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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嬷嬷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她叫玉华先在房里等等,自己走出去查看,过了片刻便回来了,玉华问她是出了何事,她也不作隐瞒,说是六娘身子不舒服,晕了过去,齐嬷嬷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要各位小娘子不要惊慌,只管安心上课。
    谁知几人才到楼下,琪娘便扶着头软了下去,芸娘正好在她身旁,伸手去扶,却被她带的也摔在了地下,一时间,厅堂里乱成了一片,如此病的病,吓的吓,这日的课程自然只有歇了。
    入夜,永嘉坊内院顾氏的书房里,顾氏显然已经知道了白日里的事情,她挑眉问道:“娟儿怎么说?”
    这娟儿名叫崔娟,是崔氏远房族亲,幼年失牯,母家家传医术,她原就略通一二,后因机缘巧合被顾氏接进永嘉坊后有意栽培,现专为崔府内院妇人诊病,这次六娘和琪娘病了,自然也是她去望诊的。
    饶嬷嬷应道:“回禀夫人,娟娘给六娘开了安神化热郁的药方,说她原本身子就燥热,因惊惧气闷,发了头痛病,养几日也就好了,琪娘那里吗,娟娘只给开了一副平安方,解暑补气的,还说让其他几个小娘也都隔日喝上几贴,说是小娘子们体弱,突然劳累,难免会有些头旋目赤的症状。”
    “恩,原来如此,看来这琪娘,也是个机灵的。”顾氏轻轻颌首道。
    “母亲,你是说......琪娘这是装病?”元娘在一旁问道。
    顾氏启唇一笑说道:“也不能说全是装病,这阵子给她们的功课压的那么紧,想必个个都很劳累了,病倒呢,倒也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什么时候发病,这效果却大有不同了,单一个人中了暑气,也就是吃两贴药的事情,像今日这样有个六娘晕了,又有人中了暑气,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不总是要过去看看她们了吗。”
    饶嬷嬷于一旁听了,便说道:“夫人,后日就是十五,原就按您的吩咐叫齐婆子和她们说过,这永嘉坊和她们之前住的地方不同,若每日来给您请安,从沁芳阁到这里来回也要一个时辰,是您怜惜小娘子们人小体弱,才免了晨昏定省的,每月只要她们初一、十五、月末过来请安就好,那明日里我就叫齐婆子和她们说声,后日也不用她们过来了,明日您自会去看望她们,可否妥当?”
    “如此甚好,你去多准备些补气养身的东西,林儿明日也随我一起过去一趟吧,你这个做长姐的,除了四娘和六娘,还没见过其他几个呢。”
    三人言语间将明日的事情定了下来,便又开始商议其他事务不提。
    ☆、第20章 目的
    次日一早,除了卧病的六娘,玉华等人便被带着在沁芳阁堂前恭候顾氏了,连琪娘也坚持说自己无事,定要在楼下迎候母亲,自她们住进永嘉坊后,吃穿用度都完全是由伺候自己的婆子一手安排,每日里的穿戴打扮都是一式一样的,今日四人穿的都是豆绿色纱罗半臂齐腰窄裙,里面是嫩黄色软绸短襦,束着金橘红色璎珞腰带,十分精致利落,鲜嫩的颜色称的几个小娘子越发明媚了。
    等了约半个时辰,玉华正觉得腿酸时,才见两顶软架抬着从竹林中穿了进来,玉华只那日拜礼时见过顾氏一面,忙乱中看的并不十分真切,今日才算得以见了自己这义母的真容,她母女两个看着十分相似,倒不是单说容貌,而是那份沉稳不凡的气度。
    顾氏见了四个小娘子,显然十分心悦,站在厅堂前就与她们寒暄起来,逐一拉着手细问着身子怎样,是否还住的惯,轮到玉华这里,还梳理着她的额发,好一阵子爱抚揉摸,玉华不习惯与人亲近,心里有些别扭,面上当然未显,反倒是原还有些紧张的芸娘几个,表情却渐渐松弛了下来。
    等由顾氏又将元娘崔玉林引着与她们个个见礼后,陪在旁边的饶嬷嬷和齐嬷嬷连忙请夫人进厅堂里歇着,顾氏便说要先去看六娘,大家伙便陪着浩浩荡荡的向二楼去了。
    六娘此次是真的病了,头疼的整夜睡不着,吃了药又躺了半天,精神才略微见好,因知道顾氏要来,伺候她的婆子将她略微收拾的整齐了些,歪靠在床头,就这么一折腾,原先圆圆的小脸都觉得略瘦了一圈。她神色本就怏怏的,等看见顾氏身后站着的齐嬷嬷,更是多了几分惊惶不安,连忙在床上欠身向顾氏问好,却被顾氏一把扶住了,顺势便坐在了她的床边。
