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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楚楚却立即反驳:“哎呀,你懂什么,那叫不怒自威,遗世拔俗,哪里就吓人了。”想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杜楚楚就开始护上心上人了,“我先前早听阿姐说过,若说淮洲最是人品英俊之人,当属裴府的当家少主了,我本是不信,非要亲眼目睹一回,结果没想到……果真是清骨神秀,丰采飘逸,有如明珠在侧,朗然照人……”她跟念着诗句一般,满满陶醉之意。
    叶香偶也才恍然大悟:“原来上回你乔装成小仆,就是为了见一眼我表哥?”
    “嗯……”杜楚楚想到什么,赶紧拉起她的手,“小偶你别误会,我虽然喜欢你表哥,可我是真的想跟你成朋友,想跟你一起玩,今天我也是特地来找你的。”
    叶香偶当然没在意,揉揉鼻子:“嗯,我知道呀。”
    二人对视着嘿嘿一笑。
    话说开后,杜楚楚便隔三岔五地来找叶香偶玩,二人年龄相符,又性格相似,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而杜楚楚这般勤着来裴府,叶香偶本有点担心,但裴喻寒一直没有开口阻止,似乎是默许杜楚楚可以拜访的意思,这把叶香偶高兴坏了,想她长久禁足府中,连个谈心知己都没有,如今终于有了一位小伙伴,可不欢喜得像枝头小麻雀一般唧唧喳喳。
    这日杜楚楚带来一个剔红食盒,打开盖子,摆出一碟蜜汁蜂巢糕。
    “呀,好精致。”叶香偶光是瞧着,就已经馋涎欲滴,忍不住抿了抿嘴巴。
    杜楚楚显得别样兴奋,出声催促:“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看。”
    于是叶香偶拈起一块,喂入口中,杜楚楚则一直盯着她,紧张兮兮地问:“味道怎么样?
    叶香偶舔了一圈嘴角的残渣,最后竖起大拇指:“嗯,好吃!”
    杜楚楚拍了拍胸,似乎松下一口气,然后从食盒二层又取出同样两碟。
    叶香偶当她是做给自己的,一本正经地道:“你怎么准备了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谁说光是给你吃的了。”杜楚楚嫌她脑子转不过弯,翻个小白眼,面颊随之被天际晚霞映照似的,生生红润了起来,“你说,如果拿给你表哥,他爱不爱吃?”
    这回叶香偶脑子再笨,也琢磨过味来,敢情她这是沾了某人的光啊。
    “怎么,莫不是你表哥口味太叼?”杜楚楚就担心这个,她是杜老爷的宝贝疙瘩,光瞅那一双芊芊玉手,便知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可为了给裴喻寒做糕点,不仅亲自下厨,更请来专做细点的厨娘师傅授教,只做这蜜汁蜂巢糕,她就花去大半个月功夫,今日终觉称心如意,才敢拿来先让叶香偶品尝评价,孰料叶香偶此刻闷不做声,可不得急着追问。
    叶香偶叹气,跟她解释:“不是,你做得极好,只是我表哥素来不喜甜食,只怕拿去,他也不肯吃的。”
    “原来这样……”杜楚楚敲下脑壳,喃喃自责道,“怪我怪我,先前也不打听一下。”一时怏怏,对眼前的蜜汁蜂巢糕也爱不起来了。
    叶香偶倒是美滋滋的,裴喻寒不吃,就全归她了呗,一连又吃了两块。
    杜楚楚瘪着嘴问:“小偶,那你倒说说看,你表哥平时都有哪些喜好?”
    叶香偶一边嚼着糕点,一边转动眼珠子:“嗯……他喜洁,偏独处,爱穿白衣,不吃甜食,其他的……其他的……”她思付良久,“唉,我也说不好,你知道我表哥成天冷冰冰的,我跟他接触不多。”
    杜楚楚却把这几点牢牢记下,然后有些脸红心跳地问:“那他说……他喜欢哪类女子?”
    叶香偶表情居然颇为古怪,朝她胸部瞄了瞄,也有点脸红心跳地道:“他……他好像喜欢……那种大的……”
    “大的?”杜楚楚不解。
    叶香偶含含糊糊说不清,也干脆不说了,转念想到秋薄罗秦婠婠之类女子,怕杜楚楚一头热的扎进去,作为闺友,自然得跟她提个醒儿:“不过与你说实话,我表哥身边可是有很多红粉知己的。”
    杜楚楚却道:“这有什么,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同样,俊雅檀郎,佳女契慕,况且我早就想到法子了。”
    “什么法子?”叶香偶接话问。
    杜楚楚盈盈一笑:“我若得夫君,从此教他眼里只有我,心底只有我,让他只喜欢我一人,不就好了?”
    叶香偶大概没料到她说出这一番言辞,愣头听后,只觉甚为有理,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
    自那之后,杜楚楚又开始做芝麻萝卜糕,每回来定要叶香偶品尝,害得叶香偶吃了好久一阵的芝麻萝卜糕,简直要吃出内伤来了,如今一瞧见萝卜糕,她都恨不得找个细缝躲起来。
    但这次杜楚楚不若以往,将食盒往桌子一搁,眼圈微红,泫然欲泣。
    这把叶香偶吓了一跳,赶紧问:“楚楚,发生什么事了?”
