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名字就叫做霍莲煾。”看着倪海棠的那张脸,霍莲煾一字一句的说出。
然后倪海棠一下子变成了一名哑巴,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垂下眼睛,霍莲煾看着那只拽住自己的手。
那只手缓缓放下,脚步踉跄、倒退。
“倪小姐。”朝着那个女人微笑,声音冷淡:“干嘛去动我妈妈的画,如果你不去动那些画的话,就不会有那些照片,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吧?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倒退的脚步顿住,身体一矮,那女人瘫倒在地上,昂起头看着他,一张脸毫无血色,然后,她说:“可是,动你妈妈画像的不是康桥啊。”
静寂的夜忽然刮起了风,那阵风来得极为的诡异,越过围墙穿过他的指尖,指尖抖了一下。
外套是连着帽子的,捡起帽子遮住头,再把手放进外套口袋上,指尖没有刚刚那么冰了,那阵风过后周遭又回归了安静,霍莲煾觉得自己应该回房间了,如果不是因为停电的话他大约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再去看那瘫倒在地上的女人,霍莲煾转身就走,刚一转身出现在头顶上的那道闪电让周遭宛如白昼。
和那道闪电一样快速的是瘫倒在地上的女人的反应,女人紧紧拽住他的脚腕:“霍莲煾,这一切和康桥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是的我是贪婪的女人,可,我的康桥和我不一啊。”
“帮我,好不好,莲煾,我和你说,康桥的外婆也是在这样的天气没了的,有好几次下着大雨的天气我都发现她在偷偷的哭,现在康桥一定躲在什么地方偷偷哭了,还有,霍莲煾,我告诉你,康桥外婆死的时候她才十二岁,那么小那些人就让她守灵,我猜那时她一定很害怕,霍莲煾……”
拽住他的女人被保安强行拉走,霍莲煾继续往回走,脚步节奏从最初的正常稳定到渐渐的不由自主放慢。
闪电再一次来临时霍莲煾停下脚步。
该死的!
这个晚上,斯里巴加湾市的计程车,私家车,还有大巴车都接收到一条插播寻人广播,这条寻人广播高频率的被插播在正常广播节目中,正在开车的周颂安也听到这条寻人广播,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最后的精神高度集中,他怎么想都觉得在这个雨夜里离家出走的女孩的特点和康桥差不多。
康桥也有大眼睛,康桥也偏瘦,康桥十八岁看着就像十五、六岁模样。
周颂安拿起电话,电话联系拨打几次才接通,被他唤作“叔公”的老者证实了他的猜想。
康桥不见了,说是和自己妈妈吵完架之后负气出走。
这个消息让周颂安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一下之后心在隐隐作痛着,这样的雨夜,那个总是很安静的女孩到底把自己藏在哪里了?
调转车头,车子往着霍家方向开,距离霍家约三公里距离,他的车和一辆香槟色的法拉利擦肩而过。
霍莲煾觉得这是一个极度不对劲的晚上,所有所有事情发展走向都好像和他对着干。
首先,他觉得那个时候把一切事情交给姚管家就算了,让家里的保安去找康桥就可以了,反正这是他能提供的资源,不是吗?
家里的保安全部都去找康桥了,可好像觉得不够似的,霍莲煾又让姚管家给警察局打电话。
好了,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超额了,他可以心安理得上床睡觉了,即使康桥出了什么意外,他也可以无愧于心,打康桥的人又不是他。
洗完澡,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霍莲煾打电话问姚管家得知事情毫无进展,这个城市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是那样的,霍莲煾和自己说。
可也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对,霍莲煾给这个国家的王子打电话,之后,就有了这个夜晚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这些电话号码都是霍莲煾提供给广播电台的,而且他还坐在其中的一部电话前充当起了接线生,霍家人手不够,都被派去找那块木头了。
那条寻人广播一播出,霍家的电话铃声就响个不停,消息五花八门,十一点左右,终于有比较像样的消息来源。
打进来电话的是一位大巴士司机,不巧的是这通电话刚好是霍莲煾负责接听,当这位司机说那个上车的女孩发型看起来很奇怪时,霍莲煾已经基本上确定那是康桥。
几个小时之前,康桥就顶着一头让人不敢恭维的发型出现在网球场。
确定康桥进入深林公园时霍莲煾找出他的车钥匙,开着车往森林公园的方向。
雨停了,电闪和雷鸣也疲惫了,卷缩在那个角落里,康桥等待着黎明时期的曙光,等到那一刻到来,她也许就可以望见了那片小渔村。
要是把这样的一个念头告诉外婆,不知道外婆会不会笑她傻,周遭黑黑的,黑暗中康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灯塔的照明设备也被雷电击坏了,就只剩下灯塔最顶端的信号时不时释放着光亮,在那些光亮中,这片覆盖了斯里巴加湾市十分之一面积的绿地宛如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让人总感觉到仿佛从黑暗中会窜出什么来,熊?老虎?还是大蟒蛇?
