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可还有说什么?”陈夫人急需要得到更多的消息,被安乐菁一说心中惴惴,生怕摄政王府不得势了。她不安是因为昨日摄政王听信了皇后娘娘的命令,若是往日,摄政王进宫都不会进,我行我素,却也彰显了他在西越的权威。
难道摄政王府当真是不行了?
陈夫人的问话,正中安乐菁的心意。丝帕擦拭着唇角沾染的水渍,眸光潋滟的说道:“也没有说什么大事,只是摄政王无心朝政。当年摄政王放权,可摄政王瞧上了东齐国和亲的乔若芙,因为争执这个女人,适才有重新掌控权势。如今摄政王妃逝世,摄政王也开始放权。若不然,又岂会让二皇子去收复鞑子?”
陈夫人醍醐灌顶,二皇子收复了鞑子,便是建立功业。册封他为皇储,名正言顺。
“当真要冲儿娶瑞敏公主?”陈夫人呐呐的说道,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皇后与她是表亲,到底是要亲厚一些。说不准呀,还真的同意了。
安乐菁见陈夫人认不清楚身份,眼皮子浅薄得紧,顺着她的话说:“皇后娘娘许是知晓,这才督促冲哥哥与福安郡主的婚事。听闻瑞敏郡主在选夫婿,皇后娘娘安排郡主给瑞敏公主绣嫁妆。”话里话外暗示陈夫人抓紧时间。
陈夫人心中一动,感激的对安乐菁道:“好孩子,幸而有你提点,我这就去。”急急忙忙的唤人来给她梳妆,却不忘对安乐菁道:“你是个好女子,伯母会四处留意,如果有合适的儿郎,定会给你说媒。”心里怨念着安乐菁的继母,到底不是亲生的,这都十七了,还不给说亲,再大便当真不好说亲事了。却完全不知道,安乐菁一直觊觎着她的儿子,这才拖到这个年纪。一心以为安乐菁是嫁不出去,这才打算赖上她的儿子。
安乐菁扯了扯嘴角,看着陈夫人健步如飞的离开,也领着晚秋走了。今日的她来,不过是留下一个祸端罢了。
晚秋见主子心情愉悦,便知今日的目地,怕是事半功倍了。不由得心里一松,沉声道:“小姐,回府么?”
“不,去顾府。”安乐菁目光诡谲,上了马车去顾府。
……
水清漪拿着手中的邀请函,不知陈子冲打的什么鬼主意,莫不是他当真想要解除婚约?
下一刻,水清漪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陈子冲不是那么轻易就放手的手,他看似温和无争,骨子里却比谁都狠。若不然,怎能在他二叔的打压下,依旧在仕途上高升?
父王并未怎得帮助他,母妃逝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一直在冰潭边,极少回府。若不是重要的事情,他一律是不管。适才龙幽才会练功走火入魔,失智的去了东齐。
落霞也觉得陈子冲不如表面那般温和无害,谨慎的说道:“郡主,奴婢先去试探一番?”
水清漪摇头道:“他诡计多端,我如今想想,恐怕花千绝的腿也是疑虑重重。当初我偶然听到花千绝是为救我而伤,可我醒来的这些时日,人人告诉我是陈子冲出手相救。而陈子冲对花千绝,却是只字未提。”
落霞心中一惊:“郡主,您的意思是?”
水清漪颔首,她怀疑花千绝的腿是陈子冲所伤。而根据脑子里稀奇古怪的记忆,水清漪甚至大胆的猜测,她是否早就已经重生了?而之所以记忆停留在前世,那么可是陈子冲动的手脚?
因为,她记得前世的走向,若不是人为,事情的轨迹不会改变。如今已经改变,那代表着她定是早已重新活了过来,而长孙华锦看着她复杂而有沉痛、悔恨的目光,令她更加的认定了这一事实。若是重活了一遍,她定会如之前那般的远离了长孙华锦,可最后她依旧嫁给他,甚至怀了他的孩子,足以见得她对他早已释怀。
手中摩挲着昨日东齐国传来的资料,上面记载的是她在东齐国的一举一动。的确印证了,若她在西越才重生,便不会在说亲时便费尽心机的想要躲避他。
落霞看着水清漪心事重重,目光复杂的看着手中的那一沓资料,担忧的询问道:“郡主,难不成有诈?”
