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县主赐教。”沈荣华站起来给江阳县主深施一礼,又坐到了绣墩上。
“我看出来了,你是想把我逼上梁山,你小小年纪,却不容人小觑呀!”江阳县主停顿片刻,“若我没记错,我和你这该是第二次见面吧!”
沈荣华弃绣墩而坐脚凳就是想逼江阳县主直入主题,不想应付太多废话。
“县主风华正茂,耳聪目明,自然不会记错。”沈荣华暗叹一声,尽力在脑海里摒弃前世与江阳县主有关的不愉快的记忆,只想记住江阳县主为她仗义执言的相助之恩,“小女与县主一见如故,仰慕县主风采,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我……”江阳县主面对沈荣华这么做低的姿态、这么甜美的面容、这么纯真的笑容、这么恭敬的话语,她连精心准备的开场白都忘了,更别说再虚以委蛇地绕圈子了,“看你这么懂事,这么……算了,本县主都跟你说了吧!”
“小女愿听县主教诲。”沈荣华端起茶盏递到江阳县主手上,柔声说:“县主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也不迟,凡事急则生乱。”
江阳县主接过茶盏放到桌子上,摇头一笑,说:“你的大伯母杜氏再过几天就要从京城回津州了,同来的还有保国公世子夫人,杜氏的嫡亲堂妹。宁远伯世子想求娶你为妻,保国公世子夫人是替宁远伯府来探沈家口风的。”
沈荣华一怔,心中思潮翻涌,她刚想开口,就被江阳县主以手势制止了。
“若这件事还不能让你着急,那本县主再告诉你一件密事。”江阳县主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又说:“宁远伯世子已是废人,他被阉掉了。”
☆、第六十四章 求助
过年那段时间,杜氏有几天变得很沉默,人明明在府中,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出门,不见人,对府里的事情也失去了灵敏的反应,据说是她病了。当时,沈荣华还在想杜氏是不是遇上烦心事了,估计就在那几天,杜珪被阉了。刚过完元宵节,杜氏就匆匆回京探亲,应该是回去看她侄儿并慰问兄嫂去了。
杜氏一行去京城也有十几天,京城离津州不远,估计也快回来了。沈荣华正想杜氏和万姨娘回来应该会给沈家带来新的热闹,没想到她成了热闹的主角。若不是江阳县主告诉她,她定会被蒙在鼓里,被人坑了再反抗可就为时晚矣了。
沈荣华依旧保持温顺的仪态,笑意吟吟说:“开条件吧!”
“条件?”江阳县主冷笑几声,说:“现在是你为鱼肉,人为刀俎,那些人早已磨刀霍霍。而本县主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有必要和你开条件吗?”
江阳县主俯视沈荣华,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令沈荣华极不自在。沈荣华宁愿让她开条件,也不愿意接受她的馈赠,因为人情也是债,最不好偿还的债。事到如今,不管江阳县主是什么态度,沈荣华都不会和她闹僵。
“我错了我错了,我应该这么说。”沈荣华放弃完美的仪态,端起茶盏猛灌了两口茶水,说:“县主一片好心,怜悯我这只待宰的羔羊,专程给我送来了这么有价值的消息。哪怕我还有一分之力,定会回报县主,县主想让我做什么尽管直说。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能做到必做不误,我若做不到,哪怕……”
“行了行了。”江阳县主打断沈荣华的话,光洁的额头拧起,姣美的面庞泛起一层薄怒,“本县主专程来看你,告诉你这件事只是顺嘴一说,提醒你不要被人害了。难道告诉你这么点小事,本县主还跟你交换、让你报答不成?”
