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王爷早知道我来了京城,为何不同我一见呢,”他看着对面一身玄色衣衫的陆庭舟,若不是那张白玉般的脸颊,只怕整个人都隐没在这黑夜之中。
陆庭舟但笑不语,倒是成是非下一刻,朗声笑道:“当年在苏州我也是恪王妃的师傅,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只怕连王爷都该叫我一声师傅吧。”
成是非素来放纵不羁,便是如今明知深陷重围,不过依旧面不改色,该谈笑风生的,依旧还谈笑风生。
就这份气度,陆庭舟都要佩服他是个男人。不过成是非此人太过危险,他的存在就是对陆氏皇族的威胁。今夜无论如何,陆庭舟都不会放他离开的。
“从你蛊惑宁王将林雪柔弄进宫中开始,你就该明白,进局容易出局难,”陆庭舟轻声看着他说道。
成先生抬头看着天上的星辰,突然轻笑了一声,他问:“那你知道张家满门被灭口是谁干的吗?”
陆庭舟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他身为陆氏皇族,自然知道这帝王之位有多诱人,特别是当你觉得你只差一步之遥便可以登上帝位的时候,你就开始变得不折手段,哪怕是弑父杀兄,你都在所不惜。
也许皇兄当年就是这样的吧,他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却因为父皇的不喜,让他无限远离那个位置。
“我不得不说,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可真得皇帝的真传,”成是非看着陆庭舟冷声笑道。
一个林雪柔,生生将京城的这池水给搅浑浊了。
大皇子不过是想借住林雪柔压制二皇子的势头罢了,结果二皇子没有忍耐住,竟是纠集余下几位皇子一同前往乾清宫向皇上谏言,这等行为无疑与逼宫。
皇帝也就在这时候突然发现,二皇子对于皇子的影响居然都这么大了,更别提他在朝堂之中的势力。皇帝这些为何能这般悠然自得地忙着炼丹求长生,那是因为底下的皇子都年幼,没有人能对他的皇位有威胁。
可是他一直以为还年幼的皇子,却可以纠集这些兄弟,到乾清宫来给他施加压力,企图让他改变主意,所以他才会失态,才会失控地砸出东西,谁知却阴差阳错地砸到了陆庭舟。
而这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一般,皇帝对康王越发地不满,这种不满让宁王以为自己可以一次性地扳倒康王。
此时先前进言让林雪柔进宫的陈先生,就成了宁王信重的对象,而陈先生告诉他,若是想彻底扳倒宁王,就要走险棋,下得了狠心。
于是宁王将自己的人手给了陈先生,原本只是说好杀了张梁一人,到时候再在京城散布谣言,说张梁被人杀死的,到时候将这谣言往皇上身上扯,必将会满城风雨。
而宁王便趁机进宫,在皇帝面前密说是康王杀死了张梁,是他怨怼皇上宠幸林雪柔而冷落文贵妃,因为杀了张梁,在京中散步谣言诬陷圣名。
最后张梁确实是死了,但是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杀的,这效果比起他默默无闻地死去要好上太多。但是宁王坏就坏在,他相信了这个陈先生
陈先生,成先生……
还没等宁王进宫告状,康王就抢先一步告状了。而此时皇帝正因为京中谣言之事,生气不已,又看见了在宁王府中搜出来的密信,便坐实了宁王与张梁勾结的事情。也许皇帝并不需要知道,此事究竟是谁做的,他只是想要收拾这些不安分的儿子,让他们安生一点。
成是非看着对面的陆庭舟,笑道:“明日康王府中的幕僚,便会将面见大理寺卿,状告他杀害张梁满门。”
陆庭舟勒着马缰的手掌,一下僵硬住,他明白了成是非的意思,他这次不是针对大皇子一个人,他是要一锅将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打尽了。
若是二皇子杀害张梁满门的事情,真的被坐实,那他的下场就会和大皇子一样。一个是夺妻案,一个是灭门案,两案都构陷了皇上。
既然皇帝会因为张梁在城门上的话,而废除了大皇子的爵位,那么二皇子杀了张梁满门,皇帝照旧不会轻饶了他们。
局中局,线中线,陆庭舟看着对面单薄的人,突然从心底生出一层寒意。成是非要设这样的谋局,那么在皇宫中,在宁王府、康王府,毕竟都会有他的人在。
这样庞大的一个局,这其中将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呢,宁王、康王两府中,将有多少人是他的眼线,他真的只是一个看不惯官场虚伪愤而辞官的人吗?
