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夫妇依礼见过了端坐上首的赵弘佑,见一宫妆丽人侍立一旁,知道这是后宫的嫔妃,彼此又见过了礼,赵弘佑倒是说了几句喜庆话,又勉励了几句,方道,“皇伯父前两日身子有些不适,皇伯母不放心,只着人向朕传达恭贺之意,你二人抽个时间到大明山皇庄一趟,也算是尽尽孝道。”
赵弘谨忙问,“皇伯父如今可大好了?”
“太医诊治过,只道是着了凉,如今已无大碍。”赵弘佑淡淡地道。
兄弟二人的对话苏沁琬并不怎么留意,只好奇地望着垂着头静静站立的新王妃,见她仅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站着,也让人生出一股如沐春风之感。
许是她的目光太灼然,靖王妃终忍不住抬眸望过来,一下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心中一怔,竟是忘了移开视线,两人就这般直直地对望着。
最后,还是苏沁琬冲她微微一笑,这才让靖王妃回转过来。
小杨氏见她笑容澄净,不由心生好感,也回了一个浅浅笑容,两人相视一笑,落入赵家兄弟眼中,却是好一番深思。
靖王夫妇离开后,赵弘佑直接便将身边女子搂到怀中,先是在她唇上偷了个香,才问,“小狐狸喜欢靖王妃?”
“王妃长得真好看,让人瞧了心里就欢喜!”苏沁琬欢欢喜喜地回道。
赵弘佑失笑,这算是什么理由?
“宫里长得好看的女子比比皆是,怎的不见你喜欢?”
“臣妾也不知道,就是觉得王妃身上有一股让人想亲近的感觉。”苏沁琬爱娇的揽着他的脖颈,不过片刻又紧张地问,“皇上,臣妾、臣妾不可以喜欢王妃吗?”
赵弘佑深深地望着她,半晌之后展颜一笑,半真半假地道,“你若喜欢她,那置朕于何处?”
苏沁琬一愣,竟是想不到他会如此说,只一会的功夫便高兴地‘吧唧’一口响亮地亲在他脸上,娇柔无限地道,“皇上自是置于臣妾最最重要之处,王妃又怎能相提并论!”
赵弘佑满意地点点头,将她搂得更紧。
他与余太妃母子那些纠葛也只是他们几个的事,并不想牵扯旁人。况且,这小杨氏总归也是皇伯母的侄女,小狐狸既觉得她好,日后多个说话之人也并无不可。
☆、59|56.55.1
从皇宫驶往靖王府的马车上,赵弘瑾望了望规规矩矩地双手交叠置于膝前,低着头目不斜视的新婚妻子,终是忍不住低声问,“你喜欢愉昭仪?”
小杨氏抬眸望了他一眼,不过片刻又垂下眼睑,轻柔地道,“娘娘很好,眼神纯净,笑容澄澈。”
赵弘瑾嘴唇翕了翕,本想让她日后也离后宫那些女人远些,切莫牵扯上,可望着她如斯美好的侧脸,感受着她身上那股温柔恬静的气质,那些话却不知为何再说不出口。
那愉昭仪若真是纯净澄澈之人,那现在的盛宠于她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若她是刻意装出来的这副模样,那其心思之深更不可让妻子凑上去。只无论真假,总也是个可怜人!