在沈荣华的记忆和印象中,江阳县主是个精明强势的人。她提供了有价值的消息,就算不要求十倍回报,也必有所取,这是聪明人的交易。重活一世,沈荣华要充分发挥自己聪明的潜质,还要领略聪明人的游戏规则,才不会稳胜。
“如此……”沈荣华犹豫片刻,微微一笑,说:“多谢县主。”
“你不必谢我,本县主婚姻运衰,不想让你步我的后尘。”江阳县主拍了拍沈荣华的手,说:“我觉得和你很投缘,以后遇事开心也罢、不开心也好都可以跟我说,我也想找人说说话。宁安郡离津州城和凤鸣山都不远,我不方便邀请你登门做客,但我可以借出门放风的机会来看你,找人聊聊天心里也舒服。”
听到江阳县主这番话,沈荣华轻叹一声,心里泛起几分悲怆。江阳县主十八岁出嫁,与夫君恩爱三年,丈夫病逝,她摔盆戴孝,立志守洁,到现在已经守了三年多的时间。去年,宁家从族里挑了一个聪明好学的孩童过继给她,以后为她养老送终。她刚刚二十几岁,却已看到几十年后的自己,未来沉重且凄凉。
本来沈荣华以为江阳县主登门是想试探她的口风,要谈替萧冲提亲之事。没想到江阳县主给她提供了有用的消息,却不提条件,不要回报。这样一来,沈荣华倒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可她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她明显看出江阳县主似乎有话要跟她说,却因为心有顾虑,每次话到嘴边就欲言又止。
“小王爷还好吧?”沈荣华主动问起了萧冲,“前几天,谨亲王府的三公子要抓小王爷回京,跟揽月庵的人打了一架,把篱园门口的迎春花削去了大半。”
“他好,好——惨啊!”江阳县主哼笑几声,说:“这顿板子下去,不知道他今年中秋节还能不能去西山赏月,反正今年端午节的龙舟赛是要趴在床上看了。”
“打得这么重?”沈荣华微微皱眉,一脸同情,心里却暗道活该。
“这也是他自找的,他明年就到弱冠之年了,别说在朝堂建功立业,至今还文不成、武不就呢。要是再不杀杀他身上的歪风邪气,纵容下去,他这人也就废了。重重打完这一顿,他收敛了,也该封世子了,不能再随性放荡下去了。”
萧冲年已十九,都到了成亲的年纪,亲事却一直没定下。谨亲王妃眼高于顶,却总是刻意忽略她的儿子高度不够,一直挑挑拣拣,导致萧冲的亲事低不成、高不就。封了世子,挑选的范围会相对扩大,想挑中意的也会容易些。
沈荣华点点头,说:“县主心胸宽阔,为小王爷也考虑得深远。”
“我也没办法,心都操碎了,总要有人领情才好。”江阳县主长叹几声,又拍了拍沈荣华的手,说:“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你有事无事都能找我。”
“多谢县主。”沈荣华站起来冲江阳县主深施一礼。
自始至终,江阳县主都没提起要替萧冲向沈家提亲的事,暗示也无,这令沈荣华很疑惑,又有点淡淡的失落。江阳县主把杜氏等人的诡计告诉她,大可以提出让她嫁给萧冲。若这样,被杜氏等人逼婚的危局不用她出手,就能迎刃而解了。
沈荣华送江阳县主出来,就看到被下人拦住的婆子陪着笑挤上前行礼,正是沈臻静的教养嬷嬷,姓何。何嬷嬷没理会沈荣华,直接跟江阳县主说是府里的老爷、太太和姑娘们让她来问安,并留江阳县主及其仆从用过午膳再走。
江阳县主淡淡一笑,没说什么,拉起沈荣华的手就往外走。自有伺候江阳县主的婆子把何嬷嬷挡到一边,客气了几句,替江阳县主婉拒了沈慷等人的美意。
周嬷嬷把沈荣华给的回礼呈上,江阳县主看了看,夸赞了几句,让她的丫头收下。又把她给沈荣华的礼物简单介绍了一下,让丫头呈上礼单。
沈荣华一看礼单,不由头大了几倍,江阳县主送给她的礼物稀缺、名贵且丰富,根本不象是从篱园路过,顺路来看她。既然江阳县主有备而来,就不只是来告诉她一个消息,而是有重要的事想跟她说。江阳县主先去揽月庵给圣勇大长公主请了安,才到篱园找她,此行的目的就变得简单了。想必是圣勇大长公主提点了江阳县主,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事,沈荣华就不得而知了。