水清漪点头,闭上了眼眸,声音轻的风一吹便会散了,飘荡在落霞的耳旁:“你说父王曾经去过东齐国寻我?”
“最开始是魅王,后来魅王传书过来,他寻到了您。而后摄政王便去与您认亲,第一回事情并没有那么的顺利,摄政王因西越有紧急的事,他提前回来了。后来第二次去的时候,便圆满了。奴婢记得摄政王极为的不满您的夫婿,但是您却极为的维护。后来不知怎得,您回来了,没有再提过东齐国摄政王。”落霞看着水清漪突然询问过去的事情,心中有许多的疑惑,这样的郡主显然是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水清漪阖眼,手轻轻的抚摸着腹部,暗叹了一声:宝宝,娘亲记得你……爹爹的过错,却忘记了他的好。可是因为那是发生在前世,所以那些黑手,抹去了她与长孙华锦‘相爱’的记忆,没有抹去过往的那些不堪?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依着她的性格能够原谅了长孙华锦,便是前世定是有误会在其中。水清漪不禁有些有些痛恨了背后的操纵者,让她忘记了这一切,心怀怨恨。
浑身缩在软塌中,水清漪心里极为的不安。纵然已经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她丢失的是那些美好的记忆,剩下的都是满目苍夷。她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若无其事的与长孙华锦相处,冰释前嫌。
而且,他仿佛也没有急于向她表明了身份。
“回个口信给陈公子,让他等着。”水清漪想,她还是去会一会。
有些事情,她想要弄个明白!
☆、第十六章 劫持
玉漱斋
陈子冲早早的便在此等候,点了几样水清漪爱吃的糕点,贴心的吩咐小二沏一壶水清漪常饮的红枣参茶。
看着桌上精致的点心,陈子冲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眷念的想着水清漪在雪地里那回眸一笑,当真是百媚生,至今都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她看着他的用心,他的‘宽宏’,定会喜笑颜开吧?
旋即,陈子冲忆起水清漪的冷漠,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面上布满了阴云。
她既然已经抛下了东齐国的一切,是他给了她重生,她逃不掉的!
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陈子冲若是以往定会起身去开门相迎,可这一次,他不想再献殷情。
“进来。”
门扉叩响的瞬间,陈子冲开口。
须臾,水清漪长发不扎不束的散落在身后,穿着一袭银红锦裙,裹着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大氅。映衬的她肌肤欺霜赛雪,纤细的身子娉婷玉立,宛如雪中高洁清雅的莲。
缓缓的在他的对面落座,看着陈子冲递到她面前的红枣参茶,微微含笑道:“太医吩咐我不用再喝参茶。”
陈子冲挑眉,这才发觉比前几日,她清减不少。
“抱歉,我这些时日给你造成了困扰。”陈子冲仍旧不相信她会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以摄政王如今的地位,她无须再高嫁。可他更了解胡姨娘,她不善于撒谎。
水清漪微微含笑,从袖中摸出龙珏给她的订亲信物,放在桌子上,推到他的面前:“你能想通,我很欣慰。谢谢你,这些时日对我的关照。日后……若是有用的着的地方,我定会尽力相助。”
陈子冲目光落在她手上,晶莹玉透的玉佩在天地间映照出的白光折射下流转着琉璃光茫,映衬得她葱白的手指与玉佩相辉映。