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身边女子身上瞄,对这门亲事,他其实并无多大感觉,不过是母妃让他娶便娶了,只是听说订下的女子是皇伯母娘家最小的侄女,性子温柔和顺,容貌端庄秀美,如今看来果是如此,就是一个水做的人儿,让人忍不住想细细呵护。
他前十几年活得恣意,如今却活得疲累,母妃的心结一日未解,便都会有犯傻事的可能,而他,也只能不断为她善后。他这些年勤勤恳恳为皇兄办事,只不过盼着有朝一日他能看在自己诚心帮扶的份上,能许他一个恩典,让他将母妃接到王府颐养天年。
他赵弘瑾此生再无所求,唯盼至亲平平安安在身边,母慈子孝,夫妻举案齐眉,平平淡淡了此一生。而他这位小妻子,与过世的原配妻子大为不同,性情恬淡,是最适合如今的他不过了。而他,自也会倾心待她,许她一世安稳。
“你闺名是?”鬼使神差地,他冲口而出问道。话音刚落又懊恼不已,她定会不高兴的,自家夫君竟然连她的闺名都不知道。只怪自己当初对这门亲事实在太不上心了。
小杨氏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轻声回道,“汀柔,妾身闺名汀柔。”
“……汀柔。”赵弘瑾似叹似怜地低低念着,低沉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在杨汀柔耳边回荡,让她不禁微微红了脸。
她竟是不知自己的名字也能被唤得如此婉转缠绵,百转千回。
“阿柔,日后我唤你阿柔可好?”喃喃低语响在耳畔,杨汀柔脸上红云渐浓,蚊蚋般‘嗯’了一声,脑袋快要垂到胸口处了。
赵弘瑾望着她这副娇柔可人的模样,心神一荡,忍不住伸出手去紧紧包着那只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小手,触手细滑柔软,一如她这个人。
杨汀柔被他这突然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想将手抽回来,却不料对方抓得极紧,让她根本挣脱不得。
她只得忍着羞意将脑袋垂得更低,再不敢去看身边的男子,心中却缓缓升起一丝欢喜甜蜜之感。
辘辘前行的马车,载着两人油然渐生的情愫,一路驶向那名‘家’的地方。
***
龙乾宫中的赵弘佑,依然搂着苏沁琬在怀中,小声地逗弄着她,惹来对方又娇又媚的嗔视,他心情舒畅地低声笑起来,只觉得这样的日子甚是轻松惬意。
两人又耳语了一会闲话,赵弘佑眼角余光扫到一旁摆放着的琴,心思一动,在怀中娇人儿脸上亲了一口,理所当然吩咐道,“朕还未听小狐狸弹过琴呢,趁今日得空,去弹首曲子给朕听听!”
苏沁琬身子微微一僵,不过半晌便双手搂着他的腰身可劲地往他怀中钻,娇滴滴地道,“臣妾只想和皇上一处,不想动……”
赵弘佑在她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对她的依赖很是受用,可嘴上依然取笑道,“没骨头的小狐狸,如今倒要赖在朕身上,昨夜不知是哪个哭哭啼啼地不许朕再碰,嗯?”
这是只过河拆桥的小狐狸,自己舒服了就将辛辛苦苦侍候的人踢开,又是耍赖又是哭求地让人饶过她,却不知她越是这般可怜兮兮,他便越想往狠里欺负她。
“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听不懂听不懂!”苏沁琬下颌抵着他的胸膛,仰着脸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翦水明眸对上他,娇声娇气地道。
赵弘佑低低地笑起来,这也是只会装傻扮无辜的小狐狸,装模作样的本领炉火纯青。
轻轻地在她脸蛋上掐了一把,故意板着脸严肃地道,“在当今皇上面前也敢撒谎,你简直无法无天了!”
苏沁琬却不怕他,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甜蜜蜜地道,“有皇上就可以了啊!”
