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目下状态依旧让人担忧,梁唯常常看见她不分白天夜晚的把自己关在家里。独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或者看书,或者闭上眼睛假寐。但到了正经的睡觉时间却又对着窗外发呆,作息愈发紊乱。她一度怀疑她憋出了什么心理疾病,比如孕期抑郁症什么的,并且为此担心了很长时间。
因此,在锦年做身体例行检查的某一天,她以陪伴为由和她一起走进医生的办公室。结果,从检查结果得知,她确实有类似倾向。而且腹中胎儿也受到了不轻的影响。
因为那天杀的孩子爸不知道去了哪里,梁唯只好简单收拾了下,搬去和好友同住,方便照料,更多是开导她,逼着她出门,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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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收效依旧甚微,连天待夜的失眠已成常态,已经太久没有整夜的睡过。眼下,这才好容易眯一会儿。
“锦年姐怀小宝宝啦?”纫玉兴奋的搓着爪子,“比我快唉!”明明都是同一天洞房的来着。
梁唯愣了下,敲了下妹妹的脑袋,哭笑不得,“不害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的?”
纫玉挨了一记,却依然开心的探头探脑,“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呗,锦年姐的小宝宝。”
“又没生出来,再说现在月份那么小,都是平的,能看见什么。”梁唯叹着气,坚决的将妹妹拦着,“你毛手毛脚的,别再把她弄醒了,她现在睡一觉不容易。下回吧,下回她醒着你再过来。”
“啊……”纫玉抓抓脑袋,失望的垂头,“可是,可是马上我就要回国了,两个小时后的航班,但还有东西没交给锦年姐。”
“这么早?”梁唯有点意外,“不是说后天的飞机么?”
“是季泽,他外婆好像突然摔到了腿,着急回去看呢。”
“哦,那好吧……什么东西呢?”梁唯没当回事,“要不我帮你转交吧。”
“转交?”纫玉困惑的皱眉,很费劲的回想了一下当夜情景,最终坚定的摇头,“不行,不行啊,这个东西得亲自交给锦年姐的。”安叔叔重复了好多遍表情好可怕的啊。
“哟,纫玉还开始有小秘密了?”梁唯失笑,拧了拧妹妹脸蛋的小肥肉,“给锦年的什么好东西那么神秘?有没有姐姐的啊?”
“唔?”纫玉真的偏过脑袋开始认真回想,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这次没有,要不,要不我下次结婚的时候再帮你问问?”
下,下次结婚?
“小笨蛋,又胡说八道你!”梁唯拍了她一下,“好了,回去找你老公吧,别错过了飞机。锦年没醒,你一定要当面给她的话……下回吧,如果不急。”
纫玉想了一下,也只有这样了,“那,姐姐再见,我先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帮我问爸爸妈妈好,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纫玉一一应了,折身蹦跳着离开,目光扫过手提袋中的那个日记本,转瞬就彻底抛到脑后,反正,安叔叔好像是说过秋天之前给她都可以,唔……那就是说不着急,晚点也无所谓,算啦算啦,下回再说吧!
☆、第106章 chapter102一着不慎
内蒙,锡林郭勒深处。
血色残阳,盘踞在草原尽头,奄奄一息。风,掠过地平线,自天涯席卷而来。举目望去,只可见草原茫茫,旌旗猎猎,一派萧瑟苍凉。
“变天了啊……”
安瑞抬头,久久凝视着苍穹之上,叹息。
那一块的阴云,翻飞涌动,遮天蔽日,愈来愈浓密,愈来愈广辽。那样深的颜色,那样沉的分量,天空似乎就要挂它不住,随时面临坠落崩塌。
应该很快了。
安瑞想,等它终于塌下来,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暴雪掩埋的干干净净的吧?帐篷,牛羊,草木,一切一切……都逃不过。
正如十几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
那时,自己一路逃亡至此,穷途末路,也是这个时节,也是这个地方,他躺在冰面,面朝着慈悲的长生天,不甘的祷告。只是,回应他的,除了连绵不绝愈演愈烈的冰刀雪刃,甚至还多了一群渐渐聚拢的蒙古狼。最后,他甚至可以听得见自己血液放慢流淌,一点一滴逐渐凝固的声音。
伟大的长生天果然灵验,到底还是听见他的祈祷了,而且待他不薄。那时,他不无自嘲的想,自己至少还是得到神的回应的——他可以选择冻死,被狼咬死,或者慢慢失血而死。
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种感觉。
“起风了,孩子。”一个苍老的女声自身后传来,“暴风雪又要来了啊。”
安瑞回过头,只见毛毡门被掀开,正缓步踱出的老妪,鬓发皆白。
“嗯。”他颔首。
余光,依稀可以看见老妪的儿子们正兴高采烈的搬运着高昂丰厚的,草原深处上稀缺的种种物资。
他轻舒口气,如释重负。
“这些,其实……唉。”老妪也望着进进出出的家人,长长的叹息,“当年我们虽然从狼群中抢回了你,但能做的真不多。孩子,你能活下来,那都是长生天的旨意,而且……那时你已经留下了那么贵重的馈赠。”
“哦,那个么?”他下意识的摸向胸口,轻笑,“对了,正是因为它阴差阳错回到我手里,才提醒了我这世上原来还是有所亏欠,不然真的落下了这重要的一恩。多亏它了。”
老妪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自从安瑞扯出系在颈下的那串璎珞时,到了唇边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不久,便倒抽一口气,“这是,这是……”她反应很快,“孩子,你见过那位美丽的姑娘么?”
