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小涵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最讨人喜欢的时期,哎,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吗?”冯露一贯在街上遇到小朋友都会绕道走的人,这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觉得侄女可爱的?
“人都是会变的,你不觉得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你心都是软的吗?”冯露双手交叠在小腹上,苍白的娇颜上一片温和。
这样温柔的冯露,尤晓莺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是突然转了性,变了个人一样,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光辉……
眼神在冯露身上逡巡了一圈,尤晓莺的目光停在她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上,她的姿态不得不让她往某方面去想。脑海里冒出的那个念头让尤晓莺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冯露,你你、你老实告诉我,你不、会是……”怀孕,这两个字眼最后还是被尤晓莺吞了回去。
冯露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也不确定,我上个月就没来那啥了,你也知道我一向都很准时,应该是有了吧!”
陶姜和冯露在省城一年多,两个年轻人朝夕相处,又是血气方刚的,*要是发生点什么也能理解?生米煮成熟饭,奉旨成婚,也算是双喜临门吧!
“所以,你们俩就是为了这个才急急忙忙回来领证的?”
冯露摇头,“陶姜他还不知道。他是刚好年尾有空才想着回来把证办了。”她的情绪陷入了低落,眼底有浮现一片氤氲,“我本来也是准备等回安县一切都稳定了再告诉他的,可现在看来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了?有孩子是好事呀!”尤晓莺揽住冯露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
“晓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心里好乱……”冯露的语气里满是无助,“我带我爸去医院了,我一直以为他好好的,就是普通的感冒咳嗽。你不知道我爸身体一直是全丝厂最壮实的,好多年轻小伙都比不过他。”
“可今天县医院的大夫和我说,我爸胸透时肺上有很大一块阴影,还有什么杂音,他的身体半点都耽误不得,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即使尤晓莺一早又心里准备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难受,昨天还见到的人当着自己的面大发脾气,今天就必须住进医院。这人还是冯露的父亲,心里的痛楚肯定比自己千倍万倍吧!
冯露抬起头,脸上泪迹斑斑:“都是我不好,医生说我爸肺不好,抽烟占一大半原因。其实他都下决心戒了的,要不是我和陶姜跑去了省城,他心里苦闷,也不会又重新抽上的!”
命运挺喜欢捉弄人的,它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圈子,冯露父亲的病似乎又回到了和上辈子注定了的轨迹中。事情都发生了,冯露在这自怨自艾于现状也于事无补。
“你现在哭也没有用,关键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尤晓莺提高了几个声调,试图把冯露喊醒,她不明白了冯露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和陶姜还有五天就要领证结婚了,还有你肚子里这个可能存在的小生命。你过几天高高兴兴地和陶姜结完婚,再留在安县照顾冯叔叔不就得了?”
结了婚,再去照顾病榻上的父亲,爱情、亲人都保住了,两全其美!
冯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将手覆在肚子上:“我问过医生了我爸这病在肺上,十有八、九是会传染的。光我妈一个人肯定照顾不了我爸,可我现在又怀着孩子,万一真的传染了,我自己还好说,孩子怎么办?”
肺部上的病真不好说,呼吸道疾病使出了名的易传染。冯露的为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亲,本来就心怀愧疚,现在缠绵病榻作为女儿照料他是理所应当的;而别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幸福家庭、美满婚姻,疼爱她的丈夫,活泼可爱的儿女,天平两边的砝码一样重。就冯露的角度看来她确实就只能顾住一头,可让她放弃那一个都会让她后悔终生!
如今医院还没确诊呢,尤晓莺是唯一能预知到冯父得的是肺癌,有点常识的都知道癌症一般是不会传染人的。可这个事实她也只能闷在心里,更何况尤晓莺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这一世的情况和她记忆中一样,冯父一定是得了肺癌,这其中有丁点差错就是拿着冯露的未来幸福在冒险。
“叔叔生病这件事你和陶姜说过了吗?”尤晓莺思来想去这件事都不是她能做主的,婚是冯露和陶姜结的,孩子也是她和陶姜的,陶姜作为她未来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真正有权利去决定一切的还是只有他们俩自己。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孩子、结婚,还有我爸的病,这些事情在我脑子里和一团乱麻似的!”