赵弘佑终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用力地锢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了那张能气得他心肝疼,也能甜得他发腻的小嘴。
苏沁琬甜甜笑着迎合他的攻势,调皮地时而回应时而躲避,恼得赵弘佑只伸出大掌固定着她的脑袋瓜子,攻势愈发凌厉,又啃又咬又吮,誓要将这小狐狸制得服服帖帖。
满意地看着怀中小女子软成了一滩水,他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只不过,那双大手却仍在她身上游移着,一会揉揉这里,一会又捏捏那处,实在是爱得不行。
至于让苏沁琬为他抚琴的打算,却是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屋内的笑闹声及让人遐想连篇的低.喘娇吟声自然瞒不过门外守候着的郭富贵,他仰头望天,自言自语地道,“咱家就知道这天是变了……”
皇上估计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翻过牌子,更是不会记得他有多久没到过其他嫔妃宫中了,本以为会有希望继愉昭仪后第二个得沐圣恩的方嫔,皇上虽仍偶有传召,但至今仍是清白女儿身。
至于里头那位昭仪娘娘,一个月里侍寝的次数并不算多,皇上毕竟仍是那个勤政冷静的皇上,并不常进后宫,可驾不得这位娘娘却包揽了皇上踏足后宫的每一回。
后宫雨露均沾的曾经,还有希望再回来么?郭富贵难得地开始思索这个深奥的问题。
苏沁琬好不容易才回复过来,双手捂着发烫的脸蛋,企图降降脸上温度,见赵弘佑望着自已笑得好不得意,她娇嗔地横了他一眼,轻捶了他胸膛一记,“坏蛋!”
趁赵弘佑未反应过来时用力从他怀中挣脱,一下便离得他远远的,她细细整理了有几分凌乱的发髻服饰,再冲他盈盈下拜,“臣妾告退!”
赵弘佑挑眉望着她这连番动作,也不阻止,任由她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了。
满怀温香软玉的触感仿佛仍能感受,他笑叹着靠在椅背上,想到与苏沁琬的种种,脸上笑意渐深。这小狐狸,会向他哭、会向他闹,高兴了主动抱着他偎着他,偶尔还奖赏般亲亲他;不高兴了就直哼哼,恼了还会‘以下犯上’又捶又咬,活脱脱一个被惹毛了的小狐狸,仿佛他不是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一国之君,而是可以包容她小性子的至亲之人。
所以,对上他,她不用摆出仪态万千的昭仪娘娘模样,而是率性而为,一颦一笑,一娇一嗔俱是发自本心。
这样的相处,每每让他不由自主便心软得一塌糊涂,许多往日在意的规矩都忍不住一再忽视,真如那小狐狸所说的睁只眼闭只眼了。
“真就是个勾人的狐狸……”他自言自语道,唇边笑意依然明显。可不就是勾人嘛,勾得他都有些不认识自已了,比如白日宣.淫,比如与她在龙乾宫中那张不曾躺过任何女子的龙床上翻云覆雨……
一直在外头等候着的芷婵见她出来,连忙上前见礼,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往怡祥宫而去。
“淑妃娘娘待姐姐可真好,这么贵重的珠钗都赏给姐姐。”语带羡慕的女子悦耳之声穿过花枝传到苏沁琬耳中,让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可不是,咱们姐妹几个,就属崔姐姐最得淑妃娘娘看重了!”酸溜溜的话语倒有几分熟悉,细听之下,苏沁琬便认得是陈贵人的声音。
崔姐姐?她疑惑地蹙了蹙眉。若她没有记错,宫中嫔妃只有一人姓崔,那便是早前曾得罪刘贵嫔被对方借故处罚了的崔贵人。
后来听闻崔贵人大病了一场,甚至有传闻说她估计也会步当初的常良娣下场,一病不起而去了,哪料到没多久便传来她好转的消息。
如今听这番话,难道这崔贵人竟站到了徐淑妃处不成?
苏沁琬有些意外,可细想之下又觉得是在常理当中。
崔贵人当初得罪了燕贵妃一派最有势力的刘贵嫔,以刘贵嫔那记仇的性子,想来没少在她生病时做手脚,说不定她那场病也有刘贵嫔的功劳。
在那般孤立无助的时候,只要徐淑妃稍一表示善意,估计她便会靠了过去,也不到她不靠。毕竟,已经得罪了燕派的她,若再得罪徐派,只怕再无法在宫中立足。
而自常良娣病逝后,徐淑妃怕是一时寻不到出众的棋子,这崔贵人姿容不俗,从那日应对来看,也可知是个有些头脑的,与鲁莽不知轻重的常良娣不同。这样一个绝佳人选,徐淑妃又怎会放过。
正沉思间,崔贵人几个已经转了过来,认出是她后个个屏声息气,整齐地行起礼来,“嫔妾见过昭仪娘娘!”