想到这里康桥努力把自己身体缩得更小了,紧紧闭着眼睛,心里不停催眠着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放松,放松,再过一会天就亮了。
放松,放松,是的放松。
绿色的是叶子,黄色的是花朵,绿色叶子伴随着黄色花朵延绵不绝的延伸至了那片海,那片海是蓝色的,靠近沙滩的海面上停着小小的木船,外婆会在挨着那些木船捡那些人家不要的小鱼,每当这时她的心总是很难受,她的心思被外婆猜出来了,她总是唠叨着“康桥,这不丢人,奶奶一不偷二不抢。”
听听,外婆又在耳边唠叨了:康桥,康桥。
那个声音很近很近,可不知道为什么康桥老是觉得不对劲,外婆的声音什么时候变成男声了。
男声到耳边骚扰着她:康桥,康桥。
努力掀开眼帘,借着灯塔的信号灯还有近在眼前的手机屏亮光康桥才把眼前的这张脸认出来。
霍莲煾!霍莲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霍莲煾伸出手在她脸颊拍了拍,声音一如既往的装模作样。
“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想要用这样的行为找存在感吗?”这个人一开口都是这样。
总是高高在上,总是卖弄聪明,还有,这个人的出现把奶奶赶跑了。
轻声开口:“霍莲煾,你把我奶奶赶跑了。”
“说什么傻话?”稀稀光晕中霍莲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真的。”声音轻得宛如在梦呓:“你来之前我和我奶奶玩得可开心了,我们在玩捉迷藏,这次换我奶奶躲起来,如果你不出现的话我早就抓到她了。”
“康桥,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就揍你。”他说着,即使说话声音维持着平日里头的那种语调,可细听还是可以听到微微在发着抖。
还有,刚刚霍莲煾学她说话,以前她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时她就只能搬出那句“霍莲煾,你不要胡说八道。”
“霍莲煾,你怎么把我的话给学走了。”康桥裂开嘴:“嗯,你说要揍我是吧?好啊,来揍我啊,这样一来我奶奶就会帮我教训你,我老早就想教训你了。”
说着,康桥脸朝着霍莲煾靠近,一副巴不得让他揍的样子。
霍莲煾那小子还当真抡起拳头。
康桥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霍莲煾的拳头朝着自己的脸靠近,然后,慢悠悠开口:“奶奶,你可要看清楚了,他打我哪里你就要打他哪里。”
拳头在距离她脸的方寸之间停下。
“康,康桥……我警告你,不要……”强行假装镇定的声音。
声音维持在一种很轻很轻,像是怕吓跑谁的那种力道,说着:“霍莲煾,我没有在胡说八道,你来猜一猜,我奶奶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呢?”