水清漪收回了手指,拢在了袖中:“若无其他要事,我便走了。”
陈子冲怔怔的回神,点了下头,指着桌上的糕点道:“都是你爱吃的,外边天寒地冻,你身子骨弱,吃一些垫垫肚子,不会觉得冷。”
水清漪却之不恭,正要捻起一块糕点,身后的落霞却喝止了水清漪的动作:“郡主,外边的东西不干净,要经许多手,奴婢先验一下。”
水清漪看着陈子冲骤变的神色,淡淡的解释道:“我的膳食有几回动了手脚,她们便草木皆兵,我吃穿用的都要仔细检查。”
陈子冲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脸部肌肉僵硬,想要笑一下,扯了扯嘴角,极为的生硬便放弃了。口气温和的说道:“你有孕在身,谨慎些好。”
落霞递了个神色给水清漪,夹着一块糕点,伺候水清漪吃。
水清漪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来。
落霞退后一步,目光扫视了雅间一眼,最后出去吩咐小二端一壶清水。
陈子冲见落霞出去,低低的笑出声:“她倒是忠心细致。”
水清漪没有应话,咬了一小块的糕点。
陈子冲转移了话题道:“这里的糕点符合你的口味,若喜欢打包回府。”
水清漪摇了摇头:“不用了,吃多了腻味。”
陈子冲手中把玩着水清漪递过来的玉佩,触手的冰冷,他却仿佛感受到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眷念不舍,一遍一遍的摩挲。良久,抬头道:“清儿,我不舍放手。若他是你的标准,终有一日我会屹立在高峰,可是我如今却没有办法达到那个高点。你给我时间,三年!我只要三年!”陈子冲放下了男女之防,激动的握着水清漪的手。
水清漪还未来得及挣脱,陈子冲吃痛的松开手。握着水清漪的那个手背上鲜血肆意的流淌,陈子冲捂着手,满目痛苦之色。目光阴冷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暗器,只是一枚没有柄,打磨得极为锋利的薄刃。
水清漪看着桌子上沾染的鲜血,胃里涌起一阵恶心感。如何也压制不住,掩嘴起身走到屏风后,对着痰盂呕吐。
水清漪本就没有吃多少,吐的都是极为的痛苦,最后把吃下的几口糕点全都吐出来,后面呕的全是胃液,满嘴的苦涩。捂着小腹蹲在地上,身子靠在屏风上。
蓦地,一只芙蓉玉杯递到了眼前。
水清漪一双凤眸里水光涟涟,湿濡的眼睫缓缓的颤动,遮掩了眸子里的风情:“谢谢。”嗓音沙哑,鼻端敏锐的嗅到了血腥的气味。方才吞咽下的清水再度吐了出来,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仰头靠在屏风上。这是她第一次有反应,嘴里残留着异味,含着清水漱口,想要扶着门框起身,手臂一紧,便被拉起身来。
水清漪心瞬间被提了起来,下意识的甩掉抓着她肩膀的手。目光森冷的看向身后之人,蓦地一怔。
“你怎得在这?”
水清漪猝不及防的看着出现在雅间的长孙华锦,意识到什么,猛然扭转了头。脸颊微微泛红,那杯水是他递过来的,那么便是瞧见她方才狼狈的一幕。
“他的手……”水清漪话未说完,便被长孙华锦打断:“你日后莫要再单独见他。”
水清漪下意识的颔首,随即一怔,脸色变了变,这是她的身体控制了她的思维。她的思绪还没有做出反应,身体的反射弧已经做出了反应。
长孙华锦难得见她如此乖顺,神色微微缓和。微凉的手指轻轻的别开她脸上的青丝,看着她眼底的青影。心里传来熟悉的细绵的痛楚。
她受苦了。
长孙华锦想要将她揽进怀中,可看着她垂下眼角,望向别处。抬起的手缓缓的垂落下来,却听到耳畔传来清脆的嗓音:“扶我去坐一会。”
长孙华锦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直接打横抱起,熟悉的馨香传入鼻息。眉眼温和,将她直接抱出了雅间,无视将他的后背盯个洞的陈子冲,去了隔壁的雅间,将她放在软塌上。