“如今我所做的,不正是帮了王爷您的忙,这也是王爷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吧,”成是非毫不在意地说道。
成是非见陆庭舟脸色未变,只轻笑一下,半晌才笑道:“若不是你突然昏迷,说实话我还真不敢放开手脚,只可惜我太想成事,还以为是天助我也呢,如今看来是你故意设局因我出来罢了。”
成是非对于自己最后功亏一篑,倒也不在意。
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他成是非并非输不起的人。
陆庭舟抽出腰间佩剑,剑身亮光犹如劈开这黑幕一般,他身后几十的骑士齐刷刷地掏出佩剑,一道道寒光在黑夜中闪烁,竟是耀得对面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今夜我必要留下你性命,”陆庭舟长剑一挥,直指着成是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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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清晨空气都格外的清新,谢清溪长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就碰到旁边一个伟岸厚实的身体,她伸手摸了过去,手臂横搁在他的胸膛。
“醒了?”头顶上响起了一个略有些慵懒的声音。
月白纱帐并不能完全阻挡外头的光线,谢清溪先睁开一只眼睛,又在他身上蹭了蹭,慵懒又可爱地模样,将头顶上的人轻笑一声。
陆庭舟将她拖着拉了起来,伸手摸着她长长的头发,她墨色秀发养的真好,即便一身缭乱,可此时依旧是乖顺地披散在肩头。
“咱们该起身了,”其实这会已是辰时了,陆庭舟需要上朝的时候都得寅时初就起身。
谢清溪抱着他的脖子,娇娇地问:“相公,咱们再睡一会吧。”
陆庭舟赶紧将她整个人抱着放在身上,两人交叠在一块,谢清溪迷瞪着眼睛看他,看了半天又摇头。
他见她摇头,便好笑地拍着她的肩膀问:“你摇头做什么?”
“我在书上看过,人在清晨醒来的时候是最难看的,可美人儿就是美人,我们恪王爷即便是清晨醒来,依旧好看地让人心动,”谢清溪说着还伸手去摸他的下巴。
“哪本书上教你的,我看你如今看的书都稀奇古怪地,”陆庭舟从不约束谢清溪,不过如今听她时不时地话外之言,他还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该起身了,”陆庭舟霍地一下挺起腰身,谢清溪还懒懒地趴在他怀中,整个人就被他带了起来,她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这腰力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陆庭舟唤了人进来,朱砂和月白领着几个小丫鬟都进来了。陆庭舟并不惯让丫鬟服侍,所以如今都是谢清溪先服侍他穿好衣裳,再让丫鬟伺候自己更衣。
好在陆庭舟的常服纽扣虽也华丽,可并不难扣,她很快就帮他换好了衣裳。这边他在漱口洗脸的时候,谢清溪正在换衣衫,此时正值夏日,她穿的是薄纱一般衣裳,六层轻纱层层叠叠的,可就算六层叠加在一块也并不繁重。
早膳还是由谢清溪定的,说陆庭舟不挑吧,反正两人在一块,他都是跟着谢清溪吃的,从来不会提出什么意见。不过有时候谢清溪光顾着点了自个喜欢的,他呢,也不说话就挑他能下嘴的吃。
不过两人在一块也算是吃了一个多月的饭了,谢清溪多少摸清楚他这吃饭的习惯,反正口味都是江南口味,只要别太酸太辣太甜就成了。
“咱们今个吃完早膳去干嘛?”谢清溪觉得她到了庄子上就有点闲不住,总觉得非得找点事情做,才对得起来这庄子上一回。
陆庭舟见她兴致勃勃地,便说:“如今这天气太热了,咱们去钓鱼吧。庄子上的花园有一个湖泊,引得是庄外头的活水,里面养了不少鱼。”
“这个好,我在永安侯府住的时候,就喜欢和我表姐在湖里划船,永安侯府的湖里还有莲花呢,一到了夏天莲叶能占满了半边池子呢,”谢清溪一提到这个心情就特别地好,还指手画脚地比划着。
陆庭舟知道她是真心喜欢,便让她快些吃饭,吃完了他就带着她去划船。
谢清溪把碗里的粥喝完了,就再不吃了。陆庭舟见她连平素喜欢的小笼包都不吃了,便问道:“可真吃饱了?”
“吃饱了,”谢清溪乖巧地点头,小模样别提多好玩了。
陆庭舟便起身,谢清溪赶紧跟上。结果到了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汤圆正从外头进来呢。
“它做过秋千了?”谢清溪问站在外面的满福,汤圆大概是真的被陆庭舟养出了祖宗的脾气,如今早上要是不带它坐一回秋千,它连饭都不愿意吃。
满福赶紧点头回道:“回王妃,汤圆大人已经做过秋千了,连早膳都用过了。”
“汤圆,跟上,”陆庭舟刚踏出门口,就见身后已经盘身窝在地上的汤圆叫道,此时它正窝在地砖上面,大概是这天真的热了,这样凉飕飕地地砖,它反倒是喜欢地很。
汤圆懒懒地看了一眼陆庭舟,居然没搭理他的叫唤。
要是搁从前的话,就算陆庭舟不叫它,它都能颠颠地跟上去。谢清溪也瞧见汤圆的模样,自从陆庭舟醒来之后,她发觉汤圆对他就有些爱搭不理的模样,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谢清溪一直以为,这世上能和她一样喜欢陆庭舟的,也就只有汤圆了。虽然她这会对陆庭舟昏迷又没和她通气感到很生气,不过宫里头人多口杂,那会她身边又都是太后的人。只怕如今陆庭舟连太后都信不过了吧。
所以她多少也有些了解,可是汤圆为什么生气,谢清溪可就不知道了。
谁知她刚准备过去,就见陆庭舟跨步走了过来,一把就抱住了汤圆。谢清溪被他吓得赶紧跟在身后,他走的太快,谢清溪只得提着裙子跟在身后。
还好陆庭舟后来顾念她走的慢,步子总算跨的没那么大了。
谢清溪抓着他的手臂,着急地劝道:“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汤圆一般见识嘛。”
此时齐心也跟了上来,他不敢说话,只小跑跟在后面。
谢清溪给他使眼色,结果齐心无奈地摆了摆手,又是摇头,不敢开口呀。
谢清溪就这么小步跟着陆庭舟,却看见他怀中的汤圆,正以一种我很舒服的眼神看着她。
☆、第182章 笼中汤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谢清溪瞬间有一种,白担心的感觉。
不过陆庭舟此时突然停住,他看着身后的齐心,吩咐道:“你让人去厨房拎两笼鸡过来。”
齐心瞧了王爷一眼,古怪地称了声到,这就急匆匆地去了厨房。
谢清溪还奇怪呢,她问:“你让齐心去拎鸡干嘛?”
