吗?这一愣神,司月已经冲进了房间,杨天河抱着小宝,慌忙跟上。
一大箱子的东西,全部被翻了出来,值钱的好好地放在床上,而不值钱的,满地都是,甚至踩满了脚印。
周氏等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司月会这么快就回来,小周氏和陈氏准备撬锁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四弟妹,你回来啊!”小周氏厚脸皮地说道。
“碰!”的一声,司月将菜刀砍在门上,取下时,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看着五人的脸色,“放下!”
“娘,大嫂,你们这是干什么,快点把东西放下!”杨天河直接冲着她们吼道,瞧瞧她们做得都是什么事情,他都不好意思说了。
一听杨天河的话,周氏想着女儿的话,再看看儿子完全站在那狐狸精那边,心里难受得不行,几乎是立刻就嚎叫起来,“好啊,杨天河,你个白眼狼,老娘是白生养你一场了,有了媳妇就不要娘,老娘就是不放下,你个狐狸精,我就不信你真敢砍下来!”说完,梗着脖子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
对于周氏等人的行为,司月并没有失去理智,也确实是不敢真砍下去,可她们真的不怕死吗?冷笑爬上脸,看着离她最近的王语嫣,将刀柄握紧,抬手就挥了过去。
王语嫣在看见司月冷飕飕的目光时就觉得不好,在她挥刀时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动作迅速地蹲了身子,也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司月挥刀的行动更加狠厉,反正那时她已经躲过去了,伤不到人。
看司月真的敢,屋内的五个女人吓得魂都没有了,小周氏和陈氏手里的工具掉落砸在脚背上,疼痛让她们清醒过来,看着像疯了一般的司月,率先地冲了出去,“杀人了!”很快凄厉而恐惧的叫声便在外面响起。
事情闹到这般地步,王语嫣和陈氏害怕的同时,心里也在算计,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达成默契,以最快的速度一人一边抬着周氏跑了出去,“救命啊!杀人了!”声音因害怕而颤抖。
☆、第22章
五月虽然说是农忙时节,如今却还没有到最忙的那段时间,所以,当几个女人高亢尖锐的声音响起时,左邻右舍亦或者是相隔不远的村民在听见之后,脑子里纷纷出现四个字,出大事了!于是,或关心或好奇还有幸灾乐祸的往这边而来。
周氏直到被两个儿媳妇扶到院子里的时候,脑子里却依旧是司月刚才疯狂的狠劲,她看得可是很清楚,那绝不是威胁,想到这里,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浑身打了个寒颤,两腿发软,清醒过来。
“娘,你没事吧?”与周氏相差无二同样惨白的脸,面带关心地问道。
“哇,”回头看司月并没有追来,索性推开李氏和王语嫣,瘫坐在地上,一边嚎哭一边叫骂,“老天爷,你开开眼吧!儿媳妇要杀婆婆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房间内,杨天河听着周氏悲戚的哭声还有条理分明的指控,哪里会不明白娘打的是什么主意,这是想将司月将死路上逼,虽然他也被刚刚司月的行为吓到了,更不赞同她的冲动,可他却是能理解的。
司月紧抿着嘴,将菜刀放到桌上,弯腰捡地上横七竖八的衣物,杨兴宝也被吓到了,听着外面奶奶还有几个婶娘的话,再看着娘亲捡东西的背影,坏人,明明是她们想偷娘亲的东西,小偷,还敢哭。
嘴撇了撇,眼里的泪珠子终究忍住没有掉下来,小小的身子不住地往下滑,下地之后,跟在司月身边认真地帮她捡,突然,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地上淡灰色还没有完成的小衣服,两个大大的脚印,他知道,这是娘亲给他做的另一套衣服,慌忙地将其捡起来,抱在怀里,伸手想要将其拍干净。
只是,已经印上的脚印哪里是他的小手就能拍掉的,因为自己的动作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杨兴宝的动作慢慢地缓了下来,干瘦的脸颊鼓了起来,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啪往下掉。
司月看了一眼另一边动作利落的杨天河,伸手摸了摸杨兴宝的脑袋,“傻子,哭有什么用,这能洗干净的。”
“真的?”杨兴宝抬头,看着司月问道。
那要哭不哭的小心翼翼,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这小模样实在是招人疼,“恩,先帮我收拾东西,一会我给你洗。”
“恩,”杨兴宝用力地点头,这个时候的娘亲好温柔,刚刚还下雨的脸一下子就放晴,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小小的人儿动作更有劲起来。
等到三人将箱子里的东西重新归置好,外面的声讨,责备甚至叫骂的声音一波胜过一波,估计很快就会冲进来,如若司月对婆婆动刀的事情被定下来,想到族里的规矩,她一定会被沉塘的。
“司月,一会你将事情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让你去厨房拿刀的,也是我让你对五弟妹动手的,威胁娘的事情也是我让你做的。”杨天河左想右想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听着杨天河的话,司月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吧?”
