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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否会来找朝阳?
    朝阳机械地挂断保安电话,连室内拖鞋都忘记换,搭乘电梯时甚至因为魂不守舍被电梯夹了一下。
    是爸爸吗?
    是不是爸爸?
    是他来见我了吗?
    他会说什么?
    我应该说什么?
    他现在如何?身体健康吗?
    五十多岁的人了,脸上应该已有皱纹了吧?
    朝阳一通胡思乱想,神经紧张,手脚发凉,越往大门走心里越忐忑,到最后,连呼吸都小小地不顺畅起来。
    大门保安室前的老槐树下确实站着一个男人,只不过,朝阳远远便认出了他。
    “外公?”朝阳惊呼,笨拙的身体一下子恢复力气,背上像插了对翅膀,扑棱棱带着她一气飞奔过去,“你怎么来了?”
    外公穿了件老旧格子衬衣,站在树荫下的身形微微佝偻,面容疲惫,却暗藏希望,“阳阳,我见到你爸爸了。”
    “爸爸?”朝阳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放松的喉咙又被扼住了。
    “嗯,是你爸爸。”外公额上有汗,也顾不上擦,“他来咱们家,要走了你从小到大所有照片。这几天的新闻我们都看见了,我和你外婆担心你这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端,一定要来亲眼瞧瞧才好。你看上去很好,这我们就放心了!”
    “你们打电话,让我回去就行了,何苦亲自跑一趟。”朝阳心疼道:“快去家里坐坐!”
    “不了,我要回去了,家里就你外婆一个人,我不放心。”外公手里捏着张汽车票,笑道:“这会儿去车站,等等就发车了。”
    朝阳立即道:“我开车送你回去!”
    外公捏着汽车票的手指忽而轻颤,“不用了,你只有今天休息,来回奔波不好。”
    朝阳没有争论什么,只让外公等等,自己飞快跑回家,拿了陆湛澄那辆奥迪车钥匙,换好鞋子,加了件外套,又马不停蹄去车库,开车来到门口槐树下。
    外公小心翼翼坐上车,眉眼很是不自在,“阳阳,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我送你。”朝阳坚定道:“倒是外公你难得来一趟,真不上楼坐坐?”
    “不了,来日方长。”外公轻轻摇头,看向窗外,双手一直捏着那张汽车票,局促不安地放在膝盖上。
    朝阳市区内给陆湛澄打了个电话,解释了下情况,让他放心,之后便开上高架,直接进了高速。
    很快,朝阳将车停在县城外公家楼下。
    “外婆很担心我吧?”朝阳俯身帮外公解安全带,笑道:“是我不对,应该早点回来,让她安心。”
    外公下了车,眼见朝阳蹦蹦跳跳往楼上走,不由自主唤道:“阳阳。”
    朝阳回头,“怎么了?”
    外公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你外婆这会儿应该在市场,我去找她,你自己上楼,钥匙带了吧?”
    朝阳扬起手中钥匙,总觉得外公有些古怪,但她没有多问,在外公返身离开后,径直上楼,开锁,进屋。
    外婆果然不在。
    朝阳转着手中钥匙,漫不经心往自己卧室走去。
    门是虚掩的,朝阳手指抵着门板尚未用力,门却朝里自行打开了。
    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朝阳见过无数面,本该是全世界最亲密的女人,站在了门后。
    “你回来了。”多少年过去了,曲休对着朝阳,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朝阳定在原处,抬起的手甚至忘记缩回,但她很快醒悟过来。
    外公在骗她,外婆也在骗她。
    “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曲休淡淡开口,似是猜着朝阳心中所想,“因为我告诉他们,我想和你重归于好,但我怕你不肯见我。”
    如果是很久以前,曲休能把话直接接到朝阳心里,朝阳会无比幸福,因为这让她以为母女连心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朝阳已经长大了,被一个人放在遥远的家乡孤独长大,对曲休,她早已绝望。
    “是吗?”朝阳垂下手,身姿挺拔,和同样高挑的曲休静静对峙,“你如今骗起自己父母,都是如此得心应手了吗?”
    重归于好?
    朝阳不相信,打死也不相信。
    “不,我是认真的。”曲休却正经道:“难道你不希望?”
    朝阳简直要被她这副情深意重的模样逗笑了,“和我重归于好,并不能帮你救出艾伦。你去打听打听,就在不久前,我和我的朋友刚刚冲撞了大姑姑,甚至打伤了表哥,别说朝家了,元家也不会卖我面子。”
    “艾伦的事,我会通过别的方法来解决。”曲休说道:“我来找你,只是因为你。”
    朝阳不喜欢也不接受从她嘴里说出这些话,皱眉转移话题,“你见到艾伦了吗?”
    曲休摇头,“还没。”
    朝阳眉头更深,“你不担心他?”
    “吃一堑长一智。”曲休神色很淡,“他吃的苦还不够多。”
    “kloss呢?”朝阳又问:“他那么疼爱孩子,应该很担心吧。”
    “嗯。”曲休点头。
    朝阳忽然不知还能和这位母亲说什么,许久未见,她们之间依旧只是三言两语的关系,淡的像隔夜凉白开,身心无益。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要说不沮丧,那是假话,朝阳摆摆手,有些失意,“我本来打算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现在想想还是算了。你多年没回来,偶尔一次,好好尽尽孝道,多留几日吧。”
    这话自然而然说出口,听在朝阳自己耳里,又是好笑又是凉薄。
    什么时候,她这个子女却要教育母亲为人孝道?