    “我的儿,可见遭罪了,怎么气色竟差了这许多?”顾氏一手握着六娘的小手,柔声说道,脸上满是慈祥关切之情,说完又侧头看向伺候六娘的王婆子,神色顿时严厉了许多,责问道:
    “六娘这两天可按时吃药了,我几天没见,怎就病成这样,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王婆子连忙矮身请罪,又汇报了六娘吃药调养的情况,此时站在顾氏身旁的崔玉林往前踏了一步,温言说道:“六娘莫慌,娟娘医术极不错的,她说你只要养两日便好了,想来一定无碍的,瞧,今日母亲还带了这许多补身的东西来,你乖乖的吃药,定会马上好起来的。”
    说完,就从饶嬷嬷手里接过几个锦盒,一一打开给六娘看着,除了顾氏吩咐的几样补药,她自己又添了些果脯花茶等好吃好玩的东西,最后又拿出一个精巧的荷包,俯身挂在了六娘的颈上,笑着说:
    “东西不好,不过是姐姐自己做的,妹妹别嫌弃,随便带着玩吧。”
    边说又回头瞧着玉华她们几个笑道:“几位妹妹可别在肚子里怨我偏心啊,各个都有的,等会子就拿给你们。”
    被她这样一说笑,芸娘和四娘脸上已然是不由自主漾起了一丝笑意,室内的气氛顿时热络轻快了许多,可六娘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来回看着亲切有加的顾氏与崔玉林,却是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呀,我的儿,莫哭莫哭,再哭可要损着身子了,怎么了,可是想家了不成?”面对抽抽搭搭的小丫头,顾氏面上没有丝毫不耐烦,探身将六娘虚抱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被她这样一哄,六娘却越发委屈起来,她摇着头说道:“我没想家,我不是...不是想家......”
    “那是怎么了,可是这些奴才伺候的不尽心,怠慢你们了,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来,母亲给你做主。”顾氏边说,边回身看了看身后一室的丫鬟婆子,她面色平静,可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下人们俱敛了神色,低头不语。
    六娘听了顾氏这话,神色顿时振奋起来,她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可眼睛一瞟到齐嬷嬷,又不由一缩脖子,神色间几番犹疑后,一咬牙,便带着哭腔说道:“王嬷嬷她们伺候的很好,并没有不尽心,就是...就是师傅太严厉了,每日里都要受罚,我已经尽力了,并没有丝毫偷懒,可还是总还要受罚,昨日里还被罚跪,呜呜呜......嬷嬷凶的很...我好怕...呜呜呜......”
    说到最后,六娘已经是哇哇哭了起来,玉华她们几个站在那里垂头不语,神色中也都带出了几分凄惶,而伺候她们几个的婆子立在门口,也都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唯有饶嬷嬷和齐嬷嬷,依旧肃然而立,不辨喜怒。
    顾氏也没有动怒,仍是搂着六娘,好言安抚了一番,待六娘情绪平复些了,才坐直身体,看着玉华几人,柔声问道:
    “你们几个丫头,是否也觉得功课繁重了些,身子吃不消了?”
    被顾氏一问,几个小娘子均未马上答言,玉华只是怯生生的看着顾氏,略显懵懂,而四娘崔玉露左右看着其他几个小娘,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芸娘则偷偷瞟了琪娘一眼,便垂头不语了,唯有琪娘,面色沉静,却也是沉默不语。
    “琪娘,你来说说。”顾氏出言点将了。
    “回禀母亲与长姐,师傅们学问极好的,姐妹们学的都颇有收益,只是五娘六娘年纪小些,难免有些吃力,再就是乍来府里还有些不适应,想来今后很快便会好的。”琪娘说话间态度落落大方,言辞文雅有度,顾氏脸上露出几分嘉许,而站在琪娘身边的芸娘不由有些艳羡的看了看她。
    “玉儿,你琪姐姐说的可对,你是不是觉得也有些劳累啊?”顾氏又转头看着玉华,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近前来。
    见这顾氏从一见面起就好似格外偏爱自己,玉华心里顿时响起警钟,她从离了娘那天起便从未对任何人放下防备,尤其最怕无故对自己好的,她慢慢向前跨了两步,等被顾氏揽了在了身边,才低声说道:“是的,是有些吃力的......”
