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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卓林自然是想问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想来自己问了,她也不会答。
    傅卓林间或低声地劝着她别哭,而傅采蕴一直安静地靠着他,一言不发。他不知道她是否在听,但他仍是轻声地说着。
    就像以前,每逢傅采蕴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或者说自己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他都会这样温声细语地给她说着道理。而她听着听着,便也释怀了。
    虽然这一次,显然不能如此简单了事。
    屋外的明月,今夜分外皎洁明亮。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作者有话要说:
    ☆、秦王的反击
    穆峥那个混小子!
    收到沧州递过来的密折,穆显气得都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将穆峥的亲笔信撕得粉碎扔在地上泄愤。
    “王爷息怒。”一旁的田豫低声劝道。
    “息怒?让我如何息怒!”那个任意妄为的家伙!还以为在沧州的历练会让他成熟许多,谁知道还是这般不长进!“他知不知道父皇和皇祖母有多担心?母妃收到消息之后一直惴惴不安,如坐针毡!还有小九,哭得眼睛都肿了……你赶紧让人将消息递到宫里去!”就是穆显也一直茶饭不思,晚膳几乎没有碰过。
    明明伤得就不重,消息非得传得这般神秘让人胡乱揣测,误导他人让人以为他好像被捅了十刀八刀伤重不治似的。这种事还真的只有他才干得出来!
    虽然他比任何人都在乎沧州的战事,但近来皇都发生的种种,温贵妃的自乱阵脚,慧阳郡主出的事……这些事让他有些分身乏术,对沧州的关注自然就少了。加上从沧州递信回来也并非那么容易的事,一来二去也需要好些日子,就算在沧州的人不少,消息传回来还是不那么方便,他对沧州的关注自然就松懈了些。
    直到后来,秦王负伤的消息传遍朝野,也大大震惊了他。本来他也为此自责不已,觉得自己难辞其咎。但收到了穆峥的信,知道他其实并无大碍,宽心过后就是恼怒。
    整个皇都的人都被这小子当猴耍了!
    “对了,王爷,这是林校尉从沧州递回来的密信,请王爷过目。”
    林校尉是穆显的人,穆显特地让他跟去沧州,传递消息。穆显当即搁下了弟弟的信,接过了田豫递来的密信。
    田豫不知道林校尉在信里些了写什么,但见魏王眉头深锁,一脸沉思的模样。看了看林校尉的信,又拿起弟弟的信来仔细斟酌,若有所思。
    “王爷,”田豫试探般地开口问道,“若王爷没有旁的吩咐,奴才先去传信了。”
    “等一等。”田豫刚要应声出去,却被穆显叫住了,“这件事倒也不用太急。只消让母妃知道便好,先别惊动父皇。”
    诚然,在刚看到弟弟的信时,穆显的确是气得不行,根本没有怎么仔细地看,只恨不得揪着他骂他不孝。但现在认真看来,穆峥干这样的事,显然是有深意的。
    刚开始他还以为,穆峥是想攫住所有人的心,让祖母别忙着将小表妹嫁出去,所以才自导自演了这么些事。
    自己不是已经跟他保证过绝对不会让傅采蕴嫁到镇国公府了么,那个疑心重的家伙竟然连自己也信不过!
    掐指一算,自己让人送去沧州的信恐怕穆峥也是刚刚收到。温贵妃要害慧阳郡主,很显然是冲着穆峥。所以穆显在同光启帝谈及这件事时,顺水推舟地替慧阳郡主诉了诉苦。慧阳郡主因为那混小子差点失掉一切,怎么着也得补偿补偿人家吧?而且论起身份与品性,慧阳郡主要当那秦王妃也是当之无愧的。
    其实魏王的确是有些担心的。因为他曾经听薛德妃说过,永宁长公主与驸马的婚事其实皇帝当初并不喜欢,这是永宁长公主舍了脸面不管不顾地求回来的。虽然薛德妃没细说,但他可以感觉那时为着此事似乎闹出不小的风波。
    有着这样的一层关系,魏王提起这事时心下也有几分忐忑。
    “那小子倒是会挑。”光启帝只是轻哼一声,眼里竟然含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正经事没见他干多少,小姑娘倒是被他哄了不少!”那小子数落起端和郡主来头头是道,大道理一条条,难道他自己干的事就不混账了?若不是那丫头自己也喜欢,皇帝真想将这七儿子抽一顿。
    这回倒是轮到穆显怔住了。光启帝早就知道了穆峥与傅采蕴的事,却放任不管,现在也只是半笑着骂了一句罢了。穆显知道,光启帝这是默许了。
    看来这一回,七弟跟小表妹有戏了。
    虽然魏王一直在腹诽胞弟干下的混账事,但收到林校尉的信,他在军中的表现却是一点都不混。军队上下对秦王的评价并不差。虽然年轻,但他的手段雷厉风行,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头小子。对于那些一开始不服他的将士他的军法执行得毫不留情,而做得好的他也论功行赏毫不吝啬。将士们的心也逐渐聚拢了。
    眼看着大功告成,南山却久攻不下。秦王身为王爷,竟然亲自披甲上阵,甚至亲自跑到最前方。虽然穆显知道那小子明显是有私心的,但在将士看来,这无疑是极大的鼓舞士气的举动。
    因为后援的姗姗来迟,导致跟随穆峥的先锋五十铁骑伤亡惨重。而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为了保护主帅而死,这自然让秦王勃然大怒。
    当晚他就拿着鱼符当众做了一个决定,要斩了援军将领高将军!
