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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芩只能苦逼地继续在客栈待着。
    到了第五天,铁英过来提溜她,说道:“走,跟我去黄文义的墓地,大人准备开棺验尸了。”
    夏芩蓦然一怔,差点滑到,嘴巴慢慢张开,差点合不拢了。
    她都不知道,县令大人和画中君,两人的心意什么时候这么相通了。
    匆匆赶到墓地,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谢家以谢胡氏为首的一群人正在阻拦,谢胡氏抗声道:“我婿的坟墓一再被人挖掘凌·辱,我等向大人求告,大人不去罚那掘墓者也就罢了,反而调查我儿,纵容掘墓者,乃至于今天还要开棺,大人想要作何?”
    江含征道:“黄文义死因蹊跷,本官必须调查清楚。”
    谢胡氏怒笑,还未发言,*屯唯恐天下不乱地在旁插话:“我们都请大师算过了,那封信写的是真的,这坟里埋着的就是我儿,老婆子你别满嘴粪话。”
    夏芩:“……”
    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就是大罗神仙在此都无法拯救这货令人绝望的智商……
    江含征脸色阴沉,额角的青筋隐隐直跳,斥道:“闭嘴!”
    *屯悻悻地不做声了。
    谢胡氏气急:“大人仅凭一封信,就要掘人之墓,开人之棺?那写信的人是谁,让他站出来,老妇倒要问问,我谢家的事,他是如何知晓的?”
    夏芩心中一紧。
    *屯叫嚣着神补一句:“那好心人是谁,俺都不知道你想知道啥?有那精神气儿,还不如找找你亲女婿要紧。”
    “……”这次连夏芩都恨不得上去掐死他了。
    江含征的脸色淡下来,淡得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他淡淡地说道:“*屯,不要以为你不是本官治下的臣民本官就不会动你,如果你再胡言乱语扰乱查案,本官会让你后悔长出舌头!”
    *屯啪地闭上嘴。
    铁英把他拖了下去。
    江含征转向谢胡氏:“本官决定开棺验尸,绝非因为一封信。如果案子没有蹊跷,老人家何故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
    谢胡氏被噎得几乎背过气去,白发颤巍巍地,她一下一下地用拐杖捣着地,气极:“好好好,你是官,我是民,官压民,老妇无力抵挡,只是大老爷以莫须有之名开人之墓,启人之棺,该当何过?”
    江含征道:“本官已经上书知府,若三个月内不查明此案,本官自会免职!”
    这句话一抛出来,不仅谢胡氏愣住了,连在场的人都被震在当地。
    夏芩的心底毫无预兆爆发出一个颤音,慷慨激荡,余韵缭绕。
    他身后,一名男子不禁用手按住他的肩:“蕴之。”
    江含征拍拍男子的手以示无恙,而后对谢胡氏道:“这位是定州知府周景臣,本官今天的话,便由他做证,如何?”
    男子缓缓点头。
    谢胡氏的气势终于慢慢地消了下去,她后退一步,说道:“既然如此,老妇便不再多言。”
    江含征颔首,朝候在一旁的人吩咐:“开始吧。”
    便有人到黄文义的墓前做简单仪式,江含征转向夏芩,面无表情:“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念经?”
    夏芩:“……”
    所谓慷慨震撼云云,都是浮云。
    夏芩默默地走到墓前低头合十,一番云里雾里地仪式后,便有衙役过来挖土。
    已近正午时分,阳光分外明亮,围观的人群被拦在外围,棺木启出后,棺木旁边就只有仵作师徒两人作业。
    腐尸的恶臭阵阵传来,人们不禁纷纷掩鼻,有的翘脚张望,有的害怕退缩,有的皱眉肃立,夏芩背过身,想到仵作正在做的事,心中不由阵阵颤抖,她垂着头,双手合十,第一次诚心诚意地念起经文。
    “疼,疼,肚子疼,快,哪里有厕所?”
    找厕君急慌慌地在人群中穿梭,无知无觉地做着现场凝肃的气氛的破坏者。
    夏芩顿时有点开裂。
    时间在一阵阵恶臭、相互间窃窃私语以及不断找厕所的呼叫声中缓慢拖步,漫长得让人头晕目眩,心生焦躁。
    谢氏兄弟劝谢胡氏:“娘,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您老人家是有春秋的人了,先回家休息吧。”
    谢胡氏十分硬气:“不,老身要留在这里,谁也别劝我。”
    那边,仵作师徒终于直起身,脱去口罩手套,向江含征禀道:“死者口鼻干净,没有吸入烟尘,显然是在起火前死去。死者的牙齿有出血现象,这是窒息而亡的特征,但死者面目破坏严重,判断不出是哪种窒息,勒死还是捂死。面部和身体烧伤的程度区别明显,显然是有意破坏容貌。另外,死者的左踝似受过严重旧伤,也就是说,他是个跛脚。”
    他的话刚一说完,*屯便哭嚎开了:“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
    谢胡氏如被当头一击,茫然不解,呆若木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倒去。
    谢氏兄弟手忙脚乱地接住她。
    江含征冷笑一声,厉声吩咐:“张贴告示,绘制画像,从今日起,全力缉拿黄文义!”
    ☆、第21章 无面人(7)
    第21章
    新任定州知府周景臣乃江含征的好友,赴任途中路过松山县,便顺道过来拜访,听闻好友正在办案,自然兴致勃勃地过来围观一番。
    回府途中,周景臣问江含征:“蕴之怀疑黄文义是杀害赵旭书的凶手?”
