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打算如何?”白莲幽幽的坐在了戚默的身边,然后将戚默扶着坐了起来,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样……他便不用看着戚默的表情了,因为会害怕,自己会承受不住看她痛苦的表情,会答应成全她。
可是白莲知道,成全了她……也等于害死了她。
“我只想知道,云笙,他隐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他与白帝城有何关系?他想要什么?千年前的第一代白帝,为何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戚默幽幽的问出口来,不知道为何,她就觉得白莲是知道的。
白莲与云笙,可说是配合默契,而且白莲静安这般问了,那么也就是说白莲是什么都知道的。
“关系……可以说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们本来……便是同一个人。”白莲轻轻的闭上眼睛,没有看到戚默惊愕的脸,他幽幽的叹了一声,“如你说的一般,所有的白帝都是他,云笙是他,吴心也是他……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渡过了数不清的时光,早已经没有了他自己,他可以是任何人……”
“怎么……怎么回事?”戚默只觉得自己有些微微的颤抖,想起云笙那一双深沉得几乎如同黑洞一般的眼睛来,那是一种不论天塌地陷仿佛都不会变迁的眼睛。
沧桑,孤独,寂寞,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用时间一点点累积起来,最终成为了那种叫人怎么也看不懂的情绪,叫人无法分辨,因为连他自己……怕是都不知道了。
“千年前的帝王燕,我本下凡渡她,不料命运弄人,因为力量不足无法成人形,与她擦肩而过……那时,她与白帝统一炎黄大陆十七国,平治乱世,迎来这世界上的第一个太平盛世,帝王燕本是一滴泪,一滴佛主因为怜悯世人而留下的眼泪,饱含七情六欲,在这尘世间的爱恨,权利,金钱的熏陶下,忘了自己的本性,丢弃了自己的善良,被权利迷了眼……”
白莲幽幽的说着,轻轻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微眯,仿佛是透过了遥远的过去,看到了当时的情形一般,“那时,这神州大陆上曾有一个宝藏,是一滴自洪荒时代便流传下来的不老之水,当时被称为——天泪,而在帝王燕和白帝的努力下,他们找到了那滴天泪,并且一致认为该由白帝先服用,然后再寻长生不老之法,那样两人便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而便是那不老不死的天泪,叫帝王燕的心……被心魔所迷惑。”
不老之水?天泪?
戚默静静的听着,仿佛觉得那根本是天方奇谈,但是她知道,是真的……白莲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白莲的存在便是最不可思议的。
而且,云笙不也是最好的证明吗?若他真的活了上千年……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帝王燕对长生不老的渴望已经将她整个人都改变了,可她又觉得白帝不会将这天泪给她,又因为当时白帝势力渐大,有裁剪她羽翼,控制她权势的意图,她便心生恶念,在白帝为她庆祝生辰那天……企图下毒毒害白帝,后来事情如何败露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帝王燕死了,白帝那时狂性大发,血洗了白帝城……纳兰莲颐的母亲,便是在那场灾难里被杀死的,莲颐若当时不是我护体,也怕是死了的。”
戚默听到这里时,才恍然大悟,为何莲颐见到白帝时,便失去了控制,为何莲颐对白帝是恨,竟是那样的深远,当时……她为何没想到?
因为白帝,不……云笙,他实在太聪明了,有的事情,他知道遮掩反而会露馅,所以索性带她去看了那张照片,让她以为他与千年前的白帝,不过是样貌一模一样,叫她放下了疑心……
原来……根本就是一个人。
“凤国的人,便是当初那场灾难里逃出去的零散几人,她们不明白当时的情况,以为是白帝忌惮帝王燕的能力,想要将她们一网打尽,认为是白帝害死了帝王燕,所以他们的仇恨便这样衍生了下来,不过千年过去了,当时的人也早已经化为了天地间的一丝尘埃,恨意再浓,也早已经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消逝了,如今也不过是一种强加在凤国女儿命运中的枷锁……倒成了有心人利用的关键。”
白莲的话,也解释了当初戚默在白帝城时了解到的情况,那时白帝城的人流传的传说,是帝王燕存心谋反,想要争权夺利……而凤国却说是白帝赶尽杀绝……而真相,早已经随着当初的人一起埋葬在了黄土之下,或许当初身临其境的人……怕是也不知道当中的内情,真正知晓一切的,只有云笙。
带着那些回忆,带着那些痛苦……妻子的背叛,千年的孤寂,这样一年年,一天天……的活了下来。
“他……”戚默不由得喃喃出声,看着远方,仿佛就看到了当初自己在殿堂里看到的那幅画,那是云笙以前的模样,有些温润如玉的气质,温柔如水的笑容,海纳百川的气势,还有着这世界最俊美,最高贵的容颜。
“他长生不老,没有人知道吗?为何……他不说出实情?”戚默知道这个问题有些苍白无力,但是却就是想知道。
“死了的人,便是死了,活着的人却要承受一切……天泪之事本就是一个机密,又给白帝城和白帝带来了那样大的创伤,也许从那一天开始,他便明白……长生不老不是他想要的,可是却已经无法改变一切,这事只有白帝城四大家族里几个心腹知道,白帝制定了奇特的皇位继承人的规矩,每一年,四大家族的女子,都有一个嫁给白帝作为王后,却只是有名无实,而会从四大家族里挑出几名男婴,谎称是皇室血脉,从而送往大陆,只是那些孩子……一辈子,也回不了白帝城,因为能回来的,都是白帝一个人,每过几十年,他又得换一个身份,从头开始……变换自己的模样,变换自己的性格,变换自己的一切……撑起了白帝城千年的传承。”
戚默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完全理解,那样的情况她真的无法想象,但是却仿佛又身在其中一般,能那样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无奈,那种孤独,寂寞……还有深深的,痛楚。
“齐容,他是……那个老人家的孙子……”戚默突然想了起来,齐容是第一个被送出来后回到白帝城的人,并不是白帝网开一面,而只是,让他回去……送他爷爷最后一程。
一个从婴孩时期便被送走的孩子,老人家……竟到死才能见一面,而更多的孩子呢?更多的父母和亲人呢?一千多年,传承了那么多代的白帝城,送走了多少无骨的孩子?
