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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阿玉略一迟疑,告诉她,“其实今天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叶香偶喃喃念了一遍,表情有些错愕。
    阿玉脸上却流露着骄傲与兴奋的神采:“是师傅认识的一位友人,他的戏班全年在各处游走演出,这次驻足淮州一个月,师傅举荐我去历练历练,我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啊!”由于吃惊,叶香偶嘴巴张得恨不得能装下一个鸡蛋大了,“那,那你是不是就能登台表演了?”
    阿玉腼腆地用手揉了揉鼻尖:“看机会吧。”
    “阿玉,恭喜你!”叶香偶紧紧握住她的手,知道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登台唱戏,成为万众瞩目的顶梁柱。
    阿玉一本正经地道:“表姑娘,等我成了真正的角儿,第一个就要来给你唱。”
    叶香偶傻兮兮地笑了笑,打从心眼儿替她高兴:“那你要离开多久才能回来?”
    阿玉回答:“我也不知道,少说也要两三年吧。”
    得知她要离开这么久,叶香偶原本溢在脸上的笑容渐渐变为依依不舍,垂首掩眉。
    阿玉知道她一直被裴少主拘在府里,平时除了能跟她谈谈心外,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不禁开口轻轻唤着:“表姑娘……”
    叶香偶一叹气,打断她:“你走了,今后我就该更闷了。”
    阿玉瞧她一脸难过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伤感起来:“表姑娘,你就没有想过离开裴府吗?”
    其实叶香偶自己也挺矛盾的,当初要不是裴家收留她,没准她早就饿死冻死了,要说现在,真是衣吃住行样样都好,没有半点亏待她,她对裴喻寒应该感恩戴德才对,只不过……
    她咬咬嘴角,自个儿也答不出来:“我、我不知道……”
    阿玉托着下巴,略带沉吟一番:“其实……我倒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叶香偶目光疑惑地凝在她脸上。
    阿玉出声问:“表姑娘今年贵庚?”
    叶香偶一愣,似乎有一瞬的迷茫,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尔后回答:“一十五岁。”
    “对呀。”阿玉眯着笑眼儿提醒她,“表姑娘正及标梅之龄,只要择定夫家,赶紧嫁出去,今后表姑娘想做什么、想去哪里,自然就不再受裴少主的管制了。”
    嫁人?
    叶香偶只觉她语出惊人,开口讲话时,险些没咬到舌头:“可、可是……”
    “可是什么呀。”阿玉直替她起急,“到时候表姑娘就主动跟裴少主说,自己已到了议亲年岁,想请他替你觅一桩合适的亲事,裴少主还能不同意呀,再说了,女儿家为自己的未来婚事着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裴少主能让你出家当尼姑?或者,你干脆说自己早有意中人,请裴少主早日成全。”
    叶香偶想着这丫头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平日连府都出不得,又哪来的意中人?不过说来裴喻寒也二十好几了,身边虽有不少温香软玉,但至今未曾议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
    听着阿玉在旁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通,叶香偶只能无奈苦笑。
    转眼,日子已至盛夏,叶香偶坐在雨兴桥下的河岸畔,看着一艘艘精致的画舫搅乱一碧幽水,随波逐流,也有采莲女头戴斗笠,吱呀吱呀地摇着船桨,清歌浅唱,笑语盈盈,不时见那鲤鱼跃出水面,溅起浪花涟涟,真是两岸花红柳绿,河上十里长歌。
    “给你。”姜浩良递来一串糖葫芦给她。
    叶香偶伸手接过,咬下一颗含在嘴里嚼着。
    姜浩良知她喜欢吃这些小玩意儿,坐在旁边,笑呵呵地问:“下次你何时得空儿?”
    叶香偶想了想:“大概五日后吧。”
    姜浩良不失讨好地讲:“那五日后你溜出来,我带你去郊外骑马。”
    叶香偶却有些意兴阑珊:“再说吧。”
    “怎么了?”她似乎郁郁寡欢的样子,换做平日,早该兴奋到跳脚了。
    自从阿玉走后,那番话一直在叶香偶脑中萦绕不断,似乎也是无意中提醒了她,今后她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裴家,也是要成亲嫁人的。
    想到未来夫婿,她莫名记起什么,扭过头问:“对了,你认识纪公子吗?”
