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旭东只好去找伍勇。结果,伍勇比领队干脆多了:“不好意思,关于专访我已经定了。”
钱旭东悻悻而归。回来看到云朵没心没肺的跟孙老师林梓说笑,他气不打一处来。这种怒气很没道理,他在唐一白那里碰了壁,而唐一白又对云朵另眼相看,所以他就看云朵不太顺眼。
云朵没感受到钱旭东的不悦,她还傻乎乎地问他能不能拿到专访。
哪壶不开提哪壶!钱旭东没理她。
那一头,伍勇所谓“我已经定了”,也只是初步确定。他联系了两家电视台,还没有确定选哪一家,想发扬一下民主精神,回去问唐一白。
其实主要原因是他有点选择困难症,不知道选哪个好。
结果好么,他一问唐一白,唐一白摇摇头,“能不能两个都不选?”
伍勇一瞪眼,匪气兮兮地问他,“那你选什么?”
“《体坛周报》。”
“不行,电视台比报纸的宣传好。”
唐一白睁大眼睛看他,拿出了卖萌的精神,“伍总,我一直很听您的话,这次能不能听我的?”
伍勇狐疑地盯着他,“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选《体坛周报》?”
“我想把我的第一次专访送给《体坛周报》的云朵,独家。”
……
伍勇也是这样销魂的表情,然后他八卦兮兮地问他,“说老实话,你跟那个叫云朵的小姑娘,到底什么关系?”
“他帮我过了英语四级。”
伍勇一瞪眼睛,“不是女朋友?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26章
伍勇和唐一白正说着话,见到袁师太从他们身旁路过。袁师太看到唐一白,朝他点点头,“一白今天发挥得很好。”
唐一白谦逊地微微低头,“谢谢袁师太。”
伍勇得意了,眼睛里冒着贱兮兮的光芒,他问袁师太,“怎么样,服不服?我伍勇教导出来的孩子,新的亚洲飞鱼!说不好就是下一个奥运冠军喽。”
袁师太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对唐一白说,“你要是跟着我,早成世界冠军了。怎样,有没有兴趣?”
伍勇脸一黑,“有你这么挖墙脚的吗,当我是死的?”
唐一白知道袁师太在和他开玩笑,他笑道,“袁师太,峰哥一个就够您头疼了,我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倒也是。”袁师太点点头,飘然离去。
从始至终都没看伍勇一眼。
无视,总是比针锋相对更加让对手难堪。
伍勇很生气,唐一白感觉他短短的胡茬都在晃动。伍勇指指袁师太的背影,“这人,这人……”
“伍总您放心吧我会永远追随您,”唐一白连忙安慰他,“不过我说句实话,您真的不是袁师太的对手……”
袁师太这个人很特别。她今年四十三岁,至今未婚,身材娇小,从表面上看特别像个温婉可亲的小女人,实际上身体里却住着一头哥斯拉。唐一白亲眼见过袁师太打祁睿峰。那次祁睿峰做了很傻的事,暴怒的袁师太想抽他耳光,结果很尴尬地够不着,最后是祁睿峰蹲在地上让袁师太抽……现在想想都觉得凄惨啊,当时唐一白赶紧回避了。
如果好朋友正在经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回避并永不主动提及,是比安慰更好的选择。
相比袁师太,伍总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从来没打过他。单凭这一点,唐一白就相信伍总不是袁师太的对手,他不够狠。
伍勇还想吐槽袁师太,可是人都走了,他在背后和一个小年轻吐槽她,显得太怂,于是摆了一下手作罢。
唐一白犹豫着,说道,“伍总,明天我想回一趟家,等闭幕式再回来,可以吗?”
“家里有事?”
“不是,”唐一白摇了摇头,“我挺久没回家了,而且我妈妈最近都没打电话骂我,这不像她,我担心她在憋什么招数整治我……”
伍勇有些无语了,“行了回吧,也不用参加闭幕式了,来回跑太麻烦,我会跟队里说。”
唐一白很高兴,“谢谢伍总!”
“专访的事情自己看着办,我不管你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嗯。”
伍勇想了想,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相比其他运动员,唐一白特别让人放心。其实伍勇挺羡慕袁师太的,因为祁睿峰那孩子天天出幺蛾子,运动员不好了,教练才会有强烈的被需求感,这是他们的价值所在。唐一白呢?这小子心智早熟,心理很强大,有时候他这个当教练的还需要他来开导,妈的……
晚上唐一白和祁睿峰一起坐大巴车回酒店。祁睿峰今天没有比赛,来现场是当观众的,给队友们助助威。他看到唐一白时,重重擂他一拳,“干得漂亮!”
唐一白笑笑,今天他收到好多这个评价。
车厢内很昏暗,两人并排坐着,唐一白看向窗外。q市是一座滨海城市,城市建设很年轻化,道路宽广,楼宇高大。散发着淡黄光芒的路灯,像是一颗颗浮动的金色珍珠,点缀着这座漂亮的城市。路灯的光芒末端,是乌蒙蒙黑漆漆一片混沌,有如时空的黑洞一般,望之使人生畏。
那是大海。包容一切,吞噬一切的大海。
祁睿峰突然问道,“你见过海吗?”
“见过。”
“在哪里?”