江阳县主拉着沈荣华的手道别,殷切嘱咐的情景倒象是经年的好友。沈荣华亲手把江阳县主扶上马车,看到马车起程,才转身往回走。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喊她“臻华妹妹”,她感觉陌生且熟悉,匆忙回头寻人。
“冯姐姐,怎么是你?”沈荣华从仆妇中认出叫她的人正是冯参将的嫡长女冯月玥,那个险些被继母的弟弟卖给财主做继室,又被萧连两英雄救下的美人。
“我、我没事,我来看看你。”冯白玥垂着头,说话的声音很低,毫无底气。
在沈荣华还是沈臻华的时候,在津州城名门宴请及闺阁花会上见过冯月玥几次。冯白玥性情稳重、待人真诚,言行举止不卑不亢,与沈荣华很谈得来。从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只有半年之隔,而对于沈荣华来说已经跨越了前生今世。
冯白玥形容憔悴,衣着简单,身边也无仆人伺候,她这样出现在篱园门口必有难言之隐。沈荣华不想多问,直接挽起她的手,请她进去再说。
“二姑娘,大老爷、四老爷和二少爷都在篱园休养,四太太和三位姑娘也在呢。你随随便便带陌生人回来,若冲撞了他们,怎么交待呀?”说话的人是何嬷嬷,她正为刚才的事堵心,好不容易抓住沈荣华的把柄,自然要借题发挥。
“滚——”沈荣华沉下脸,冲何嬷嬷吐出一个字,又笑意吟吟挽起差怯的冯白玥往里面走,又高声吩咐道:“把江阳县主送来的礼物都抬到茗芷苑,等本姑娘得闲儿的时候再仔细看。礼物贵重,让她们抬的时候小心,抬完有赏。”
“是,姑娘。”佟嬷嬷挑了几个婆子来抬礼物,听说有赏,婆子们很积极。
沈荣华挽着冯白玥走到篱园门口,又微笑着四下看了看,高声说:“忘记告诉冯姐姐了,我现在不叫沈臻华,改为沈荣华了。是我们家老太太做主改的,她盼望我一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我很喜欢这名字,冯姐姐以后就叫我荣华妹妹。”
“哦!你们家老太太真是和蔼慈善,能给你取这么好的名字想必也是极有学问的。”冯白玥说话的语气很自然,但她的话却极尽讽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听到冯白玥的话,沈荣华很夸张掩住了嘴,还是忍俊不住,笑出了声。一些下人也在笑,她们有的笑沈荣华不知趣,有的则笑她太知趣。
何嬷嬷狠狠跺了跺脚,等沈荣华等人走远,才狠啐了一口,又一溜小跑去了东跨院,准备添油加醋、一把鼻涕一把泪向沈臻静哭诉委屈。
沈荣华带冯白玥回到茗芷苑,见冯白玥情绪还算稳定,她也没多问。小丫头端来温水,伺候她们洗手净面,准备用午膳。沈荣华想套衣服给冯白玥换上,可见自己的衣服好的太好,差的太差,怕说起来尴尬,也就算了。
冯白玥几次愣神,想跟沈荣华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沈荣华一字不问,她看出冯白玥定是遇上了难事,想向她求助,又不愿意轻易开口。既然冯白玥有难言之隐,她就不能勉强,朋友之间相处,轻松的环境才能衍生最深刻的信任。
用过午饭,沈荣华让丫头收拾后院的客房,让冯白玥休息。沈荣华陪冯白玥到客房说话,刚说了几句,冯白玥就昏昏欲睡了。沈荣华忙碌了半日,也觉得身心疲累,跟冯白玥约好先休息,一会儿再聊,也回房睡午觉了。
一觉醒来,沈荣华精神饱满、身体轻松,可心却越发沉重了。再过几天,杜氏和万姨娘就要回来了,而沈恺和沈恒会等到万户侯世子出殡后才回来。万家若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沈恺和沈恒还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杜氏带保国公世子夫人一同回来,进府顶多休整一两日就要提她的亲事。亲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恺出门在外,林氏已被合府上下当成了死人,沈老太太是她的嫡亲祖母,就能做主她的亲事,给她相看乃至换庚贴。