    “纪公子?”姜浩良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香偶解释:“就是上回在张员外府,你打招呼的那位纪公子。”
    “噢,是他。”姜浩良恍然,开口道,“他们纪家历代经营茶业生意,要说在这淮洲,属纪府出的茶叶最是极品,纪公子是纪老爷的独子,后来纪老爷去了,全交由于纪夫人管家,对纪公子可是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
    叶香偶简单了解后,又想到当日裴喻寒与对方相见的场景,显得愈发好奇:“那我表哥跟纪公子熟识吗?”
    “呃……”姜浩良似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犹豫片刻,“其实我也只是听闻而已,那会儿还值裴大小姐主掌家业,而裴少主跟纪公子年龄相仿,也是打小相识,彼此交情很好,但后来不知因何缘由,就形同陌路了,况且一个南城,一个北城,裴大小姐出嫁后,双方更是不相往来了。”
    如此说来,裴喻寒果然是认识纪公子的,这家伙,上次真的在跟她说谎!
    叶香偶瘪瘪嘴巴。
    姜浩良语气中充满奇怪:“好好的,你为何问起纪公子?”下一刻,突然瞪大眼睛,“难道你、你对纪公子……”
    叶香偶瞧他结结巴巴,更加一头雾水:“不会什么?”
    姜浩良眼珠子转了转,不禁整理下衣襟,正经八百地问:“表姑娘觉得姜某如何?”
    “你?”叶香偶拿眼珠子朝他上下瞄瞄,想了半天措辞,才极其缓慢地启唇逸出一句,“就算称得上是……一表人才吧?”
    她答得勉勉强强,教姜浩良颇为失望,继而又道:“其实姜某至今尚未婚配,家父近来还曾念叨着,要给我议一门亲事……”
    他一番自顾自言,叶香偶却只顾啃着眼前的糖葫芦,压根没听进去。
    姜浩良抵唇咳嗽声,清清嗓子:“不知表姑娘……意下如何?”
    叶香偶听到他在问自己,这才转过头,姜浩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其实初见表姑娘时,姜某便觉表姑娘面夺英华,冰清脱俗,让姜某见之不忘,日后更是朝思暮念,食不安寝……”
    叶香偶活像被雷劈了一下似的,头脑“嗡”地一声震响,简直吓了一跳。
    不是吧……对方这是在跟她表白?
    半串糖葫芦掉在地上,她瞠目结舌,完全傻掉了:“你……你是说想娶我?”
    姜浩良蹭蹭鼻子,表情赧然,便是默认的意思。
    叶香偶内心无比震动,这还是平生头一回遇见男子向她表明心意,有些不知所措。
    她半晌不表态,姜浩良开始起急:“莫非表姑娘很讨厌在下?”
    “唔……”要说姜浩良为人倒还不错,这段日子不仅替她隐瞒,还带她到各处地方玩,叶香偶不自觉又想到阿玉出的那个主意,“你们姜府家规严不严?”
    “啊?”姜浩良一愣。
    叶香偶琢磨下措辞,启开檀口:“我是说,假若我嫁了过去,可不可以出门玩,比如逛店铺、出外赏景踏春、吃各种好吃的。”
    姜浩良听她都这般比方上了,私下简直乐得心花怒放:“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表姑娘若真的……不管想去哪里,姜某都愿伴随左右。”稍后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那……”
    毕竟关系着婚姻大事,叶香偶拿不定主意,只好落下句:“我要考虑考虑。”
    回到裴府,叶香偶倚在美人榻上思来想去,觉得嫁给姜浩良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会待她百依百顺,比在裴府自由一万倍,况且裴喻寒行事杀伐果断,万一将来他谋的亲事自己不如意,想教他改变主意可就难上加难了,倒不如自己先出手为强!
    她越想越对,点点头,一路走到梅林书房,结果事有凑巧,刚好撞见裴喻寒出来。
    叶香偶瞧他今日长发束冠,雪缎长袍,飞凤白靴,锦绣玉带,扳指玉佩折扇佩戴齐全,真可谓麟凤姿表,风采绝伦,只怕世间哪个女子见了,都得神魂魄荡,恨不能一颗心都痴了上去。
    叶香偶不由得诧异:“你要出门?”
    裴喻寒颔首,淡淡地问:“有事?”