“后海。”
“滚球。”
唐一白笑了笑。他换了个姿势,完全面对着车窗外。那些迷离撩人的五光十色飞快在眼前滑过,唯一不变的是沉默而坚定的大海。
他没有说错,他真的见过海。三年多前,同样是这个城市。他带着一张罚单,一条伤腿,一肚子的委屈和迷茫,来到这个城市。他心想,从七岁到十八岁,他在水中游了十一年,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海,那是多么遗憾。所以他想在梦想即将走到尽头时,看一看大海,看一看这天下最宽广的水。
那是怎样的情形呢?一望无垠的水面占满天际,见者无不为之胸襟辽廓。奔腾着咆哮着嘶吼着的海浪,如巨兽一般不断撞击着海岸,层层叠叠,卷起千堆雪。
海浪像是拍在了他的心房上。
他心想,我为什么要相信命运那种扯淡的东西?我的命,我的运,都攥在我自己手里。我跌倒了,再爬起来就是。接受一切,包容一切,才能战胜一切。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枷锁,一切的枷锁,都是人自己给自己的心上的锁。我想要什么,我就去拿,我不信我拿不到!
在人生的道路上,苦难就像层出不穷的怪兽,没什么稀奇。如果你遇到它,挥剑砍翻就好。
往日的心情激荡,现在想来,却是一片淡然。唐一白望着视线尽头的那片黑暗,默默地想,下次一定要在海里痛快游一游。
祁睿峰突然说道,“我今天看到云朵给你加油了。”
“是吗?”他换回背靠着座椅的姿势,扭头看祁睿峰。
“是,她跳得很高,真像只小兔子,很傻很傻,”祁睿峰说着,轻轻撇了一下嘴角,很不屑一顾的样子,眼睛中却是带着笑意,“我录下来了。”
“我看看。”
祁睿峰打开随手拿的一个玫红色外壳的pad。这个pad是袁师太的,因为祁睿峰最近表现不错,袁师太允许他玩儿两天,祁睿峰刚才在观众席时,已经玩了好一会儿的赛车游戏,那感觉简直棒呆。
他找到那个视频文件,播放给唐一白看。
视频是从唐一白做准备动作开始录的,显然祁睿峰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云朵。镜头在泳池内停了一会儿,便向观众席扫视一圈,扫过媒体等候区时,镜头又退了回来。
接着是祁睿峰的配音:“咦,这不是蛋妹吗?”
唐一白拧了一下眉,“你答应过我不再叫她蛋妹。”
祁睿峰顾左右而言他,“闭嘴,接着看。”
然后镜头就一直停在云朵身上没动。唐一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突然间又喊又跳的,由于距离太远,基本上听不到她在叫什么,倒是祁睿峰的配音很清楚:“哈哈哈,好傻!”
唐一白低头盯着她的身影,轻轻笑了笑。液晶屏微光的映照下,他漂亮的眸子像夜色一样温柔。
视频很快播放完毕。唐一白看着祁睿峰退出播放器,便说道,“把这份视频拷贝一份给我吧。”
“好的。”
“然后把源文件删掉吧。”
“为什么?”
“你不删,袁师太也会删掉的,删完之后还会抱怨你。”
祁睿峰想了想,唐一白说得在理。他点点头,“好……”他突然有些得意,“这是云朵的黑历史,我也要存一份。”
第二天上午,唐一白回到家。今天正好是周末,他本来还想给爸妈一个惊喜的,结果回到家一看,根本没人,家里只有一条狗。
二白一个人在家好寂寞,听到有人来很高兴,叼着一双拖鞋跑到门口。
唐一白发现二白长出息了,还知道给主人递拖鞋了,以前拖鞋只是它磨牙的东西。他奖励性地拍了拍它的头,然而一看那拖鞋,他有点斯巴达了……
这是一双淡粉色的、有着y形状的棉拖鞋,大小大概相当于唐一白的一只巴掌那么大。
唐一白震惊地看着那双棉拖鞋。他妈妈这是要返老还童吗?穿这么少女的东西?
他敬畏地把那双拖鞋放好,找了自己的鞋换上。
在家里转悠了一圈,唐一白确定爸妈都不在家。他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小小的休息一下。结果他的房间竟然锁上了。
呵呵,还好我早有准备。
唐一白摸出钥匙,随着锁眼轻轻一响,他推门走进去。
然后他很快退了出来。
唐一白恍惚了一下,继而迷茫,继而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刚才那个是他的房间吧?应该是吧?他应该没走错门吧……他低头看看卧在他旁边的哈士奇,确信他并没有走错家门。
他再次走进房间。
这房间,怎么说呢,像是从一块烤红薯陡然变成了制作精美的苏式小点心。墙上的海报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一副原木色边框的风景油画,色彩明亮鲜艳。书桌上摆着一摞书,还有一小盆多肉植物,墙上新钉了一副书架,架上摆着书和各色工艺品。床单被罩没有变,不过床上多出了一只巨大的维尼熊。衣柜的推拉门关着,柜门上贴着一幅巨大的贴纸,形象是两只憨态可掬的卡通熊猫。
他走向阳台。
窗帘也换掉了,换成淡蓝色双层带蕾丝的飘纱窗帘。天啊,蕾丝!
唐一白有些头疼。这就是他妈妈收拾他的方式吗?把他的房间装点成一个小姑娘的卧室?蕾丝啊我了个去,看着就吓人好吗……
他不想看到那么多蕾丝,刷地一下把窗帘完全拉开。
晾衣杆上挂着一个圆形带小夹子的晾衣架,架上夹着几只卡通图案的袜子和一只……文胸。
粉蓝色、绣着花朵图案、带蕾丝边的,文胸。
“咳。”他赶紧把窗帘拉回去,脸庞微微有些热。
他现在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于是赶紧掏手机给他爸爸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