    杜楚楚吸着鼻子,扭头扑进她怀里:“小偶,我心里难受。”
    叶香偶拍拍她的肩膀,就听她满是伤感地道:“你说咱们相识也有两个月了,可每次遇见你表哥,他对我似乎都是爱答不理的态度,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得知她是为裴喻寒的事伤心,叶香偶很快整顿下措辞,有些笨拙地安慰:“你别难过,你也知道像我表哥那种性格,是极难相处的。”
    杜楚楚抬起头,拭下弥漫在眼角的潮湿:“可是我如今一日不见他,心里就跟猫抓似的,茶不思,饭不想,睡觉也常常梦见他的样子,白日里更是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神……你说我是不是害了相思病呀。”
    叶香偶被她逗得“扑哧”一笑,戳下她的脑门:“亏你有自知之明,可不就是相思病。”
    杜楚楚伸手捂住脑门,嘟着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可把叶香偶难倒了,她从小到大还没喜欢过谁,对于感情的事压根没经验,何况对方还是裴喻寒,要她出主意,只觉比登天还难。
    她左思右想,绞尽脑汁,总结道:“总之……总之这个问题急不来,得徐徐图之。”
    她说了跟没说一样,杜楚楚听后泄气,紧接着脑中灵光一闪:“小偶,要不你帮帮我吧?”
    “呃?”叶香偶愣住。
    杜楚楚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当她是救命稻草一样:“你在你表哥面前多提提我,替我讲些好话,然后……适当地帮我试探试探你表哥……”
    一听要她试探裴喻寒,叶香偶猛地张大嘴巴:“这个……这个……”
    杜楚楚可怜巴巴地哀求她:“小偶,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整个裴府只有你能在他面前说的上话,你就帮帮我吧。”
    她一心想着裴喻寒,此刻更快哭了出来,叶香偶不好拒绝,略一沉吟,然后点点头:“嗯,那我试试看!”
    杜楚楚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环腰抱住她,满心欢喜地道:“小偶,你真好。”
    杜楚楚离开后,叶香偶竟是紧张了一个下午,等到临近黄昏,方拎着那盒装着芝麻萝卜糕的食盒,朝书房走去。
    那时小厮端着碗盏出来,叶香偶鼻子灵,很快嗅到一股浓苦的药味:“少主病了?”
    小厮颔首:“是啊,少主染上风寒,这两日咳得厉害,大夫先前开了药,这才服完。”
    原来裴喻寒病了……
    叶香偶想他刚服完药,便道:“我进去看看他。”也没让对方通传,径自步入书房。
    ☆、第25章 [攻心]
    甫一进来,她就听到裴喻寒在咳嗽,看来他这次风寒真是不轻,其实裴喻寒除了胃不好,平日里倒是极少生病,有时候叶香偶都怀疑裴喻寒是不是练就了什么金刚不坏的神功,想他成日忙得昏天黑地,睡觉时间都少,身子居然也没有累垮。
    “去拿杯水来。”裴喻寒翻看着桌上账本,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小厮,大概喉咙是被药苦涩的,发出的声音透出一丝黯哑。
    不得不说,裴府家大业大,账本多得数不过来,而他处理事务是极认真的,连眼皮也不抬。
    叶香偶听他要水,忙把食盒搁下,到旁斟满一杯清水,递到他跟前。
    裴喻寒用眼尾余光瞥了一眼瓷杯,入目却是一只欺霜赛雪的小手,映着杯上渺渺腾云图案,倒白得有些透明了,他一愣,目光才彻底离开账本,移向那只小手的主人:“怎么是你?”
    叶香偶嘿嘿傻笑了下:“我听家仆说你病了,你瞧你,咳得恁般厉害,就该多注意休息,别老顾着忙了。”
    面对她的关心,裴喻寒却沉下脸,丝毫不领情:“出去。”
    他一面低咳,一面掏出一方叠得整齐干净的绢帕,快速掩住口鼻。
    真是的,生个病还这么凶……叶香偶暗自腹诽一句,但很快又笑道:“我带了糕点,你尝几块好不好?正巧你吃过药,去去嘴里的苦味。”
    她一靠近,裴喻寒却突然半侧过身子,那冷峻的眉峰微拧,依旧用绢帕掩着唇鼻:“我叫你出去。”
    叶香偶这是一张热脸贴冷屁股,要不是受杜楚楚委托,肩负“重任”,她真真连来都不肯来的,然而想到那剔红食盒里装着杜楚楚的满满心意,心知不能辜负好友这番信任,只好又腆着脸恳求:“你就多少吃一点吧,吃了我就走,好吗?”