沈阁老病逝,按习俗,沈荣华要守九个月的孝。沈荣华感念沈阁老对她的教诲,也曾说过同父母一样,给沈阁老守二十七月甚至三年的孝。守孝期间不能定亲,但托人上门探口风、相看甚至两家私下换庚贴都能不受习俗约束。而且在沈老太太看来,只要自己高兴,就能摒弃一切礼法,什么规矩习俗都可以不在乎。
若万姨娘和沈老太太不知道杜珪已成废人,肯定不会让她高嫁杜家。一旦她们知道杜珪已废,定会竭力促成此事,不等沈恺回来,就会将她和杜珪的亲事敲定。本来沈老太太就恨她入骨,再加上一群别有用心的人撺掇鼓动,此事做成也是顺理成章。杜氏就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才会这时候带保国公世子夫人上门。
“真是阴毒。”初霜听沈荣华说了江阳县主提供的消息,恨得直咬牙,“姑娘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杜家要是决定了,想必大太太很快就会回来办这件事。”
“能有什么办法?”沈荣华因这个消息心情沉重,却没有焦虑不安。
“姑娘就二老爷一个至亲的人了,这事除了他还没人能帮得上姑娘。姑娘还是尽快找人给二老爷送信儿,让他回府,才能阻止那些人。二老爷与万户侯世子是平辈兄弟,不会天天陪灵,府里有事回来一趟,等出殡再去也不违礼数。”
沈荣华点点头,说:“你准备笔墨,我马上给他写封信。”
听江阳县主说了杜家想为杜珪向她提亲的事,她第一个想到的能帮她解决这件事的人就是沈恺。沈恺是她的亲生父亲,能为她的亲事全权做主,比沈老太太还直接。现在,她跟沈恺已消除隔阂,父女关系已很亲近了。若沈恺知道这件事必会为她出头,即使得罪宁远伯府,跟沈老太太等人闹翻也在所不惜。
虽说她这个父亲有时候不是很着调,但她相信血脉至亲护犊的勇气。
但沈恺耳根子软,跟沈老太太又母子情深,也容易被人糊弄。这一次,沈恺帮她摆平了这件事,要是还有下次、下下次呢?她总被人算计,即使是她的亲生父亲,总帮她出面也会腻烦,也会换个角度考虑是不是她有问题,这样就会导致父女关系再度生硬僵化。况且,有时候,有些事、有些人会让她防不胜防。
所以,她要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那些人再也不敢轻易打她的主意。
目前,她还没想到好主意,只能先把沈恺推出来当挡箭牌,应付这一次。
初霜备好笔墨,问:“姑娘,这次是不是还要找虫七帮忙?”
沈荣华摇了摇头,“上午才找过他,这件事不能再麻烦他了。”
“那找谁给二老爷送信呢?奴婢认为不能用府里的人。”
“去找驴小七和王小八,闲着他们干什么?整天在庄子里疯玩。”沈荣华哼笑两声,又说:“你一会儿亲自去找他们俩,跟他们说今天江阳县主到访,给我带来好多礼物,并把江阳县主给我提供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尽快把信送走。”
沈荣华写好信,又看了两遍,才封好,交给初霜。初霜刚出去,周嬷嬷就进来了,沈荣华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周嬷嬷,气得周嬷嬷差点昏倒。
“我苦命的姑娘呀!这可怎么是好?这帮丧尽天良的……”周嬷嬷先是边骂边抽泣,接着又抱住沈荣华大声哽咽,弄得沈荣华都想哭了。
“嬷嬷先别哭,我有事问你。”
“姑娘问吧!只要老奴知道肯定会说,老奴就是拼了老命也会护着姑娘。”
“我信嬷嬷,不过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拼命都是到了穷途末路需要孤注一掷的时候才会用,我现在还用不着,以后我会等着别人跟我用这招。”沈荣华笑了笑,说:“嬷嬷曾跟我说过我娘在水姨娘身边安插了一个叫秋红的眼线,嬷嬷还能联系上她吗?我想通过她了解一些水姨娘的情况。”
周嬷嬷叹了口气,说:“太太在府里时,秋红这小蹄子都有一年不给太太送消息了。太太又出了事,就是能联系上,老奴也担心她被水姨娘收买了。”
沈荣华掩嘴一笑,问:“嬷嬷忘记我现在是水姨娘的女儿了吗?”