苏沁琬免了她们的礼,又瞄了头插着莹白珠钗的崔贵人一眼,随即带着芷婵离开了。
直到再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崔贵人方抬头深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辩。
苏沁琬却是浑然不觉,心情愉悦地回了寝殿中。这几日皇上待她极好,几乎是一得空便来陪她,小打小闹一番亦甚有滋味。
至于那些闲言闲语,反正她们也不敢当着自已的面说三道四,她也只能故作不知。
而自经历上一回淳芊被陷害一事,她如今与夏清妃算是扯了开来,可自那事后夏清妃便又闭门不出,据闻竟是又病了,苏沁琬也不知是真是假。
对燕徐二妃,她也少了几分明面上的恭敬,谁让她是嚣张又记仇的愉昭仪,都被对方明面欺负过了,态度又怎能没些变化,最明显的便是往漱勤殿请安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可偏偏旁人又不能说她这做法不合规矩,毕竟,宫里可只规定嫔妃每日要向皇后娘娘以及各自宫中主位娘娘请安,可没规定说要向别的高位份妃嫔请安。燕徐二妃要责罚身为一宫主位的她,那便要先当成了皇后再说。
她懒洋洋地倒在软绵绵的床榻上,觉得要是每日都能过得这般自在逍遥就好了……
☆、60|56.55.1
新的一科会试将近,被祖父任命为监考官的夏远知,一早便奉召进宫,在御书房内向赵弘佑细细回禀了会试之事,方才告退离去。
赵弘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过片刻便垂下头去,任命夏博文为主考,其实便是因为他身边有这么一个还算清醒识趣的夏远知,凭夏远知的手段能力,相信会为他选出合意之人来。
从御书房离开后,夏远知目不斜视地往宫门方向行去。
“大少爷!”身后似是有人唤他,他下意识便停了脚步,回转身一看,认出是如今贵为清妃的妹妹夏馨雅身边的婢女墨香。
他不自觉便皱起了眉,沉下脸问,“你不在宫里侍候娘娘,到此处来意欲为何?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墨香缩了缩脖颈,小小声地道,“大少爷,奴婢奉娘娘之命,特请大少爷前去一见。”
“纵是至亲骨肉,如今身份有别,我不过外臣,又岂能私下与深宫女眷接触。”夏远知面无表情地道。
墨香翕了翕嘴,想再说些什么,可终是不敢,只能望着他又转过身去,抬腿便欲离开。
“大哥这是打算再不见妹妹了么?”蕴着无限幽怨的柔和女子声音一下便让正欲离开的夏远知止了脚步。
清妃定定望着依然背对着自己,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的嫡亲兄长,辛酸的眼泪一下便滴落了下来,哽声唤道,“大哥……”
自小疼她宠她的大哥,真的再不想见她,不想再理会她了么?
夏远知阖着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蓦地回过身来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臣夏远知参见清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清妃捂着嘴流着泪望着他,喉咙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一般,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远知的视线落在正对着自己的绣鞋上,耳边是隐隐细细的哭泣声,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心酸。这是他唯一的妹妹啊,自幼乖巧听话的妹妹,为什么他们兄妹二人会走到如今这地步?可一想到早逝的长姐,他顿时又硬起了心肠,语气愈发的恭敬,“娘娘若无事,臣先行告退了!”
眼看着兄长真的转身就走,清妃急了,再顾不得其他,快走几步上前扯着夏远知的衣袖,“大哥,你真的不管妹妹的死活了?在你心里,妹妹就真的那般不可饶恕吗?”
夏远知沉默了片刻,终是狠心用力将她的手拨开,“你已不是年幼无知的孩童,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当年你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便应该清楚会有怎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