    叶香偶哪儿敢耽搁他这位大忙人,心想还是改日再说吧:“没、没什么……”磨磨唧唧退到一旁。
    裴喻寒发觉她眼珠子不安分地转来转去,若有所思的样子,挥开背后小厮,朝她道:“进来。”又转身折回书房。
    叶香偶不禁有点意外,傻愣愣地点点头,赶紧跟了上去。
    裴喻寒坐在桌案后,等她掀帘进来,开口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第13章 [争执]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叶香偶两手并在身前,垂眉俛首,模样显得格外规矩,她本是想好一番措辞,可当对上裴喻寒那道冷恻恻的眼神,一时心里又有点发憷,使得讲话时,舌头竟好似打了结一样:“就是……那个……我、我、我……”
    结果她一连三个“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而裴喻寒一边听她说,一边斟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呷着,当喝到第五口时,听她仍在结结巴巴,吞吞吐吐,讲不出个头绪来,终于耐性失尽:“到底什么事?”
    原本叶香偶照这样说下去,怎么也得花上半柱香的功夫,但经过裴喻寒这一声不耐烦的催促,叶香偶浑身一紧张,堵在喉咙的那口气反倒被激得通畅了,终于一顺溜说出口:“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言讫,她小心睨了一眼对方,却发现裴喻寒举着茶杯,动也不动,仿佛整个人失去了生机一般。
    难道她的话太惊悚,把他听傻了?
    她眨着眼睛,耐心等待他的回答,可惜裴喻寒始终没有反应,过去许久,叶香偶挪动几步,尝试着在他面前挥挥手。
    裴喻寒才好像猛地一下清醒,手指一松,茶杯重重落在桌上,抬首问:“是谁?”
    那时他的目光宛若薄刀上的锐芒,刺在脸上有微微的疼痛感,叶香偶忍不住咽口吐沫:“我只是想着……我已经年满一十五岁了,今后总不能一直留在府上吧,正好我现在又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想请你替我做主这门亲事……”
    “是谁?”裴喻寒脸色发青,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又是问了一遍。
    叶香偶只好答道:“姜公子。”
    “姜公子?”裴喻寒皱眉略一思索,才想到她是指姜浩良,“你不是只见过他一面么?”
    叶香偶早就编造好缘由,为此不假思索地解释:“是啊,但有时他来府上拜访,我们经常能在园中遇见,然后……会相互攀谈几句……”
    听到“相互攀谈几句”,裴喻寒不自觉攥紧了手,冷冷开口:“他品行如何,家世如何,你都了解么?”
    别说,叶香偶还真被他问得一噎,想了想,才道:“姜公子知礼善谈,宽厚随和,而且绝不是沾花惹草之人,称的上是一位谦谦公子,至于家世我虽不清楚,但他认识你,想来也是不差的吧……”
    这叫什么回答,裴喻寒简直嗤之以鼻。
    因他默不作声,叶香偶迟疑下问:“那你觉得姜公子……”
    “此事容后再议。”裴喻寒站起身,便要离开书房。
    叶香偶吃了一惊,他把她叫到书房说事,现在她说完了,他又要走了?
    “喂,等等!”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袖角,有些迷茫无措,“那你到底同不同意呀?”
    裴喻寒低头瞧了一眼被她揪得皱皱巴巴的袖子:“我说过了,此事容后再议,我现在要出门,你先放手。”
    叶香偶知道他有洁癖,尤其不喜人动手动脚,正欲松开,但一转念,还是抓得紧紧的:“可是容后是要等多久?总得有个期限吧?”
    见她一脸急切,更提出“期限”二字,裴喻寒眼神变得愈发阴沉,恨不得能滴出黑水了,再次警告:“放手。”
    叶香偶却急得六神无主,吸溜吸溜鼻子,泫然欲泣:“那我的亲事该怎么办呢,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姜公子……那就请媒婆再替我说一门亲事吧。”
    裴喻寒忽地笑了:“叶香偶,是不是我现在去街上随便拎个人,你都肯嫁?你当感情是什么,儿戏么?”
    叶香偶顿时被他训斥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吧,良久才挤出几个字来:“不、不是的……我只是……”
    裴喻寒似乎对她厌恶透顶,一把将袖子从她手里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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