尤晓莺双手握住冯露的肩膀,直直地盯住她的眼睛,神情严厉:“冯露,你和陶姜马上就是夫妻了,按理说这么大的事你第一个想到的该是他,第一个去商量的人也是他。这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下决定的事,也不能想着让我们做朋友的帮你做决定。孩子是陶姜的,你这个妻子也是陶姜的,你应该和他去商量,尊重他的意见!”
“我不知道怎么说,晓莺你帮我。我想留下来照顾我爸,可陶姜为了肚子里孩子肯定不会同意的。”
冯露紧紧握住尤晓莺的手腕,指甲深深地陷入她的肉里,尤晓莺强忍住痛意,温声安抚道:“你还没和陶姜真正商量过,你怎么能完全清楚他的想法,知道他不会同意?这都还没试过,你就放弃了,你摸着胸口问一下自己,你甘心吗?”
“真的吗?”冯露显然被说动了几分,开始犹豫不决。
尤晓莺再接再厉:“老话不是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出路呢?”
“那晓莺,你陪我去找陶姜,我一个人没勇气。”
……
陶姜落脚的地方在县城里一家旅店,尤晓莺两人到的时候他正准备出门。
尤晓莺这个做前锋,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陶姜讲了一遍,便在冯露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退出了房间,给这对准夫妻腾出说悄悄话的空间。这是冯露和陶姜他们自己的未来,也该让他们自己去面对。
在走道上等了大半个小时,房间的门终于开了,陶姜搂着冯露的腰走了出来。
冯露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哭了不知道多少次,眼睛早红的像只兔子肿的不像话,但难得的是两人的面容平静,应该是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晓莺,谢谢你帮我开导冯露这个傻丫头,不然她肯定会钻牛角尖。”即使在和尤晓莺道谢,陶姜的眼神大半还是停留在身边的准老婆身上,目光里有温柔、责怪,但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不管是怀孕,还是她爸的病,这么大的事,她早应该和我说的。”
陶姜的平和反应,这也让尤晓莺的忐忑终于放下了。
“我和冯露商量好了,我们结婚后,她爸也就是我爸了。她怀着孩子不方便,我这个当女婿的同样可以照顾他的。再说安县毕竟偏远,县医院的医疗条件比不得外面的大医院。我想着这次会省城还是把她父母一道接过去。我在省城也有熟人,可以托他们在省城的大医院里找专家瞧瞧,说不定情况没想象得那么糟糕呢?”
陶姜的话无可厚非,他在经济上有这个条件为冯父求医问药,换一个思路来讲,省城的医疗环境和安县天差地别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不能治愈冯父的病痛,但也能让他少受点罪,还方便陶姜冯露两人就近照顾。去省城养病的确比待在安县好!
冯露感动地注视着陶姜,眼眶里又是一圈雾气:“那你生意怎么办,你先前不是说,今年要把规模做大到全省吗?
“赚钱哪有老婆孩子重要呀!我赚再多的钱还不是为了你们。”陶姜亲昵地捏捏冯露的红鼻尖。
事情虽然一波三折,但也算告一段落了。看着眼前这活脱脱秀恩爱两人,尤晓莺勾勾唇角,一时间也让她有点想念方远了,不行,她已经迫不及待现在就想去见他了!