她即使是对这里的风俗再不了解,深刻在小姑娘脑海里的孝字足以说明不孝的罪过有多大,更不说是指使媳妇对亲娘出手,这样的行为恐怕无论什么原因在他们眼里都是那些该遭天打雷劈的畜生才会做的。
“司月,这事你听我的行不行?”对着司月,特别是她此时吃惊的可爱模样,杨天河实在是强硬不起来。
听着杨天河恳求的语气,眼里没有半点开玩笑或者假惺惺的样子,司月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你是认真的?”
杨天河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我这么说对你来说会有什么后果?”看着仰天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知道,”杨天河接着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他们总是我的家人,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的。”
哼,司月在心里冷哼,那倒是真的,不过原因可不一定是亲人这一个,家里出了一个不孝子,杨家丢不起那个人,所以,肯定会把事情压下来,但杨天河的名声是绝对会扫地,在杨家村恐怕也不好做人的,真是愚蠢的男人。
“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司月冷着脸说道。
“司月,”杨天河有些着急,“就算你不被沉塘,也有可能会被打板子然后逐出杨家村的。”他以为司月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在顾忌会不会吓到她。
一听这话,杨兴宝是第一时间抓着司月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瞅着她。
还真的有沉塘这回事,司月的眼睛暗了暗,“杨天河,一会你只要看好小宝就行,别多事,我是不会被沉塘,也不会被逐出村的。”真蠢,还有赶着送死的。
“你真的有办法?”杨天河表示怀疑,虽然前两日司月与家人相处总占上风,可他娘的战斗力他还是有深刻体会的。
“恩,”司月点头,“若是行不通,在按照你说的办也不迟,帮我把箱子抬出去。”
就在这时,早已经被好事人通知的杨家男人和村长已经到来,外面看热闹的声音小了些,周氏几个女人的哭诉却更大更凄惨了,“走吧。”好戏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众人看着抬着箱子出来的杨天河和司月,见司月整个人完好无损,质疑的眼神不由得落在了杨天河身上,难不成这杨家老四还真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周氏都被这般欺负了,他依旧跟在司月屁股后面打转。
“老四媳妇,你可真敢啊!”杨双吉的感叹参杂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身着孝服的司月看着这一群目光不善的人,目光依旧清澈坦然,杨家男人果然比女人手段高,只杨双吉这一句话,便将罪名落在了她头上。
“呸,村长,这女人的行为就应该开祠堂,浸猪笼,沉塘。”
“就是,看看她的样子,半点悔过的神色都没有,真是无法无天了。”
司月的名声在杨家村本来就不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成为众矢之的,说话自然是不客气起来,至于她的那一身孝服,早已经被他们忽视。
这样的场面,真是好久都没遇上了,司月目光一冷,将那些说话的妇人一个个记在脑子里,正要开口,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接着便有人惊呼。
果然蠢得没救了,那迎面而来的石头她完全可以轻松躲过,用得着他挡在前面吗?弄得现在这头破血流的模样,“先堵着吧。”司月皱着眉头将袖口的手绢递了过去。
杨天河有些愣愣的接过,扯开有些勉强的笑容,“我没事。”
“要你多事!”司月不满地说道,哼,这都是你家人惹得祸,被想这样她就会感激。
“哇哇,”杨天河这模样,可吓坏了一直跟着的杨兴宝,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你们这些坏人,小偷,小偷!”这孩子完全被吓得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周氏等人不断地重复坏人,小偷。
杨双吉的心一跳,他的儿子他是了解的,如若事情真的像老婆子说得那般,他不可能一味地挡在司月面前,再从小宝的言语和他们面前的箱子,隐约已经感觉到事情的真相,别说将司月赶走,恐怕最后丢脸的会是他们杨家。
“咳咳,”杨双吉在第一时间干咳两声,笑得有些勉强地说道:“让大家见笑了,都是我管教不严,大家给我点面子,这事我们家自会处理的。”
☆、第24章
听到村长的话,司月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沉,虽说这话是对杨家那几个女人说的,可未尝没有偏帮着杨家,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的原因在里面。