    征西将军高石,年龄比他大了好几轮,且在军中积威甚深,势力庞大。他手下的将军都比他大了一轮,并非所有人都对这个从没离开过皇都没吃过苦头的少年王爷心悦诚服。
    这样一个黄毛小儿,虽然有王爷之尊,但山高皇帝远,他要斩了这样一个在军中德高望重的将军,军中的将领虽然不敢替他求情,却也同样无人动手,只是面面相觑。
    见无人动手,穆峥一手执着鱼符,一手拔了剑,亲自将高石的人头砍了下来,又摆了祭坛,以此来告慰前锋将士的亡魂。秦王此举,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卒,无人不对这个少年王爷的雷厉风行刮目相看。
    穆峥虽然只是个少年,但他正经威严的模样确实隐隐有几分今上的样子。他的眉眼本就与今上颇为相似,眉毛一皱下巴一缩,那睥睨天下的倨傲气势便就出来了。
    反贼头目一被擒住,穆峥回到军中包扎好伤口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肃清整顿了军中的一批害群之马,军中的风气焕然一新。
    秦王威严起来,无人敢撄其锋芒。这个少年王爷逐渐在军中建立了威信。
    高石在皇都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虽然军令如山,但这样随随便便就将人斩了恐怕也会引来非议。但若是因为高石的过失害得秦王受重伤,这个举动想来就不会被御史台诟病了。
    如若因为高石的失误害得秦王险些丢了性命,到时候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自然就是高石。舆论定然是一边倒地倒向穆峥。这样既可以博他爹同情,又能堵住朝堂那群老油条们的口。想必这就是穆峥的用意。
    早在军队出发之前,穆显与穆峥就已经摸透了军中各种身居要职的将军监军的身份。忠武将军高石,接近三十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却在三十之后突然平步青云,一路擢升到今日的从二品征西将军。
    那段时期,军中并没有出现很大的人事调动升迁,唯一发生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就是太子曾经奉皇命去巡查监军。
    当时穆显就提醒过穆峥要多加注意高石。
    当收到军中的消息说穆峥竟然将后援军交给了高石,穆显当时真是又惊又讶,心道这小子该不是想要壮烈殉国吧?还是喝酒喝多了糊涂了?竟然这样拎不清,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那个高石手上!
    密折从沧州传来也需要一些时日,就算他立马写信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出去,战事恐怕早就开始了。
    但细细一想,这里头没准还有些猫腻。
    为什么穆峥明知道高石身份特殊,可能与太子有什么密切的联系,却仍然愿意将那么重要的职位托付给他?穆显不愧是他的哥哥,仔细一推敲琢磨,就知道这弟弟使些什么鬼主意了。
    如若穆峥旗开得胜,势必会壮大自己的势力,而最不愿见到这个结果的,恐怕就是太子了。
    没准穆峥就是早就握有高石是太子的人的铁证,才故意将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交托给他。
    他不惜以自己做诱饵,来给高石下套。确切来说,是给太子下套。
    这是一个最好的试探,他要知道,他的大哥会不会真的想要了他的命。在他斩高石之时,除了愤怒与痛快,可曾有过沉痛?
    那一战最终的援军自然不是高石率领的军士,而是辽东的军队。辽东的都护府离沧州并不远,穆峥与邓烈应当是早已与傅怀远通了气,这才放心地将支援一职交给了高石。
    这小子,翅膀是愈来愈硬了啊。穆显似笑非笑,将那封密信放在跳跃的火焰上,看着它燃成了灰。
    ***
    傅怀远已然准备歇下,心腹侍从却突然走进房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傅怀远一惊,当即披衣坐起,匆匆换了一身官服出房。
    走到外堂,秦王已经端坐在上座等着了。虽然秦王与自己有联系,但傅怀远却并未亲自接触过秦王,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亲自来到辽东都护府。
    傅怀远上前行礼,穆峥立刻免礼赐座。也许是日夜兼程加之旧伤未愈,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倦怠,但他的眼睛却是出奇的清亮,嘴角噙着几许笑意。
    “不知王爷深夜前来,有失远迎。”
    “本王这次是特地来答谢傅都护的。”穆峥淡淡一笑,“傅都护在南山一役中立的功劳,待本王回洛阳后,定会奏明陛下。”秦王虽是最年轻的王爷,但他的气势威仪却丝毫不逊于他的哥哥们,傅怀远甚至还觉得穆峥隐隐有些少年天子的气势。
    “王爷少年英武,微臣不过是尽了微薄之力罢了。”
    “傅大人不必自谦。”穆峥本是绕了些远路到此地来的,自然不仅是为了答谢傅怀远。寒暄了几句,他屏退了左右仆从。对于穆峥的举动,傅怀远心下大惑。只见穆峥突然起身走到他跟前,傅怀远当即就站了起来,“王爷这是……”
    “实不相瞒,本王心仪令千金已久,不知傅大人是否同意将令爱许配给本王?”