    多说无益,朝阳转身要走,曲休却忽然伸手抱住她。
    曲休是模特出身,年轻时候是享誉盛名的超模,身材管理严苛,哪怕生下朝阳,身材也绝不走样,这些年,她老了,矮了,也愈发瘦了,试图抱住朝阳的时候,更是因为生疏,竟然直接撞了朝阳一下。
    朝阳愣住。
    曲休身上很香,这她是知道的,从小就知道,但是曲休身上居然还很暖,这她就完全记不起来了。
    ☆、第77章 曲休何人
    第七十七章曲休何人
    曲休喜欢香水,这些年身上香味从不间断,朝阳曾在杂志上见过曲休一篇关于女人与香的专访,曲休对着记者侃侃而谈,说了很多,可是这些东西,她一句也不会对朝阳说。
    她甚少和朝阳说话,更别说任何亲密举动。
    平心而论,曲休对谁都是如此,哪怕是现任丈夫和三个儿子,也不过多了两分必要的嘘寒问暖,周围人客气时称她高高在山犹如谪仙,不客气时直骂她薄情寡义。
    对曲休而言,这些都无关痛痒。
    “阳阳,你是我的女儿。”曲休抱着朝阳,唤她的小名,“就算离婚,我也没有把你抛弃,不是吗?”
    这倒是实话,朝云安不要她,曲休便将她带走,哪怕不在身边日夜照看,至少给她寻了个稳妥归宿,这些年,在金钱上从未亏待她,也从不隐瞒她的身份,比起国内,国外反倒更多人认识朝阳。
    朝阳被曲休抱着,比被街边任何一位陌生人抱着还要别扭,她想伸手推开这渴望了十多年的怀抱,不想要,又舍不得。
    纠结良久,朝阳最后默默推开曲休,无奈道:“我要的东西,比一个身份贵重多了。”
    曲休听懂了这句话,一时无话可说。
    朝阳倒也不急着走了,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掂了个苹果放在手上慢慢削,“说吧,辛苦把我骗回来,究竟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曲休站在她身前,“因为你。”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艾伦出事的时候想起我。”朝阳勾起嘴角,冷笑,“你如果还当我是小孩,扔颗糖,三言两语就能骗走,不仅小看我,也小看了你自己。”
    曲休依旧站着,神情天生寡淡般,“要如何你才相信?”
    谁知这话出口,坐着的朝阳蓦然大笑,“哈哈哈哈!你若这样,我才是真不能相信你了。人说无利不起早,过去十多年你可从未在乎过我信不信呢,妈妈。”朝阳神情突转,手中水果刀噗地没入削开一半的苹果里,冷冰冰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曲休盯着那把刀,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正在衡量。
    朝阳从骤然重逢的惊讶到被抱住的不知所措,再到如今看透猜透,反倒没了任何牵挂与悸动,只冷淡地坐在位置上,无趣地切着那个无辜的苹果。
    许久后,曲休忽然开口,“艾伦如果有你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落到陆湛澄手中,闯下大祸。
    kloss的三个孩子,都不及你。”
    朝阳没有接话。
    对于同母异父感情又不和的弟弟们,朝阳向来没有讨论的兴趣。
    “但是,有一点你和你男朋友算错了。”曲休说道:“即使没有艾伦的事,我近期也是打算回国找你的。”
    “为什么?”朝阳问。
    “为了你的婚事。”曲休直接道:“你是朝家唯一的内孙,在后继无人的情况下,你就是唯一继承人,就算你爸爸置之不理,你爷爷奶奶又怎么可能置若罔闻。他们若想接你回朝家,第一件事必须让你重新成为名正言顺的朝家人。”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朝阳不客气道:“难不成你还想借我婚事谈笔买卖?”
    曲休坐到朝阳身边,没有吭声,径直接过她手中苹果,默默削皮。
    削了两下,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曲休也放下了苹果,一个好端端的苹果,左一刀右一刀,尽被母女俩糟蹋了。
    朝阳看着曲休,见她对自己的话始终没否认,终于按捺不住,皱眉道:“你不会真想拿我婚事谈买卖吧?”
    曲休仍然不否认,且愈发有默认趋势。
    “靠!”朝阳起身,满身怨愤不出发泄,最后干脆踹了茶几一脚,“曲休!你到底有没有心!”
    “说已经不是小孩的人是你,我才拿你当大人,现在却这么沉不住气。”曲休端坐在外公家老旧沙发上,四十多岁的人了,气质涵养高人一等,就连吃人的劲,也是细嚼慢咽,骨头渣子都不剩一片。
    朝阳被气到战栗,最后强忍胸口恶心,恶狠狠问道:“好,你先告诉我,你想我怎么做。”
    “很简单,继承家产。”曲休说道。
    朝阳早猜到这个答案,怒极,脑子反倒冷静下来,“为什么?”
    “反被动为主动。”曲休答道:“回到朝家,韬光养晦十年,你就会成为朝家真正的主人,到时候,人生是你的,万贯家财也是你的。”
    “回到朝家的条件是,我要嫁给我不喜欢的人,生下非我爱人的孩子。”朝阳断然否定。
    曲休却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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