苏通是齐心的徒弟,这是他在内务府亲自挑选的小太监。说来苏通也可怜,象齐心这种是河北家里头被淹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爹娘没得法子这才让人卖了他。苏通却是正经的老北京人,娘死的早,爹又去了后娘,家里头足足有六七个孩子。
苏通底下还有一个亲弟弟一个亲妹妹,他爹基本不管他们兄妹三人的死活,后娘原先是想将他妹妹买了。后来苏通进了宫里,每个月的例银除了孝敬上头的太监管事,就是送出宫养活弟弟妹妹了。
再后来齐心去内务府挑人,就选中了他。这会苏通跟在齐心身后,小声问道:“师傅,王爷这是要干嘛?”
“主子的事,也是你能问的?”齐心瞪了他一眼,苏通赶紧闭嘴。
不过苏通还是跟在他身后往膳房去了,待到了庄子膳房里头,此时里面已经热火朝天的,大概都在准备着午膳要用的食材。不过里面是的师傅,还是谢清溪喜欢的那个江南厨子,他做的菜实在是对了谢清溪的胃口,所以她就算是到庄子上来,都要把他带着。
恪王府里的奴才都是登记在册的,但凡进了王府当差,你八辈祖宗都得给你查清楚。而象厨子这等紧要地方的,别说自个了,就连全家都得在王府上。这个厨子叫汪德顺,是个苏州人,在苏州那边做菜是鼎鼎有名的,只是开的酒楼就不好。
所以这会进了王府当差,就连老婆孩子都一并在府里。他儿子就在王爷的前院里头当差,至于媳妇则是在王府花园里做事。
恪王府里头光是做菜的厨子就有四个,汪德顺原本并不显眼,只因为陆庭舟从不让人知道他的喜好,寻常吃食都是齐心在张罗的。
可自从王妃娘娘进府之后,这可就不同了。王妃吃过这四个人的拿手好菜,最后还是觉得汪德顺做的膳食最合她的心意。
所以如今府里头人都知道,汪德顺做的东西得了主子的眼,因此厨房管事的都要高看他几眼。此时厨房管事的赵明全,一见齐心过来了,赶紧上前,笑呵呵地便问:“齐总管今个怎么亲自到这来了,您要是有什么想要用,只管让人过来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以前还没王妃娘娘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这王府里头王爷排第一,齐心那就是排第二了,他是打王爷小的时候就跟在王爷身边,受王爷敬重。
这会齐心知道那边等得着急,就笑着说道:“让人给我搬两笼鸡过来。”
齐心又想了一下,补充道:“要活鸡啊。”
赵明全被这个要求给弄蒙了,你说齐心要是让他给上个全鸡宴的话,他还不至于这么吃惊呢。可是这要两笼活鸡,这是要干嘛去。
结果他刚想问,就见齐心瞪了他一眼,就是挥手,示意他赶紧去。赵明全虽是管着厨房的,可这厨房离主子太远了,他寻常也不能到主子跟前伺候,自然得和这些贴身伺候主子的人打好关系。而齐心就是他头一个得巴结的。
所以他应了一声,就让人去搬两笼活鸡,刚好今个别处刚送了两筐活鸡过来,要不然他现找还真不好弄呢。
齐心瞧着笼子里头活蹦乱跳的鸡,赶紧挥手让人抬走。
结果膳房里头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拦着要抬鸡的人说道:“唉唉唉,这是要往哪抬去啊,这鸡我还有用呢。”
赵明全一见是汪德顺,赶紧上前撕扯了他一下,瞧了齐心一眼便怒斥道:“这是齐总管给要的鸡,你哪那么多话呢。”
汪德顺显然是有些委屈,他赶紧道:“赵管事,我先前就和您说过今个要*丝汤煲的,如今这鸡拿走了,我还怎么做啊?”
齐心是在陆庭舟跟前伺候惯了的,他知道陆庭舟拿这干嘛呢,所以立即说道:“你别着急,这鸡一会就给你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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