“是啊。”他郑重其事的将这串璎珞重新放了回去,贴身收好,不假思索道,“她是我妻子。”语气风轻云淡的。
“长生天……”老妪再度惊叹道,“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所以,一切都是注定的,额么格。”安瑞嘴角微动,笑容耐人寻味,“风大了,您快进去吧。”
“怎么,你不进来么?”她迟疑道。
“不。”安瑞摆摆手,转身,“走了。”
“天就要黑了,而且,就快下雪了啊。”老妪惊讶的问,“就这么走?”
“嗯。”他带上墨镜,颔首,“就这么走。”
“可是,可是如果再碰到群狼呢?万一……那可逃不了,是丧命的事啊!”
最后这句话,拦住了安瑞的脚步。但是很短暂,
“是啊,无论怎样都逃不了。”他说,“所以,只好去找他了。”
最后一笔恩也偿了,终于,这世上,他再也不亏不欠。接下来,就是怨。
老妪愣愣的留在原地,久久的驻足。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他还要去寻狼么?
狂风卷起了连绵的风沙,将那个离去的背影湮没的很淡很淡,只依稀可以望见那个挺拔的脊梁,笔直依旧。连沙暴都劈开了一道。
锋利而孤独。
“轰——”
不远处传来马达沉痛的轰鸣声,一辆辆粗犷的军用越野闯入视野,又飞快的消失。矫健如搏击苍穹的萨朗鹰。
她这才惊觉,原来还有这么多人,一直在营地四周静静蛰伏。
“都部署好了?”他问,声音有点疲惫。
“是。”回应他的,是轻且短的笃定。
安瑞没再说话,似乎真的很累很累,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冰冷的扳机,轻轻地,如同抚摸恋人的脸颊。
久违的触感,熟稔依旧。
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十几年前,他在这里死去,也再这里新生,将过去的黑暗和肮脏掩埋。那么,事到如今,无论结果如何,所有的恩怨,也该在这里画上终曲。这才算得上圆满。
反正,他再没有什么牵绊,所有他关心的,在意的人,都很安全。母亲她们,待在哪里会平安。而锦年有那家伙照看,更是不需要担心。所以,成败与否,都只需他一个人来承担,不会牵连到……
“嗡,嗡。”
电话突然发出规律的震动,他随手想掐掉,却漏眼觑见来电显示上的那个名字,心神一滞。
这次离开,以防万一,除了她,他没有留给任何人任何联系方式,也说过,没有什么事情不要联系。可……
不知怎的,忽然就有种心惊肉跳的错觉。
“哥——!”果然,甫一接通,那端的哭腔印证了一切,“哥,他们不见了,谁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他霍然坐起,“谁不见了?可可你不要急,好好说清楚。”
“就是,就是……其实他,阮铭他一直都在和我闹,他说了当初明明答应的只待一个月,但是现在都好几个月了……绵绵已经错过了期末考,不能再错过开学,他,他,从前天出去,一直都没回来,一直到刚刚,有人传来信息说……”
精神已经高度紧绷了相当长的时间,突如其来的这一消息几乎是瞬间将他点燃。
说不清是恼恨到了极致还是恶毒的痛快,凤眼因为愤怒眯成了两条线,“行啊,我早就说过,他愿意作死就让他去死!”他冷笑,“可可,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是他拿我的话当耳边风,还一定要和我对着干,好,随他,那么能耐,现在也别指望我去帮他收……”
“可是,呜……绵绵和他在一起,他带着绵绵一起的啊哥。”
电话无力的滑落,摔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谓百密一疏,正是如此。
往往一个不经意间,甚至完全没有放在眼中的疏忽,就可能成为一个巨大的隐患,在今后某处,给你会心一击。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停车。”
安瑞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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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人的结果,就像它的过程一样,痛并快乐着。
锦年趴在水池旁,胃里一片的翻江倒海,呕吐的太久,除了清水,已经什么都吐不出。
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她拧开龙头,洗了把脸,想要清醒一下。
再一抬头,她险些没被镜中的自己吓个半死。
发丝凌乱,湿漉漉的黏腻在额头,脸颊上,逐日清瘦下来的小脸泛着淡淡的青灰,眼圈深而重,几乎凹陷到了皮肤里。
可以这样说,镜中的自己,倒是真的可以用“黑白分明”来形容。除了头发和眼珠,整个人完全是苍白的,没有一丝杂色。
完全可以随时出演恐怖片的女主人公。
怀孕十六周,明明已经进入孕中期,但是她的妊娠反应还是过分的强烈。完全没有正常孕妇的胃口大开或者嗜睡香甜。
肚子里这个小东西,果然不愧是它爹的种。就会欺负她,只会欺负她。
这么讨厌,一定是男孩子!
“你给我乖一点啊!”
锦年拍了下肚子,心力憔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我都快被你折腾死了。你就消停一会儿,乖乖睡觉,好不好?拜托,拜托。”声音几乎气若游丝。
它踹了她一脚,非常用力,也能感觉到,它还相当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