却不舍抽出手来,直接和衣躺下。紧紧的将她圈在怀中,屋子里的檀香与她的体香混合着有种缠绵的味道。哑声说道:“清儿,清儿……”
每喊一声,长孙华锦空落的心里便多一分满足。口中呐呐不停的喊着,仿佛这样便能填满空虚到令他发疼发涩的心。
水清漪听着他一声声饱含深情的呼唤,心里不可否认的悸动。不知如何回应,水清漪索性阖上双眸,在他一声声的呼声中入睡。
……
水清漪前脚刚从摄政王府离开,陈夫人后脚便到了。
吩咐丫鬟将她的着装给整理好,看着铜镜里金光闪闪的自己,满意的点头。蓦地,看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略有些不满。从壁柜里捣腾出一个赤金璎珞项圈,戴在身上。
“将这个递给门仆。”陈夫人将一个烫金帖子,塞给身旁的金花。帖子上面的字,她特定用最高规格的金墨汁。干涸后,便是一片灿灿金光。
金花看着帖子,怎么着都觉得极为的俗气。
可她知晓自家夫人是什么德行,便也没有吭声知会得意洋洋的陈夫人,摄政王最是看不惯这样的做派。
果然,帖子交到门仆的手中。门仆看着帖子一片金光,眼里有着鄙夷。若不是陈家与摄政王府有姻亲关系,这帖子根本就不会送到龙珏的手中。
龙珏看都没有看一眼,嗓音凉薄:“请她进来。”
陈夫人进来,便在书房里张望了一下,目光落在多宝阁上,上面摆放的珍品有些她都没有见过。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很好的被她给隐藏了,讪笑着坐了下来。视线半点没有离开龙珏书架旁摆着的一尺长的红珊瑚,色泽鲜艳,萦绕着红光。心里快速的估量着红珊瑚的价值,暗地里吃惊,传言果真不假,摄政王府果真是当得上国库!
心里不由得迟疑了起来,并不太想要解除婚约,摄政王府这偌大的家产,起码有一半会是水清漪的。
水清漪嫁到陈家,便进了她的腰包。
陈夫人见她来了许久,龙珏都没有率先问候她,眉宇间有些不悦。看着龙珏漫不经心端着茶水在饮,后知后觉的发现龙珏竟没有吩咐下人给她捧茶来,脸立即一沉,有些许不耐的说道:“今日我来是商量冲儿与福安郡主的婚事。”
“无需再谈,该说的本王已经与陈子冲说了个明白。”龙珏将陈子冲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留下来的玉戒,摆在了书案上,推到了陈夫人的面前:“这个是你们家传的玉戒,陈子冲落下,今日陈夫人来了,便将东西带回去。”
陈夫人脸色极为的难看,涨成了青紫色。心中怒陈子冲不争,这个玉戒要送出去,也不该是送到龙珏的手中。福安郡主收下来才是正经事!
如今被龙珏退了回来,便是啪啪打脸!
陈夫人没有收回来,目光死死的盯着玉戒,恨不能将它灼烧成灰,省的碍眼:“王爷这是不想认这门亲事了?”
“陈子冲之前修书给清儿,他表明要退亲,并且退还了信物。”龙珏将水清漪离府的时候,遣人送来的书信与信物,从屉中拿了出来。
陈夫人看着信物不可置信,脸色变了几变,愤恨的咬紧了压根。陈子冲怎得就没有继承她半点精明?分明答应她好好的,不会与福安郡主退亲,他偏是不听信她的话,转眼就将亲事给退了。她这个做娘的还会害了他不成?
见状,陈夫人便知这亲事是没有办法挽回,直言道:“我们大房原是掌管着陈府,可老爷子与王爷是知交,为此牺牲了性命,这才换来了这门亲事。而因为冲儿尚且年幼,这才被冲儿的庶叔给夺去了掌家权,我与冲儿孤儿寡母,可没有少受二房的欺压。冲儿及冠之后,有不少的好亲事,可却是因着与摄政王府订下了婚约,断不能背弃,都拒绝了。冲儿年纪大了,郡主寻了回来,王爷这才说婚事做不得数,让冲儿怎么办?”
龙珏最不耐烦听人哭哭啼啼,耳里嗡嗡作响。“你要如何?”此事的确是摄政王府不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