☆、第68章 一场虚惊
冯露和陶姜的婚礼比原先预计的来得要快,就定在冯父松口同意去省城的第二天。
一切都太仓促,要不是冯父坚持,两人就准备领完结婚证就会省城,毕竟此时冯父的身体为重,冯家谁也没有心情去操持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宴。陶姜和冯露登记当天中午就只在县城里找了家还算过得去的酒楼,请了尤晓莺和方远、冯家父母去为这对新人做个见证。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冯父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反而是全家情绪最平静的那个。用他的话说,既然医生都下了诊断,现在他每多活一天都是从老天爷那赚来的,开心是一天,不开心是一天,心情反而平复下来了。
他语气里轻描淡写,但听在每一个旁观者的耳里心里都酸涩得紧,冯露更是早已哭成了泪人。生命太过短暂脆弱了,人类总是任性地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去挥霍,对着关心疼爱自己的人闹别扭、发脾气,可是现实的突然打击,恍然回首自己真正能和他们相处的时间短暂得让人心惊!
场面很温馨,即使是冯露也全程强忍住了泪意,努力在父母面前表现得像个幸福的新嫁娘。她和陶姜两人分坐在冯父两侧,冯父左右两手都握住一个人的手,让两人的手交握,笑容和煦地嘱咐道:“小陶,我今天正式把露露交到你手了,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责任了。露露从小被惯坏了,爱乱发脾气,但她心地不坏,以后的日子里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忍让些……”
“爸,你放心吧!”冯露语带哽咽。
陶姜紧握着冯露的手,郑重的点头。
……饭后,陶姜便开着他的桑塔纳,载着冯露一家人驶出县城,虽然过程不如人愿,但结果就像冯露来时的期待一样,她到底还把父母接去了省城。
“也不知道,冯露他爸的病在省城能不能治好?”方远有些感慨,他和陶姜在安县重聚不到十天就又迎来了离别。
“我和冯露说好了,冯叔叔有什么状况她随时可以联系我。”
办学校的时候尤晓莺特地在邮电局去牵了电话线,顺便也在家里安了一部座机,方便与冯露随时联络。
这话说了没过几天,尤晓莺就接到了冯露从省城的来电。
冯露在电话那头语气充满了振奋,说话跟连珠炮弹似的,“晓莺,晓莺,我们在省城医院看过了,陶姜托人找了个老专家,那专家说我爸的病……”
冯露的声音又急又快,由于通信并不稳定,听在尤晓莺耳里全是一片杂音,这没头没脑的半截更让她的心提起来了,冯叔叔的病到底怎么样?“冯露,你别急,慢慢说,你说的我听不太清楚!”
这一次冯露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这一次语速也平缓了下来,但即使隔着话筒也能听出她语气里的雀跃。
“医生说我爸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虽然平时要注意的很多,但他只要安心静养也可以照样长命百岁。”
既然没有大碍,怎么说冯叔叔得的不是癌症?那之前还言之凿凿地说他时日无多,尤晓莺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看病的大夫误诊了。
“那你先前在县医院就是医生误诊了?”
“也不算是误诊啦,当时那医生一说肺上有阴影什么的把我和我妈都吓坏了,自己也就夸张了几分越把情况往严重里去想。不过那专家说幸亏发现得早就医及时,要真的再拖一年半载的,病情就控制不住了!”冯露的声音顿了顿,“说来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带我爸去医院检查,说不定我爸的身体真耽搁了。”
看来冯露这个电话不仅是打来让自己安心的,也是表达感谢的。“冯露,你还和我客气我可要生气啦!既然叔叔的身体没大碍,那我就放心了。对了,冯露你还没说叔叔到底是什么病呢?”