    不料这时站在后面的齐嬷嬷却插言说道:“启禀夫人,五娘课业不错,三位师傅都十分嘉许。”
    齐嬷嬷这话一说,几个小娘子脸上纷纷变了颜色,都有些担心的看向顾氏,顾氏却并未注意一样,只是甚是欣喜的温言嘉许了玉华一番,又从自己腕上取下一只上好的翡翠镯子,套在了玉华纤细的腕上,直把四娘看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而六娘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则是又重新拧在了一起,玉华有心推脱,却也知道不可,便仍由那大大的镯子虚挂在了自己手上。
    “她们几个身子都有些文弱,天气又日渐热了,你们几人要好生照看着,齐嬷嬷记得和程娘子打个商量,这课业固然重要,也要讲究个循序渐进,不要将她们逼迫的太紧了,伤了身子反倒不好。”
    顾氏说完,下人们都齐声俯身称是。
    顾氏又慈爱的看着几个孩子说道:“你们几个安心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东西少了缺了,只管和嬷嬷们说,我知道你们孝顺懂事,可如今你们都是我的女儿,千万不能再把自己当外人了,有什么不如意的,千万别憋在心里,可听明白了?”
    几个小娘子也连忙应了,顾氏又带着元娘一一将每人的住所检视了一番,指出了几处不周到的地方,最后把带来的东西给各人分了,直弄到快用午膳了才离去。
    这日因为顾氏要过来,六娘又还在养病,便算作了休沐日,几个小娘子也难得有了空闲时间,崔云姿正在自己房里有些坐卧不宁,琪娘却突然来了。
    两人一番见礼后坐下,琪娘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的只盯着芸娘的脸上看着。芸娘被她看的发憷,忍不住伸手抚了自己面颊一把,娇嗔道:
    “姐姐这是作甚,莫非我脸上有花?”
    琪娘噗嗤一笑,说道:“可不是有花,如花似玉的花、闭月羞花的花、花好月圆的花......”
    琪娘这话看似在调侃芸娘容貌,语气却又颇有些深意,芸娘微微有些怔愣,琪娘却转头对伺候在两人身侧的丫鬟说道:“你们退下吧,我和芸娘有些体己话要说。”
    那两个丫鬟还有些犹豫,琪娘俏脸一板道:“莫非我们两个不是这家里的主子吗?”
    这话说的便有些重了,那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便双双退出了房外。
    “芸妹妹,总不会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到这府里来吧?”见没了旁人,崔琪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道。
    芸娘一怔,脸上陡然泛起了两坨红晕,低声说道:“姐姐说这些作甚,这可是你我能随便议论的,到时候但凭母亲做主就是了...”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琪娘仔细看着崔云姿的脸色,见她只是羞怯的紧,却并无慌乱之色,便猜测她所知并不多,脸上便现出两分轻蔑之色,漫声说道:“原来妹妹果真是不知道的啊......”
    芸娘见她这幅表情,顿时有些慌张,不知为何,她在崔琪跟前就莫名有些气短,又时常觉得几个姐妹里只有自己一个外姓的,生怕被别人看轻,平日总是分外要面子,尤其害怕别人看轻自己。
    崔琪从鼻子里轻笑了一声,才说道:“妹妹可知当今太子今年多大了?”,芸娘见她突然提起了太子,顿时一愣。
    ☆、第21章 目的(下)
    崔云姿本就是商户女出身,虽被王嬷嬷教导了一番,对这长安城氏族宗亲间的事务算略有些了解,可要说熟络,那是绝对没有的,比如这太子,她只知道他的名号和大概年纪,具体几岁,却是模模糊糊的。这会子被崔琪逼问的脸上渐渐烫了起来,只觉得自卑,却忘了这崔琪也不过是个崔氏没落族亲的女儿,并没比自己好多少。
    崔琪拿足了架子,才开口说道:“太子今年已经十七,按说他这个年纪,又是如此的身份,早就该定下太子妃了,可直到今日还没有动静,妹妹可知是为什么吗?”
