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真行。”姜平被他给气笑了,努力缓和了下自己的情绪,说是缓和,其实就是压下来了。
“我去拿点东西进来给你吃,吃完再睡。”姜平知道他今天一天都没吃进去东西。
文鸿山听见门开合的声音,才慢慢地抓紧了柔软的被子。
他对这些可能的并发症再清楚不过,脑瘤发现得早也不一定能治得了,要看位置和肿瘤的类型,当然早发现还是比晚发现要好。
“今晚吃饺子。”
“我自己来吧。”文鸿山坚持。
文鸿山原本握着筷子,过了一会儿又放下来,摸索着摸到盘子的边缘。
“小心烫。”姜平连忙挡了他的手一下。
“我皮厚。”文鸿山笑了笑,用手捏着饺子慢慢往嘴里送,慢条斯理地吃着,吃了小半碟有点吃不下了,姜平坐在他对面也用手捏着把剩下的吃了。
文鸿山觉得自己也是运气挺背的,别人都是影响视力,但他这里哐地一下就啥也看不见了,姜平起身不知道去了哪里,过了会文鸿山感觉到姜平拿着温热的毛巾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
“直接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去医院,去医院就没事了,女儿先放我爸妈这儿让她们玩一会儿吧,他们可以逗小孩。”
“嗯。”
半夜里文鸿山又被头疼折腾醒了,放平时他也就自己起来吃点药又躺回去了,但这会儿连药在哪里也不知道,咬着牙忍了一会,但头疼愈演愈烈。
过了一会鼻腔一热,鼻血也留下来。
鼻血倒灌呛得他控制不住地咳了几声,姜平迷迷糊糊地开灯就看到文鸿山活像七窍流血,吓得失魂落魄的,还是文鸿山咳顺了慢慢说:“鼻血倒灌了,鼻血应该纯粹因为天气太干了。”
姜平不管天气干不干,半夜里把人裹得严严实实,把人直接拉去了医院,确定确实只是简单的流鼻血,才松了口气。
夜里医院里人还是很多,CT门口都在排队,姜平不好意思多占一个位置,就贴着文鸿山的腿坐在地上,靠在他腿上眯一会,等到把所有检查做完了,姜平直接领着人去医院隔壁小旅馆开了一个房间,让文鸿山睡一觉。
他不敢睡,不如说睡也睡不踏实,这一睁眼睡在旁边的人一脸血的,谁受得了。
文鸿山不知道,文鸿山以为姜平也睡了,所以他装模作样躺了一会儿之后。就整个人侧过身子慢慢地蜷缩起来,其实这个姿势对头疼并没有缓解的意义,就是心理上觉得舒服一点,男人眉头拧得很紧,但牙关也咬得很紧,要不是姜平醒着,大概不会注意到。
姜平尽可能安静地躺着,装作不知道,故意装作睡梦里翻了个身,往文鸿山那边靠了靠,贴近了就能感觉到文鸿山衣服背后都是潮的,疼得出了一身汗。
文鸿山身体僵了僵,放柔了语气问:“没睡着?”
“想让你抱着。”姜平语气里带着笑,脸上却笑不出来。
“那就抱着。”文鸿山翻回身去把姜平拢在怀里,姜平听见文鸿山呼吸声特别重,就像是压抑着什么疼痛。
医院的检查其实也没有超出文鸿山的预料,对于这种突然致盲的现象,也只能解释为肿瘤忽然移动了位置,治疗方案也差不多,放疗化疗先控制着,等再详细检查,定手术方案,文鸿山体检很勤快,所以发现得很早,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除了暴盲的症状在意料之外,倒没有到不可控的地步。
两个人还是选择回到了原本的城市再考虑是否需要住院,那边的医疗资源也会更好一些。
文鸿山希望住院请护工,姜平则更希望文鸿山在家里住,但也没吵,两个人提完自己的想法之后面对面沉默着坐了一会,姜平先妥协了:“按你的想法来吧。”
文鸿山还是一周会去几次公司,对外声称眼睛需要做手术,眼睛不能见光,会刺痛和流眼泪,眼睛上都是缠着绷带过去的。很多文件的内容他会让520读给他听,系统比人更值得信赖。
看上去眼睛看不见了这件事情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他。
姜平中午过来给他送汤,下午文鸿山就要去第二次化疗了。
“你又来干什么?”文鸿山皱了皱眉头。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年度大赏了,你的设计做完了吗?我这边交给护工就可以了,我请他又不是吃白饭的,饮食方面他会注意的。”
姜平有时候还是会被文鸿山气到说不出话,但他同时多少又能理解,世界上没有人比文鸿山更希望他成功了。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姜平捋起文鸿山西装的袖子,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他磕得东一块青西一块紫的手臂,在淤青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文鸿山手臂轻轻抖了一下,想把袖子放下来。
姜平又解他的衬衫扣子,文鸿山没能拦住。
“助理说你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停车场里面的那几节台阶而已,有车按了喇叭,我避了一下踩空了。”
文鸿山腰上系着护腰。如果不是伤得重了文鸿山根本不会用这种东西。
姜平就猜到文鸿山执意住医院是要避着他。各种理由声称晚上姜平没必要陪着,让他回去睡觉,姜平信了他的邪。
“时间真的不多了,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文鸿山温柔地推开他,自己摸索着想把扣子扣上,虽然还是扣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