听筒里传来冯露的叹息:“是肺气肿,医生说这个病在我爸这个年龄段也算常见,但基本上很难根治,只能自己平常注意作息饮食,慢慢用心调养……”
父母这一辈年纪渐大,他们其中越来越多的人会被病痛缠身,像肺气肿这样的慢性病比起癌症来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既然现在叔叔阿姨跟你们一样都在省城,你可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照料他们,让叔叔安心养病。”
“哎,别提了。”冯露的语气充斥着无奈,“以我爸那脾气一听自己的病情没什么大事,就一刻也不想要在省城里待了,嚷嚷着要回安县,谁也劝不住。你说留在省城要什么都有,离我也近,也不知道他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尤晓莺也只能出言安慰做和事佬,“你也知道像我们父母这一辈都这样,按他们的话说省城那么大,出去转悠一圈搞不好就得迷路。”
“我爸也这么说,他说在省城出门还要坐个公交车,还没县城里住着方便。他这出门才十来天,就天天念叨这楼上楼下那些老邻居了,担心家里的门窗是不是关好了,别进了强盗什么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一点尤晓莺可是感同身受,尤父也是这类人,但站在父母的角度,他们每一个人所有的习惯作子女的还是应该尊重。
“他们这一辈人就是念旧得很我爸还不是一样,现在搬出家属院了也放不下自己那帮老伙计,遇上休息天还要特地绕回去单位找老邻居下棋,你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其实叔叔他可能是不想麻烦你,毕竟你现在情况不同了,是有双身子的人了,估计他们是不想留在省城让你累着了。”
“我那累得着呀,昨天陶姜还在和我商量请个保姆回来照顾我。”冯露说话的声音甜腻腻的,尤晓莺光靠想象就能知道电话那头她此时肯定是眉眼弯弯的,“反正我决定了,一定得把要把我爸他们留在省城,陶姜现在整天忙里忙外的,我身边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听说这孕妇怀胎十月可是有讲究的,以后生孩子、坐月子的我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不行,我就是死缠烂打也得把我妈留在身边,她至少要等我做完月子再回安县。”
冯露有了向父母撒娇的心思,这说明她如今的心态挺不错的。尤晓莺眯着眼开始期待,冯露五官精致,陶姜长相也算的想英俊,冯露肚子里的孩子综合了父母两人的基因,肯定不会让人失望。
“那感情好,阿姨肯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我就等着几个月后你生个漂亮宝宝出来,记得带回来给我玩啊!”
尤晓莺把电话拿得老远,也能听见冯露在电话那头气得哇哇大叫:“尤晓莺,你别想折腾我家儿子。要想逗小孩子,你和方远两口子自己生去!”
尤晓莺自动忽略了冯露的后半句,开始打预防针,孩子的性别可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呀,这开弓可没有回头箭,孩子生出来是女孩也塞不回去。“你这么确定自己怀的是儿子,要生下来是个闺女可别找我哭鼻子!”
“呸呸呸,你少乌鸦嘴。现在省城这边不管是儿子、女儿都兴叫儿子,其实生男生女我都无所谓,不过依我看,陶姜还是喜欢男孩子一些。”话说到半截,冯露大概是反应过来,“尤晓莺,你少糊弄我,别以为就你会转移话题,你到底想什么时候结婚呀?”
“结婚是两个人的时,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即使自己面前没有人尤晓莺还是不自觉地摸鼻梁,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我可不是瞎子,方远有多在意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一直没和你提过,陶姜一早就邀请方远毕业和他一起做建材生意,可最后他还是回了安县。他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在安县,他才会回来的。我算看明白了,方远就是个死心眼,只要你尤晓莺一句话,他就是跑断腿都甘愿。晓莺,我之前就说过,像方远这样踏实可靠的人,你错过这家就没有下一个了。”冯露的嗓音也难得格外严肃起来。
“晓莺,在我们眼里你一直都表现得很独立,比任何人都有主见,这是让人很佩服。但是你不觉得很多事情你考虑得太详细,就少了那份激情。特别是感情这东西,你一直太被动了,感情方面的事我比你更了解,也更有发言权,它的美好就在于有时更多就是一个念头,一时冲动,反复思量就没来那种激情,慢慢爱情也变得平淡寡味。”
冯露说得头头是道,对尤晓莺也不是没有触动,她很早就清楚自己和方远的关系的确是他一直站在主动那方,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付出、在退让。原来在旁观者的角度,方远即使不能留校,但以他的能力绝对会有被分配会家乡更好的出路,他选择回安县进了建委,又为了她把建委的工作辞了,帮她处理工地上的繁杂。这些还是大家都看得见的,在看不见的地方他又付出了多少呢?