    见芸娘还是不响,便又掩嘴一笑道:“呵呵,果然问妹妹也是白问,这其中的原因吗,妹妹你不知道,不过这长安城内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倒是十有□□都知晓的。”
    听了这话,芸娘满心好奇,也顾不上琪娘的冷嘲热讽了,只是一味追问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原因吗,妹妹不用往远里想,只往咱们府里仔细想想便明白了......”琪娘最后又卖了个关子。
    芸娘也不是个蠢笨的,凝神思索了片刻,顿时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凑近了琪娘,低声说道:“莫非是...元娘姐姐......”
    看着芸娘如此表情,琪娘只抿嘴一笑,并不说话,芸娘突然又想到了之前琪娘一进来就问自己的话,脸上的神色顿时精彩了起来,一瞬间顾不得其他,脱口而出问道:
    “按姐姐的意思,莫不是母亲接我们几个进来,也是为了这个?”
    琪娘嗤的一声冷笑,斜眼瞟了她一下,说道:“妹妹可真是个直爽的性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可从没这个意思,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芸娘被她这样耍弄,也顾不上生气,只涨红着脸挽住了她胳膊来回摇晃了几下,装痴弄娇的说道:“好姐姐莫要戏耍妹妹了,妹妹懵懂无知,你快和妹妹仔细说说吧。”
    “妹妹这么聪明,还有什么猜不到呢?长安城内想把女儿嫁入天家的多了去了,但如今却无一人敢去钻营采选一事,还不是因为咱们的好姐姐在那里呢吗,至于别的,想必妹妹也知道,这姐妹同嫁,日后自然就多了一份助力,尤其是嫁入天家,永嘉坊什么都有,就是缺女儿,母亲也只有元娘和七娘两个嫡出的......”
    不待琪娘把话说完,芸娘只觉得自己的心咚咚咚的跳的厉害,她来之前,娘与姨母是早和自己说的很清楚了,能进永嘉坊,她便是千金难求的崔氏女了,只要自己乖乖听从长辈的安排,永嘉坊自然会给自己一份锦绣前程,但是太子,可是她从来未曾想象的到的啊,如此泼天的富贵,怎能不让人面酣心热,又惊又喜呢。
    琪娘见她这幅模样,嘴角一扯,又说道:“不过,我看母亲与姐姐,好似十分偏爱五娘呢......”。这一句话说出来,顿时把芸娘给惊醒了,她瞪着崔琪,怔怔的说道:“五娘?五娘的年纪...还小吧......”
    “哼......那是你又不知道了,若是和太子妃一同进门呢,顶多封个昭训,若是隔上几年还能入选,说不定能封嫔也未可知呢......”
    芸娘别的不成,因亲娘的熏陶,于这后宅之事却颇为知晓,听了琪娘这么一说,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与太子妃同时进门,既要成为太子妃的助力来分宠固宠,却又绝不能给太子妃带来任何一丝的威胁,太子妃一日无嫡长子,别人便一日不能专宠,更不得有孕,可而若几年后还能入府,那定是太子府形式已然明朗,要么是太子府已有嫡长子,太子妃地位稳固,再拉自己人进来笼络太子,要么就是嫡长子已然无望,急需要一强大助力入府,若是生下儿子,那不定有怎样的前程在等着呢,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人的分位都势必不会低。
    “不过,如今这些也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终是要看各人的造化罢了......”
    琪娘此话一出,两个小娘子不由对望了一眼,便各自移开了眼光,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二日要照常开课了,六娘本是可以再养两天的,不知为何,她却很坚持的一定要来学里,玉华与她两人分坐在四娘身旁,不由有些好奇的扭头看了六娘两眼,见她虽气色仍不太好,脸上却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情,玉华楞了楞,便隐约有些猜到了这六娘的心思,不由略皱了眉,犹豫着是否要提醒她一下,谁知六娘见玉华皱眉看着自己,便哼的一声瞪了玉华一眼,玉华见她这样,想了想,便自顾自坐好不提了。
    上午仍是刘娘子的课,她先是点了四娘的名,四娘答的不好,刘娘子便依然让她罚站,四娘抬头撇了刘娘子一眼,嘴巴里低低嘟囔了两句什么,并不敢大声说出来,还是耷拉着脸站在了那里,刘娘子便又巡视着另外几人,别人都垂首不语,只有六娘歪头看着刘娘子,一双大眼睛闪烁有神。