    不待裴喻寒回答,她忙取出一碟芝麻萝卜糕端到他跟前:“你看,这回特意做得咸口,味道很不错的。”
    眼前的芝麻萝卜糕白软莹剔,撒着香脆芝麻,精致得简直像无暇的雕刻品一般,足见做这糕点之人,定是十分用心的,倒让裴喻寒有些意外。
    这回他没拒绝,叶香偶颇有眼力劲的赶紧奉上玉箸,裴喻寒终于执了箸夹起一块,他吃东西可秀气了,从来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嚼慢咽,端的优雅又不失那股傲慢劲儿,看得人赏心悦目,一瞧就是自小受过极好教养。
    反之,叶香偶想到自己吃饭,哪回不是大快朵颐风卷残云的,跟裴喻寒一比,她都有点自行惭愧了。
    当然,还是不忘正题,她马上追问:“味道怎么样?”
    裴喻寒淡淡道:“你手艺倒是进益不少。”
    他可是鲜少夸人的,这次直接说有进益,就说明这碟萝卜糕做得的确不错,叶香偶瞧他吃完一块后,又夹起一块,不禁咧嘴嘿然一笑,就跟她自己得到夸奖似的,用手蹭了蹭鼻子:“嗯……那太好了,你、你喜欢就好了……”
    裴喻寒觉她似乎话里有话,抬首望去:“怎么?”
    叶香偶就着机会,坦白回答:“其实这萝卜糕不是我做的,是杜姑娘她、她托我拿来给你的。”
    话音甫落,她看到裴喻寒动作一滞,尔后慢慢撂下筷子。
    她眨眨眼睛,纳罕他为何吃到一半就不吃了,就听裴喻寒面无表情地道:“现在我吃过,你可以走了。”
    “啊?”他态度转变之快,让叶香偶有些措手不及,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傻愣愣杵在原地,但又不忘杜楚楚临走前的百般嘱托,干脆大着胆子问,“你觉得杜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一脸不耐烦,用手抵唇,耸着肩膀咳嗽。
    叶香偶整理下措辞,开口讲:“我觉得杜姑娘人挺好的,虽是豪门千金,但一点都不蛮横娇气,不惟不端架子,兼且烂漫天真,噢,对了,她也很喜欢梅花。”
    裴喻寒猛地抬起头,死死凝睇着她,那眸底似蕴含着某种惊心情绪,居然把叶香偶看得一个激灵,恍若被一箭贯穿心肺般,那箭还被热铁烙过,灼灼刺入她的心尖上:“你什么意思?”
    叶香偶与他对视间,莫名有几瞬喘不上气的感觉,仿佛心脏被狠掐住了一般,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我就是想着,杜姑娘家世好,又生得盈盈玉貌,跟你……倒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她自顾自地说着,而裴喻寒一声一声咳得愈发厉害,跟要咳出五脏六腑似的。
    叶香偶磨磨唧唧道:“你想你现在也二十好几了,至今尚未婚配,身边也该有个人照拂,要是杜姑娘能嫁到咱们裴府,有这么一个表嫂子,我还真挺高……”
    裴喻寒弯下腰,倏然呕出一口血来,那浓极的殷红,染在雪白绢帕上,委实触目惊心。
    叶香偶漆黑的瞳孔深深一缩……是、是血……他居然咳出了血?
    她简直傻了眼,而裴喻寒托着帕子,一口殷红的映衬下,那张脸苍白得近乎诡异,就像服下剧烈毒药,在他肠子里绞翻捣乱,使那整个身形都在痉挛颤抖。
    叶香偶可是吓坏了,一想着血,腿脚直有点发软,不知所措一阵儿,尔后赶紧大喊:“来人,快来人啊!”急匆匆跑上前,“裴喻寒,你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会咳出血来……你哪里不舒服?”
    她手忙脚乱,裴喻寒则低着头,肩膀一个劲抖颤,仍仿佛喘不上气的样子。
    “裴喻寒,你到底哪不舒服啊?”叶香偶都快急死了,伸手给他抚抚后背,不料裴喻寒竟一挥胳膊,将她强硬推开,连带那碟芝麻萝卜糕也摔落至地。
    “你……给我出去……”他微颤的嗓音里满是厌恶,仿佛下一刻,就会亲手杀了她一样,叶香偶踉跄两步,那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人就像一头孤绝负伤的小兽,身上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碰一下,就会让它痛到死掉。
    “少主!少主!”家仆很快循声而入,一见这番光景,登时大惊失色,忙小心翼翼搀扶他起身,往内室走去。
    而叶香偶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好像根本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许久许久,她望向散落在一地的糕点,蹲下身逐一拾捡起来,才黯然离去。
    ☆、第26章 [狭路]
    晚上,她洗漱完毕,却守在灯烛前迟迟不肯入睡,之后翠枝打探完消息回来,她马上询问:“曾大夫走了吗?”
    翠枝颔首:“嗯,走了,说少主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心窝里一口邪火积郁着,咳出来反倒是好事,这会儿服下安神药丸,已经歇息了。”知道她担心对方,翠枝劝道,“表姑娘,时辰不早了,您也早点就寝吧。”
    叶香偶心内却有股说不出的沉闷感,她大概……又是惹裴喻寒生气了吧,并且这次十分严重,害他连血都咳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永远像个讨厌鬼,没有一点聪明的地方,而她今天也确实犯下错误,不该在他生病的时候惹他心烦、惹他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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