“不要……不要扯这种鬼话,不,是这种奇怪……奇怪的话。”
“我奶奶啊,现在就躲在你背后。”
“康桥,我警告……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可……我可不像你那么笨,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目光落在霍莲煾的背后,眷恋的,低声唤着:“奶奶。”
“康……”
所有的力气挤压到了肺部,一鼓作气的从喉咙口释放出,心里有多愤怒委屈那声音的能量所释放出来的就有多强大扭曲。
尖锐的声音拉着长长回音,长长的回音伴随着被惊醒的飞鸟拍打翅膀的声响,在这样的环境下让人毛骨悚然。
啊——
下一秒,霍莲煾朝着她扑了过来,整个身体无尾熊一般贴住康桥,康桥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不能自己,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能笑得这般的快活。
边笑着边说:“原来,莲煾少爷怕的是那些啊,我说……”
笑声到了这里变成咳嗽声,一边咳嗽一边说着:“我说霍莲煾,现在你知道被骗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美好了。”
康桥没少吃过霍莲煾的骗。
她的话让莲煾少爷气坏了,狠狠推开她,握在手上的手机狠狠的被他摔在地上,周遭又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霍莲煾的声音听着就像吃了火药一般:“很好,很好,康桥,你的行为成功的抵消我对你的那点内疚感了。”
怎么?这样的人也会有内疚感吗?
“我是他妈的有病才会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很好,很好,康桥,你就继续呆在这里和你奶奶玩捉迷藏游戏吧。”现在这声音是恨不得撕了她一样。
再次把身体卷缩回来,脸往着海的那一边侧,闭上眼睛,没有再去理会霍莲煾。
灯塔发出的信号光亮每隔差不多一秒钟就会投射在通往塔台的通道上,手搭在通道扶手上,凭借着那些光亮霍莲煾一步步沿着台阶往下走,信号光线一闪既逝,霍莲煾有好几次脚踩了个空,如果不是通道扶手的话,相信他现在已经像一颗往下滚落的皮球了。
霍莲煾脚每踩一次空都会在心里狠狠的把康桥痛骂一顿,他都不知道那块木头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不成木头真的喜欢靠近木头,这里到处都是树木。
那个叫做倪海棠的女人就一骗子,他一到这里时就看到那块木头在呼呼大睡。
说什么怕雷电怕黑,见鬼!
数十米高的通道终于走完,庆幸的是去年这里装了一些太阳能灯,以至于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辨清来路,不然霍莲煾肯定会把康桥骂个狗血淋头。
沿着路一直往前走,越走脚步越慢,依稀间霍莲煾记得他贴上去的那具身体滚烫得就像是一个火炉,哪儿哪儿都烫。
停下脚步。
回望,那座灯塔屹立在丛林当中,看起来孤零零的,而那具卷缩在塔台角落的身影也是孤零零的,很像是谁家不要的小猫儿,而那只小猫儿想必是发烧了。
艹!
就不该停下脚步,这已经是霍莲煾这个晚上第二次停下脚步了,停下脚步准没好事,转过身,霍莲煾又在心里把那块木头臭骂一顿,一边骂着一边往着塔台走。
那具小小的身体还卷缩在那里,看着又好像比不久前看着还要小的样子,一动也不动的窝在那里。
心里冷笑,还在和她外婆玩捉迷藏游戏吗?站停在那里,脚踢了踢:“木头。”
一动也不动。
再踢:“起来,不要给我装死。”
还是不动。
皱眉,弯下腰,伸手,手想去找她的额头,此时灯塔信号光线闪了一下消失不见,黑暗中霍莲煾手掌触到软绵绵球体形状的物体,分明,这不是额头来着,试探性的手一收。
然后,霍莲煾知道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了。
艹,真晦气!
确认手里摸到的是什么时霍莲煾第一时间在脑子里警告自己:还不把手从她胸部拿开。
☆、第42章 (20022003)
脑子昏昏沉沉的,康桥觉得自己现在也许是在打盹,打盹间她感觉有人在踢她,这么粗鲁的动作不用猜她就知道是谁,只是她懒得去应答她而已,走到这里她已经很累了,而且她还摔了几次跤,有一次摔得特别的厉害。
果然,那声没好气的“康桥”之后康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个人到底有完没完,康桥继续装死,确实她不想再去理会这个人,耗脑子。
那只手贴上她时康桥脑子越发昏沉了起来,昏昏沉沉中她觉得那只手搁的位置有点的不对劲。
真粗鲁,在那只手抓了那么一下之后,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点的疼,是一种很涩的疼痛,好像和别的疼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