    刘娘子见她这样,便叫了她起来,六娘一站起身便脆生生的回答道:“六娘不知。”,刘娘子听了不由一皱眉头,便又转身看向后排的琪娘,还没等她开口,她身后的六娘就一屁股坐下下去,咚的一声,倒把刘娘子唬了一跳,她扭身喝道:
    “六娘,谁让你坐下的,还不站起来。”
    六娘也不害怕,瞟了眼坐在厅堂最后面坐着的齐嬷嬷,反而笑眯眯的回答道:“回禀师傅,我身子不好,站不住呢。”
    六娘此话一出,四娘顿时眼睛一亮,只等看刘娘子如何作答,琪娘和芸娘两个脸上看着也有几分兴奋,只有玉华,专心看着手中的课本,仿佛没注意到周围的事物一般。
    刘娘子见几人这般光景,鼻子里突然冷哼了一声,她三十几岁的年纪,皮肤暗黄,其貌不扬,平日里虽教学严格些,但为人平和,对几个学生也十分有耐心,从未有过太多的情绪波澜,此刻突然脸上变色,琪娘和芸娘两个也都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
    “六娘,为师叫你站起来,你可听到?”刘娘子又开口了,声音仍是平和,却隐隐有些叫人不安,六娘也忍不住扭动了下身子,却仍是梗着脖子高声说道:“我身子不好,是母亲叫我不可劳累的。”
    不待刘娘子再开口,一直端坐在最后的齐嬷嬷又腾腾大步走上来了,六娘见她突然动了,顿时吓的脸色发白,其他几人也都变了脸色,厅堂里一时间只听到齐嬷嬷沉重的脚步声。
    她上前一把将六娘扯了起来,沉声说道:“六娘不敬师长,不听教诲,屡教不改,本应受戒尺十下,并罚跪一个时辰,因六娘身子不好,暂先现将六娘禁足反省,待养好身子,一并处罚。”
    齐嬷嬷说完便拉起六娘要走,六娘此次却没那么听话了,她拼命扭动着身子,两条小短腿来回蹬地,嘴里大声叫骂了起来:“你个老奴才,不准碰我,母亲说过不许你逼迫我们的,你竟敢抗命,你快放手,你个刁奴,我一定要禀告母亲打你板子,你放开我......”
    齐嬷嬷却不为所动,她冲着厅门口喊了一声,伺候六娘的王婆子就跑进来了,上前一边帮着齐嬷嬷,一边劝说道:“六娘千万别闹了,六娘要守规矩才行啊,乖啊,和嬷嬷上楼去吧,我们回屋里去休息。”
    六娘哪是两个婆子的对手,很快便被捉着带上楼去了,直到了楼上,还听的到楼板咚咚咚的响动,又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齐嬷嬷几句利喝,又有几声清脆的抽打皮肉的声音,楼上才安静了下来。
    厅堂里也一片死寂,几个小娘都被吓坏了不说,刘娘子也皱着眉显见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半响,她才叹了口气说道:“这女诫你们也学的差不多了,今日余下的时间,便自行温习一番,若还有不懂的,再来问我,明日起,我们开始学习《礼记》,四娘,你也坐下吧。”
    四娘从被六娘拖走起,就呆呆的站在自己座位上,现下听刘娘子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抖,而后腿一软便噗通一声坐下了,在她身旁,玉华也是紧蹙着眉头,虽她早觉得六娘今日不妥,却也并未料到场面会如此激烈,此刻她仔细回想着昨日顾氏来看望她们的情景,心里越发警惕了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午间休息,几人神情发木的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四娘突然回身凑到琪娘跟前,小声说道:“琪姐姐,我们去找母亲做主吧,这样...这样可太吓人了,母亲一定不知道这些子恶奴如此胡作非为。”
    琪娘手上的动作一顿,低着头脸上看不清表情,她沉声说道:“妹妹说话谨慎些,齐嬷嬷本就是母亲派来监学的,今日是六娘任性闹事而已,怎可怪别人呢。”说完,便起身离去了,芸娘也跟在她后面匆匆的走了。
    四娘听的一呆,想了想又扭头对身边的玉华说道:“五娘,六娘是有不对,可母亲也说过功课要循序渐进的,母亲定不会允许那些奴才如此苛待我们的,对吧?”
    玉华看着四娘,心里想着,那可真不一定呢?若是真不允许,昨日应该直接处置了齐嬷嬷,而且若不是主子默许,这些婆子哪来的这么足的底气,可这话一时和四娘也讲不清楚,她便轻声说了句:“可是姐姐一时半会儿也碰不到母亲啊,咱们要等到月底才能去请安呢。”
    这下四娘可真正傻了,是啊,连人都见不到,又如何去告状呢。
    ☆、第22章 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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