冯露的话仿佛一把大铁锤,重重地砸在尤晓莺的心坎上,一瞬间才让她惊觉,方远这个一贯寡言少语的男生在她不知名的角落为自己牺牲了这么多……
☆、第69章 主动与被动
腊月里县城里大大小小的建筑队都放假了,工地里静悄悄的,按说除了守着仓库的管理员,就只有方远。
可顶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尤晓莺在工地里找了个边都没有发现方远的身影,不得以她推开了仓库大门,里面同样空无一人。
仓库内高墙四壁,昏暗幽闭的空间里,关上门来就基本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入目满是码得齐整的钢材水泥,空气里还有股挥之不去的水泥味,屋子的角落里有两座挂着白色单杀蚊帐的简易架子床。这里都是临时搭起来的,为了防小偷没有留窗户或是通风口,密闭的空气混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尤晓莺被呛得喷嚏连连、眼角湿润,但她知道让她有种流泪冲动的并不是因为几个喷嚏,而是真正的心酸。
没错,这是方远现在住的地方,虽然尤晓莺是整个建筑队的老板,这地方她还真的是第一次进来。
方远从建委宿舍搬出来之后他就住在了建筑队工地上用来堆放材料的仓库,和一群工人同吃同睡。工地是什么环境尤晓莺是有几分清楚的,白天灰尘重、噪音大,到了晚上同样蚊虫横行,再说了工地上的伙食尤晓莺再大方也就是大锅菜的水平。可这种恶劣只有真正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
尤晓莺不是没劝过,尤家的空房间多得很,她不是没有提议过,方远完全可以在自己家里吃住;如果这安排他觉得不妥当,也可以搬去学校的职工宿舍,那里条件也比工地好上数倍,甚至他可以拍着胸脯说不比先前的建委宿舍差。可惜方远都摇头一一拒绝了!
正如冯露说得他明明有更好的前途的,他毕业后其实可以留在省城和陶姜一起发展的,陶姜正需要一个拿得出手、撑得了场面的帮手;而方远本来有世人眼里有好好的工作、一上班就被分配了宿舍,这个时候像他这类有学历的谁选择下海不是混得风生水起的,只有他成天窝在这个难见天日的小仓库里,和一群满嘴粗言秽语的工人同进同出……
尤晓莺其实一直是那种耳朵里只听得进自己想听的话的人,方远他用那些看似振振有辞的理由来说服她、也说服他自己,她竟然没有半点怀疑便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付出。静下心神仔细想想,方远的执拗,傻气得让泪腺其实不太发达的尤晓莺都想哭鼻子。
四下打量了一下方远的居住环境,尤晓莺又近前去看了看,不用多费劲,她几乎是一眼就能辨别出那个床位是方远的。他的蚊帐是放下的,罩子上还有股淡淡的肥皂味,被子叠成了整齐的豆腐块放在床尾,枕头边有一个手电筒和几本和建筑相关的大部头。
尤晓莺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书页的空白处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读书时注脚,还有她看不懂的简图。看样子方远平时看书很认真嘛,至少他九句真一句假的话里,他喜欢建筑是不掺半点水分的。没半会儿她又突然轻轻地嗤笑一声,把书放回原处,这书也太高深了全是专业知识,对于自己这个两辈子都算不上好学生的人来说,完全和天书没区别!
“晓莺,你怎么来了?”
闻言转身,方远站在仓库大门处,阳光透过他的肩头洒进室内,衬得他原本就挺拔的身影更加高大,刺目得让已经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尤晓莺几乎睁不开眼,她却听到了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待方远走进,尤晓莺才看清他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似乎是出去置办年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