“老奴真是忘了。”周嬷嬷重叹一声,又说:“老奴知道水姨娘的住处,我们不在津州城,老奴也不好联系她,姑娘要是有事,老奴就去找她。”
“也不知道水姨娘是不是回津州了,要是事情真闹大了,我想去她的那里避几日。”沈荣华心中已有大概的计划,着手去做之前,她要先给自己寻好退路。
周嬷嬷点点头,说:“让老奴想想,不行过几天老奴去一趟津州城。”
雁鸣进来回话,说佟嬷嬷正带人清点安置江阳县主带来的礼物,让沈荣华去看看。沈荣华披上外衣,挽着周嬷嬷的手臂一同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罗列着八个红漆木箱,每个木箱都摆着一个大号锦盒,另外还有十来个沉甸甸的竹筐堆在院门口。木箱和锦盒里是江阳县主送给她的衣物面料、头面首饰、茗茶补药、珠宝玉器、古玩字画,每一样礼单上都写得很清楚。竹筐里的东西没写到礼单上,估计是圣勇大长公主送给江阳县主,江阳县主又送给她了。
“姑娘快来看。”佟嬷嬷打开了一只竹筐,赶紧招呼沈荣华。
“是什么?”沈荣华过去一看,顿时欣喜不已。
竹筐里挤满鲜嫩嫩的水萝卜,绿油油的叶子,红艳艳的萝卜,萝卜头上还有细长洁白的根须。如此新鲜象是刚出土的,可萝卜和叶片上却没有一丝泥土。
“真嫩哪!快打开那几只竹筐让我看看。”
佟嬷嬷赶紧亲手盖好了盛水萝卜的竹筐,怕风和光伤了水萝卜的嫩叶,影响了新鲜程度。接着又亲自打开了其余的竹筐,每打开一个,都惊喜赞叹不已。竹筐里除了这个时候少见的蔬菜,就是稀有珍贵的鲜果,样样新鲜、个个喜人。
那些蔬菜众人基本上都见过,也吃过,只是比夏秋季长在露天地里的更纤巧精致。只是有些蔬菜沈荣华说不出名字,佟嬷嬷一一报出名字,教她分辨。那些鲜果沈荣华倒是几乎都见过,也吃过几样,佟嬷嬷等人就不知道了。即使她们都见过类似的,也不敢给这些珍稀之物命名,只能围在一边啧啧赞叹。
沈荣华一一看过,叫雁鸣和鹂语拿来纸笔,把这些蔬菜鲜果登记在册。她刚想和佟嬷嬷商量如何安排,就有小丫头来颤报说冯白玥醒了,正找她呢。
“先把木箱和锦盒抬进茗芷苑的小库房,等我回来再查点安排。佟嬷嬷,你让人把这些鲜果蔬菜都抬进厢房,你负责归置。周嬷嬷,你去挑几样鲜果,让大家也尝尝。我去看看冯姐姐,等你们洗好水果,也给冯姐姐送几样过去。”沈荣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让小丫头带上茶点果品同她一起去了客房。
“荣华妹妹,我失态了。”冯白玥见沈荣华一进门,忙快走几步迎上去,沈施一礼,很诚挚地说:“来讨扰妹妹实属情非得已,还忘妹妹莫怪。”
“冯姐姐太客气了,你我虽说几面之缘,走动不多,却也是君子之交。”沈荣华挽着冯白玥的手坐到美人榻上,又说:“姐姐轻装简从来篱园找我,想必是遇上了为难的事。姐姐有事能想到我,就说明姐姐信我,这信任令我动容。”
冯白玥长叹哽咽,说:“我确实有事想求妹妹助一臂之力。”
“姐姐不嫌我能为有限,登门造访,已是对我的抬爱。姐姐有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忙,定然竭尽全力。”沈荣华言辞谦逊,态度热诚,令冯白玥很感动。
沈家移居津州五年,沈荣华和冯白玥只见过几次面,虽每次都相谈甚欢,交情却不深。之前,沈荣华也听说了冯家发生的事,知道冯白玥的继母绝不会放过她。那会儿,沈荣华在篱园门口看到了衣衫半旧、面容憔悴的冯白玥,就知道她遇到了难事。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来篱园寻找同样落于难处的沈荣华。
前世,沈荣华不只一次陷入困境,那种无路可走、无人可求的绝望她至今记忆犹新。如今,遇到陷于困境的冯白玥,她想帮一把,就象帮前世的自己。不管能做多少,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也如一缕光芒,能给别人安慰和希望。
“我们家的情况妹妹早就知道,新近发生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想必妹妹也听说了。”冯白玥咬着嘴唇哽咽几声,跟沈荣华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又说:“我被家里送到了灵源寺,说是佛前思过,其实是给寺里做苦力,天天……”
“冯参将呢?你父亲不知道你的处境吗?”沈荣华暗暗咬牙。
“就是他把我送到灵源寺的,其实他也是好心。”冯白玥直接用他来称呼冯参将,显然父女关系已淡漠至极,说:“那件事发生之后,继母恨我入骨,时时想着折磨我。祖母嫌我是女孩儿,对我本就不喜,这一次对我更加厌烦。他怕我被那个女人折腾死,又怕因治家无方被言官弹劾,就把我送到寺里思过。他给寺里添了不少香油钱,就想让我能安定一段日子。没想到等他回了京畿大营,那个女人就买通了庙祝,把我当成罪奴对待。我趁今天庙祝不在,骗看管我的婆子说如厕,就偷偷跑了出来,我实在无处可去,就想到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