再有,她并没有高估杨家在这个村子里的地位,刚才仅仅是听了周氏几人的片面之词,这些村民就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她沉塘的模样,而如今,事实已经摆在他们面前,先不说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刚刚还说得顺溜的嘴巴就像是被狗咬了一般,这样巨大的差距让司月更加迫切地想要了解这个社会,只从小姑娘记忆里得来的东西就跟抓瞎没有什么差别,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看着几个女人的脸色,司月的东西在谁手里是在清楚不过了,杨天赐皱眉,这个小偷绝对不能是周氏,甚至跟她一点边都不能沾,否则,他堂堂一个秀才,竟然有一个偷儿媳妇东西的娘亲,这绝对会成为他以后光明人生的一大污点。
大嫂也不行,长兄如父,若是此次将大嫂推出来,大哥心里可能会有疙瘩,到时候不能在家里好好侍奉双亲,安置家里人甚至会故意拖他的后腿,他不能冒险。
二嫂也不行,他清楚家里田地里产出能换多少银子,最多也就够他们这一大家子紧巴巴的日常生活,而他们读书的花费大部分都是二哥在城里做厨子挣来的,再以二哥的聪明,他若真这么做,二哥肯定会闹起来的。
如此,也就只剩下三嫂了,杨天赐将视线集中在陈氏身上,给了杨双吉一个眼色。
杨天赐这么想,他的三个兄长何尝没有他们的小心思,或许他们之中有人之前可能想不到那么深远,只是在司月那关于小偷的一番言论之后,他们又怎么能够让他们的婆娘担当贼人的罪名,他们倒是无所谓,可对于在村学里读书的儿子影响就大了,以后在村子里还能抬起头来?甚至有可能前途会因此而毁掉。
看着杨天赐的动作,杨天江就觉得不好,他虽然在平日里干活的时候经常偷奸耍滑,可并不是一点心眼都没有,在杨双吉要开口的时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对着陈氏狠狠的一巴掌扇了下去,打得没有丝毫准备的陈氏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似乎还不解气,边用脚踢边怒火冲天地吼道:“你这婆娘,蠢得要死,四弟妹的嫁妆也是你能拿的,还不快交出来,快说,为什么要拿四弟妹的东西?你不说老子今天就休了你。”
陈氏被打得不断地哀嚎,疼得不行的同时却还是看清了杨天江的眼色,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别打,别打,我交,”说完,哆哆嗦嗦地从袖口里拿出司月的簪子,“你别休我,这事真跟我没有关系,那手镯在大嫂手里,是二嫂说如果陈大娘早就想到上吊,一定会把地契和房契也给四弟妹的,娘就是在她们的撺掇下才把注意打到四弟妹的嫁妆上。”
杨家,果然不是铁板一块,弟弟和儿子哪一个更重要?司月抱着首饰盒子低着头站在一边,看来杨天江是有选择了。
杨天江拿过簪子,走到司月面前,努力挤出一个歉意十足的表情,“四弟妹,你收下吧,这事是你三嫂不对,等我收拾了她再让她给你赔礼。”
司月沉默地接过,她已经说了她该说的了,现在可是杨家人表演的时间,至少现在看来,第一场很是精彩。
杨天江一转身,整张脸就阴沉了下来,走到陈氏面前,一把将她拎起,拖着就往房间里去,“丢人现眼的玩意。”意思很明确,他要回去收拾他婆娘。
杨家村的村民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村子里好久都没有发生这么精彩的事情了,先是儿媳刀砍婆婆,再有儿媳怒烧嫁妆,接着又有杨老三暴打婆娘,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杨天赐在杨双江跳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好,他还真小看了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三哥,反应可真快,不对,杨天赐皱眉看着站在那边的司月,这会不会还是司月的陷阱?而他的三哥是最先跳进去的,如若真是这样,这个女人是真的有些可怕。
杨天山和杨天海在听了陈氏的话之后,两人的脸是一片漆黑,他们担心的是同样的问题,儿子的名声,只是,老三已经做过的事情他们再做一遍是绝对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心里焦急不已,可在这样的时候办法不是说有就有的。
不得已的陈氏突然跪在地上,“四弟妹,这事是我们不对,”话刚一落下,眼泪就啪啪往下掉,“可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啊,家里四个书生要供养,就是我们整天省吃俭用也不够,是我们猪油蒙了心,才会一时糊涂,做下这样的事情。”
这般的声泪俱下倒是引得不少人的谅解,村子里谁不知道读书是烧钱的事,更何况杨家还有四个,其负担之重也是可以想象的。
“是啊,四弟妹,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小周氏讪讪地将金丝镯递给司月。
果然不简单,这样无耻的话都能说出来,再看着这些村民竟然还一副理解同情的模样,不得不说,杨家人能在村子里处于这般地位,聪明人实在不少,“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司月这一句话让许多的村民都满头雾水,听不明白这句话的同时,只觉得好高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