    作者有话要说:
    ☆、兄妹情
    这个中秋,是傅采蕴过得最糟糕的一个中秋,与上一年相比简直是差天共地。
    “郡主,你好歹吃些东西吧。”琉冬特地做了些点心给傅采蕴开开胃,但东西放了几个时辰,从热腾腾放到冷冰冰,她压根碰也没碰。“虽然郡主担心秦王殿下,但总不能弄坏自己的身子不是?郡主得养好身子等秦王殿下回来呢……”
    琉冬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嬷嬷瞪了一眼。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说是最懂得揣摩主子心意呢!秦王殿下现在正在千里之外生死未卜,傅采蕴担心得寝食难安,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应该分散她的神思么?这丫头倒好,张口闭口就秦王殿下。这不就是来加深她的不安么?
    “老身看姑娘也得出去走走了。之前八姑娘不是遣了人来请姑娘到屋里坐坐么?姑娘这样一直憋在屋里,不说憋出病,就是让国公夫人和八姑娘瞧着也担心啊。倒不如去找八姑娘说说话儿。姑娘一跟八姑娘说话便开心了。中秋佳节,姑娘总不能苦着脸不是?”
    刘嬷嬷的话句句在理,傅采蕴是听得进去的。她终于点了点,淡淡一笑,“琉冬,替我梳洗吧。”
    见主子终于愿意出门,琉冬也是大悦。这样的一个好佳节 ,主子苦着脸,做下人的自然也没法快活到哪儿去。
    她坚持了这么久,只为了等他回来……望着铜镜中略显苍白的脸庞,傅采蕴突然有些泄气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说服自己相信他,一如往昔。
    就算他真的缺了胳膊断了腿,那也不要紧,只要人回来就好了……
    傅采蕴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这两日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幻想着无数种他可能出事的可能。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或许没有经历过这件事她还不知道,原来他在自己的心里比自己所想的分量还要重。如果他断了手,她就给他做左右手;如果他断了腿,她就做他的拄杖;就算他的容貌不再英俊,只要他笑起来仍是这般温暖,她也愿意与他相伴一生。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会等他回来。只要他回来……
    暗暗下定了决心,傅采蕴突然觉得心里没有之前那般郁结了。她舒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行色匆匆地走向自己。傅采蕴不由得脸色一变。
    这一回,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关键时刻节骨眼了,立马就将茉莉迎进房。
    听完茉莉的话,一旁的琉冬也不由得替主子感到欣喜。魏王特地给傅采蕴递消息,穆峥虽然是受了点皮肉伤,但并无大碍,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命在旦夕。
    真是被他吓死了!傅采蕴不由得破涕为笑,七表哥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比她想的更加能干!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的!
    傅采蕴终于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她一高兴,给茉莉打赏了不少东西,就是琉冬和刘嬷嬷也沾了光。
    ***
    见着妹妹的气色似乎恢复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关于沧州那边的好消息。但不管如何,她也总算是对着自己展露笑颜了。
    中秋过后,寻了一个合适的机会,那些之前一直不好开口说的话,傅卓林也终于打算摊开来同她谈了。
    傅采蕴见傅卓林煞有介事地屏退了屋中的所有丫鬟,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傅卓林抢了话。“蕴儿,你这回这么开心,可是收到了秦王的好消息?”
    傅卓林也是后来才明白,难怪魏王对她诸多照料呢。他可不是看上了自家的妹妹,他是在为自家弟弟照顾弟妹啊!
    “嗯?”傅采蕴猛地一怔,看着傅卓林,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傅卓林与傅卓琛不同,他比傅卓琛谨慎多了,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打探自己。如若他真的说出口,那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四哥那藏不住话的!告诉谁不好呢,竟然要告诉哥哥!傅采蕴缩了缩脖子,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既然傅卓林知道了,她再怎么否认,似乎也是于事无补了。
    傅采蕴的脸颊红扑扑的,以往她在自己面前都是笑靥如花,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极少会像此时这般垂下眼眸,不敢与他直视,露出一个羞涩的少女姿态。
    傅卓林蓦然觉得,自己的妹妹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傅采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拉着自己的衣角追着自己满院子跑好像一直都长不大的黄毛丫头了。
    原来早在自己不经意间,就已经失去了这个妹妹了。虽然此时她还在自己身边,却再也不是那个满嘴都是哥哥前哥哥后的小丫头了,她的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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