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朔朔族的族长前来投诚时拿的东西,也能证明这一点。
那个黄金面具是羽楼主人的信物,意义非同寻常。晴芷想做什么?她和叶央一样痛恨库支人,难道是要单枪匹马地去刺杀他们的大王吗?
“传令下去,明日攻城留意我之前说的那个小女孩,谁也不许伤了她,务必活捉。”想到这里,叶央又吩咐左右值夜的士兵。
一人笑道:“将军,您都说了好几次了,我们都晓得。”
叶央这才放心地往营帐中走去,想在天亮攻城之前小憩片刻,扭头时余光瞥见天边,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什么情况?”
王城起火了!
通红明亮,和她被冻伤的掌心是一个颜色。
“是……王宫?”仔细辨认了片刻,叶央缓缓开口,立刻道,“去通知李肃元帅,我们攻城的时间,恐怕要提前了!”
大火是变故,难道库支王承受不住兵败如山的局面,所以自尽了?
显然不可能,大祁军队在进攻时遭到了无比猛烈的抵抗!甚至有其他地方赶过来支援的敌军,促成了让他们腹背受敌的局面!
每个人都挂了彩,叶央浴血奋战,缨枪在严寒中失去了温度,又被鲜血温暖,滑腻得几乎让她握不住,完全不再考虑什么出招的技巧,只是不断用僵硬的手臂重复刺出的动作。
很累……
但是,赢了。
敌军越来越慌乱地进攻,越来越散乱的阵型,这一切都让所有将领兴奋不已!更别提当他们成功进入库支王宫时,那一场几乎烧毁一切的大火!
——还有,宫门前库支王死不瞑目的尸体!
叶央的神策军作为先锋,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她兴奋中带着不解,上前查看,点头道:“错不了,我看过这家伙的画像,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再找人辨认一番。”
尽管库支王活着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还是细致一些。
有人善后,叶央唯一的任务就是向前,替大批部队探明一切状况,便没再多看库支王的尸身,在大火没有蔓延到的地方,抢回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黄金,将火扑灭。
略带疲惫的步伐,像把她带进了一个梦里。
叶央鼻端闻到了甜到发腻的香气,立刻屏住呼吸,却还是晚了一步。
“……晴芷?”
这味道她不陌生,在军校时闻到过一次,晴芷来告了别,从此再没出现过,而维火天师那时候又天天点引魂香,想要催眠她。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恍惚起来,火苗扭曲,听到的看到的都像隔了一层水,只有眼前的人分外清楚。
叶晴芷脸色很难看,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叶央看不出她哪里受了伤,心里更加焦躁,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样东西,“你的面具。”
“呀,你随身带着的。”晴芷弯起眼睛笑了笑,把脸上的血污灰尘抹干净,又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赶忙接过来。
“跟我回去罢,大嫂会给你说门好亲事,若不愿意,就和英嘉公主去胡地,一生自由。”叶央瞧出她心情很好,赶忙补充一句。
晴芷却是一下子沉下脸,捏着面具若有所思,摇头道:“你还是,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库支王,是我杀的,不是你。叶央,我比你强。”
她的情况不是很好,说话时有气无力,唇色白得几乎透明。
“跟我回去。”叶央主意很定,集中精神,想要挣破那一层隔阂。无非是吸入了致幻的气体,导致看见的一切都模模糊糊扭曲不定,又有施毒者加以引导,才能看见某种特定的场景。
晴芷打不过她,只是用点毒夺去叶央反抗的能力才敢接近罢了。
“并不是你喜欢的,我就要喜欢。”晴芷长长舒了口气,很遗憾的模样,“我不习惯国公府的日子,很拘束,你也不喜欢,却想让我过那种生活。”
叶央一时语塞,“我,我希望你过的安稳一些。”
安稳,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日子。
不用担心下一刻敌军攻入,不用担心下一顿吃些什么。她现在有能力让身旁的人过得安稳,为什么晴芷会拒绝呢?
“你知道我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不知道,也不必探究。”晴芷笑了笑,一字一句说给她听,“朝廷重犯,羽楼主人,我更喜欢这个身份。”
说罢,她从怀中摸出一个金灿灿的头冠,慢慢走近,摘下叶央的头盔,把金冠扣在她头上,“库支王的尸身不假,我亲手杀了他。王宫是我放火烧的,不会有王子活着逃出去,库支王妃的头冠上镶嵌的不是红宝石,而是祖母绿,我数了数,八十八颗,送给你。”
叶央立刻明白了自己头上的东西是什么。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从小就是。”晴芷左右调整着金冠的位置,想让叶央戴的更好看一些,“你是国公府的正头小姐,我连个庶女都称不上。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叶将军不能有个反贼当妹妹。”
“那你的家人也不要了吗!”叶央见她后退一步,高声道,“你有父亲,他没死,就在定城养伤,你不去看看吗?”
那个时候,初来此地,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晴芷,套她的话,问她父亲是谁。
可晴芷无法回答。
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晴芷就要离开吗?
“反正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以后见不见的,看心情罢。”晴芷轻飘飘地答了句,把黄金假面缓缓扣在自己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要升官,要做大官,以后我惹出什么事来,或者被官差抓了,就指望你撑腰呢。去迎接你的生活罢,阿央姐姐。”
隔着面具,她应该是在笑的。
叶央突然获得了行动的能力,周遭的一切无比清晰,却没办法抓住晴芷离开的身影。
“阿央。”
身后有人呼唤,商从谨同样狼狈不堪,忧虑的眉头却一分分舒展开来。
大祁将士的呼喊声直达天际,夹杂着火药爆裂的声响,十分鲜明。从定城一路走到这里,叶央算了算,她一共走了八年多。
然后走出了,属于她的生活。
建兴十九年腊月末,临近除夕,大祁新春的炮仗声,响在了库支的王宫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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