“我知道的便只有这么多,现在……我们来说说你。”白莲突然转了话题,有些凝重的叹了一声。
戚默身子没有力气,可是勉强的转眼抬头,看向了白莲,他的脸色苍白,称着白发和眉间朱砂,越发的让人觉得他苍白得似雪一般……
“我?”戚默猛然想到了自己那个梦,也许……那并不是梦,戚默抬头看着白莲,突然问道:“我见过……见过那个帝王燕,你说她死了,可是……我见过她!”
是的,那个女人,自称被束缚在地狱的女人,那天在她那里看到的那个幻影,是她心目中的白帝,是曾经的云笙,难怪……戚默觉得是云笙,又不是云笙。
“你能感应到她,也是自然的。”白莲垂眼,有些忧伤的道:“上次祁夜重伤,你用自己的元神……便是那滴佛主的眼泪,救了他一命,那次后你的佛性显露了出来,有了佛性,能感应地狱,天堂……甚至,与你命运相连之人的内心。”
戚默一愣,想起了刚才那些画面,那些应该是祁夜心灵深处的痛苦,或者美好,或者……深刻的记忆。
戚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白莲幽幽的道:“帝王燕其实不过是一个平凡人,被赋予了不平凡的命运,因为佛主的眼泪寄居在体内,所以造就了她非凡的命运,但是一念成佛,一年成魔,泪本是人的七情六欲而生,更容易被时间的贪,嗔,爱,恨,所影响,一旦生了心魔,便会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那滴泪会在乱世来临时,真龙之子再次降临时……再度辗转人世,降临在另一个平凡的女子身上,从而改变她的命运,再用她来改变整个世界。”白莲轻轻的低头,看向戚默震惊的脸,轻笑道:“你看到了,亲眼看到了,帝王燕失败的下场。”
“你是说……我……我若完成不了使命……我若一步踏错,也会有那样的结局?”戚默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不明白,她是……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不过因为祁夜的召唤,从而变得不一样了……难道……这,便是她和祁夜的命?
白莲沉重的点了点头,却又淡淡的笑了起来,“戚默,你的命运不是为你自己而活,可你偏偏想为自己而活,所以你才会有那么多的磨难,那么多的痛楚……”
“那你……你说你来助我,你说你要渡帝王燕,如何渡?”戚默摇了摇头,仿佛身上猛然便沉重了,被一种无形的,被称为命运的东西,那样狠狠的砸在了身上,重得她直不起腰来。
她为自己而活错了吗?为了自己,她就要承受那种代价吗?永生永世被禁锢的灵魂,不见天日,不得自由……被永远禁锢,不得超生,便是她抗争命运的下场?
“其实谁是帝王燕,对我来说不重要。”白莲轻轻的笑了,看着戚默笑了,“我在意的……只是那滴泪,帝王燕无法完成使命,那么那滴泪,便会永远不停的辗转在尘世之中,受尽轮回之苦,受尽七情六欲的折磨……我要渡她,便是成全帝王燕的使命,待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么也是那滴泪修成正果的时候,那时……她便可以超脱一切了。”
白莲的脸越发的苍白了,他的笑容也一样的苍白,带着一丝的凄苦,甚至忧伤,却……是真心的笑着的。
戚默好像明白什么了,她看着白莲,轻声问道:“云笙……她知道帝王燕的使命,也知道,帝王燕要承受的惩罚,对吗?”
白莲许久没有说话,戚默看着他良久,他才幽幽的点了点头,却轻声道:“他也许没有那么清楚,并不知道那是一种永生永世的惩罚,只是他知道,你会因此消失,他也曾努力过,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是成全你的一世,而他却要永世承受失去你的痛楚,但是……不行啊,你没有走上自己的命运之路,便会在他的眼前,顷刻之间融化在雨中……从此消失,没有一丝痕迹。”
“这便是……他一次一次,将我推给祁夜的原因吗?”戚默明白了,能体会,却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云笙将一切都隐藏起来,他独自承受,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也无法原谅她自己……是她自己,是她的命运,早就了这样的枷锁,叫她无法靠近他,无法呆在他的身边,无法让他坦然接受自己。
怪谁呢?是谁错了?
戚默扬起头来,看着一片蔚蓝的天空,那样美丽,通透的蓝天……是老天,错了吗?
若是老天错了,她去哪讨个公道?能怪天吗?怪得了吗?
“他是为你好,也是为他自己。”白莲轻轻的叹了一声,伸手轻柔的捧住了戚默的脸,与她四目相对,轻声道:“戚默,他的时间无穷无尽,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早已经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他永远是他,英俊年轻;而你……会老,会死,你们如何在一起?当你满脸皱纹时,你真的能面对永远不会改变的他吗?当你最终要永远闭上双眼时,你想过……留下他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他该如何?”
戚默愣住,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白莲却接着道:“他见证了太多的死亡,亲人,爱人,伙伴,战友……一个一个,离他而去,或许你可以说只要活着,世界上总有值得珍惜的事情,可是对于他来说,他已经不敢了,不敢接近,不敢交心,更不敢付出感情……因为不论是谁,最终他都可以亲自见证一切,哪怕再深刻,再难忘的感情……在他的面前,永远永远,都会被时间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