    江含征缓缓点头:“失火当晚,书房中有两个人,且有酒有菜,显然黄文义招待了某人。但他家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就连菜席也是从外面定的,贴身仆人和看门人都被赏了酒吩咐早睡,看来黄文义是有意隐瞒。
    黄文义在谢家处境艰难,虽然谢胡氏口口声声说把他当儿子对待,但四谢强势,处处压制他,所以他过得并不如意。
    最重要的一点,含征刚刚查到,黄文义所有的账面都出了问题,生意严重亏损,在失火前还无故提走了一笔银子。
    所以,含征断定,必是黄文义早就谋划好了从谢家脱身,才使出了这一招李代桃僵计。”
    周景臣闻言叹息:“好缜密的计策,好精彩的推断,惜乎他遇到的是蕴之。”
    江含征笑道:“人还没抓到,案子不算了结,不过嘉贤兄到来,该当浮一大白。”
    周景臣大笑:“听蕴之论案,快人心胸,当有美酒佐之,走,饮酒去!”
    “走!”
    二人说笑着,奔赴酒楼而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急惶惶地缀着一个来回倒腾的身影,痛苦地念叨着他臆想中的厕所。
    这情景,怎一个诞字了得?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怪诞,前一刻还是“孝敬长辈,善待妻子,体恤下人,友爱邻里”的大好青年转眼间便成了杀人凶手,成了被缉拿的对象,这种突变,让夏芩有点难以接受。
    回到客栈,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喃喃自语:“原来你要拜访的朋友就是黄文义,可你怎么就和他交上朋友的呢,你能想到他就是你的终结者吗?”
    惜乎已经没有人回答她了,那个需要超度的人,早已经心无挂碍地奔赴他的新生活去了。
    她有点沧桑地叹了口气,在一个又一个案子中沉浮,她的心也好像生出了一丛丛白发。
    案子的后续眼见的是没她什么事了,夏芩打好包裹,如愿以偿地回到了松山寺。
    山寺宁静依旧,她身边的人发现,她每次外出回来,都会有点不同,似乎更加沉稳,也更加沉默。
    秋雨绵延,连续下了十多日,整个山寺都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雨雾中。
    鬼女绣站在雨地里,静静地遥望远方,红色的披风裹在身上,随风轻曳,如一朵盛开在雨雾中的红花。
    如此安静的一面,竟别有一种惹人心怜的韵致。
    夏芩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雨滴在她的伞下绵延成密密的雨帘,就连她的声音,似乎也染上了秋雨清凉潮润的味道,她说:“我不知道你生前发生过什么事,可是,我知道,你不能长留这个世间,放下一切去轮回吧,如果你还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了结。”
    鬼女绣的媚眼斜斜地飞起来,如一片片桃花,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她如水的眼波朝夏芩浅浅一漾,唇角含笑:“你要帮我超度?”
    夏芩的脸莫名奇妙地红了。
    鬼女绣嗤笑一声,朝前方抬起下巴:“先把那个厕所搞定再说吧。”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话一般,雨地里急慌慌地窜出一个人影,捂肚按臀,一连迭声地叫:“肚子疼,肚子疼,快快,厕所在哪里?”
    夏芩:“……”
    这还有没有一个正常点的了?
    鬼女绣讥笑:“快点吧,小姑娘,你再不给他找厕所,巴巴可就要漏出来了~~”
    夏芩:“……”
    再要觉得此女惹人心怜,她就是个疯子!
    夏芩面无表情对来回奔腾地找厕男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的肚子怎么了?”
    男人马不停蹄地奔波,奔得夏芩的眼都成蚊香眼了,他说:“我叫邓善庆,定州府安县邓庄人,我肚子里有东西,它在不停地动,不停地往里钻,啊,好疼!”
    一声惨叫,男子倒在地上,抽搐两下,消失了。
    夏芩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
    雨停后,秋意渐浓,满山斑斓的红叶如被染色,天愈高,云愈淡,气愈爽,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时节。
    邓善庆再也没有出现。
    她摘了些许大片的叶子,学着古人在上面泼墨,正泼到兴头处,小师妹慧心过来,对她道:“师姐,县令大人来了,师傅唤我们过去。”
    夏芩极其诧异,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见慧心正端端地望着自己,便搁了笔,揣着满肚子的疑惑,随慧心走出去。
    会客室内,江含征正缓缓打开一幅画,对定逸师傅道:“多谢大师傅招待,这山寺中的粥,果然别有一份清香宜人的味道。含征身无长物,无以为谢,就把这幅杨柳观音图献于宝寺吧。”
    定逸双手合十:“谢谢大人。”
    画卷展开,宝相庄严的观音图呈现在众人眼前。
    与一般所见不同,尤其是那一枝杨枝,竟是柔中带刚,十分奇特。
    定逸师傅细细地观赏着这幅画,微笑道:“贫尼才疏学浅,见识有限,却也看得出大人笔力不俗,这幅观音图禅意深远。”
    而后转向三个弟子:“你们都看出什么了?”
    慧静凝眉沉思:“观音慈眉善目,面容祥和,如有佛光普照。”
    慧心:“观音低眉垂目,慈和悲悯,让人心生敬仰。”
    夏芩:“画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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