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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芩道:“当时她就诱惑过这个院子中的书生和……我,不过没有成功,后来老板娘请来了一个捉鬼道士,我也离开了。”
    周知府:“如果这个女鬼还在,你能捉她否?”
    夏芩张了张嘴,脸上泛起一抹羞红,困难道:“不…没捉过,慧清会尽力劝说。”
    周知府意外,微微扬眉,眼神轻轻一动,似闪过一抹戏谑,又似乎没有,只若有若无地念一句:“劝说……”
    夏芩的脸更红了。
    周知府没有再为难她,招来老板娘询问,老板娘哭丧着脸道:“小妇人是请来了道士,原本想除一除这院中的晦气,可当家的知道后,当时就把小妇人给骂了,说装神弄鬼的,是诚心要吓跑客人,然后把道士给撵走了。”
    周知府突然猝不及防地问:“这个院子里以前就死过人,死过几个?”
    老板娘吃了一吓,惊恐起来,顿时手足无措,含含混混道:“这个,小妇人也只是听说,听说,这里阴气重,才请了道士……”
    周知府肃起面孔,不怒自威:“说实话!”
    老板娘一下子跪倒在地,脸越发哭丧:“小妇人真的不知道啊,就听说当家的以前的老婆死在这里,这里一直不大安生,才找了一个道士看看……”
    周知府不再说话,就在夏芩以为他会继续审问的时候,他却若无其事地吩咐老板娘起身,然后让衙役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夏芩有点蒙,也不知怎么的,就说道:“如果大人担心缢死鬼的事,就让慧清留下来吧,以防她继续害人。”
    周知府又感意外,目光一斜,轻飘飘落到她身上,说道:“你?做什么?被她诱惑过的刘致已经自杀了,被她诱惑过的你还想去劝说?还是回府去吧,本府总不能拿蕴之介绍的人来冒险,由夫人照看着,或许还能安稳些。”
    夏芩:“……”
    真是羞愤交加不足以形容她感受之万一。
    蔫耷耷地回到府衙,夏芩觉得自己已经离死鱼的状态不远了,同时想,看样子知府大人这是要结案了,可既然都要结案了,还让她留下来做什么,还不赶紧打发她回家?
    除非……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炯亮,除非案子另有隐情,他准备继续查下去。
    如果是这样,事情还有可为。
    她独自来到了同福客栈的梨园。
    暮色以优柔的姿态拂上柴房的青瓦,梨园中静静的,淡金的阳光如轻瀑般穿过满院无叶的枝丫。
    身着白衣的女子徐缓四顾,缀满梨花的裙裾散成清寒的弧度,女子如置身于茫茫雪原中,满身孤冷,满目幽寂。
    夏芩道:“杀死了刘致,你现在不孤独了么?”
    女子轻轻地抚着梨树的枝干,如在轻抚着情人的面颊:“谁能比得上他,谁能代替得了他?”
    夏芩:“谁,客栈老板?”
    女子如陷入一场梦境,自顾呢喃:“他是那样喜欢梨花,他说我的肌肤像梨花一样细腻光洁,我的容颜像梨花一样纯美无瑕,”她爱惜地抚着自己的容貌,语中如沾满渺茫的雾气,痴怔迷惘,“他说,他有了我,就如饮了最醇最美的梨花酒,一醉不醒。”
    夏芩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她试着回想客栈老板的样子,依稀想起一副土坷垃似的面孔,实在和女子话中的人不配套。
    于是她怀疑道:“你确定你说的是客栈老板,而不是一个风流才子?”
    女子吃吃地笑,脸上现出一抹晕红,在那如雪的肌肤上,竟是那样艳丽夺目:“看不出来是么,如果你不亲身经历过,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就是让你能变成真正女人的人……”
    她眼波荡漾,口吻隐秘:“你知道他是怎么饮梨花酒的么?他把酒慢慢地倒到我的身上,一寸寸品尝,一寸寸吮吸,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夏芩登时面红耳赤。
    女子飘到那棵最大的树下,仰首望着,脸上现出一种痴迷:“我们在每棵梨树下欢爱,特别是这棵,它是那么高大,它的花总是最洁白,最芬芳,他的叶子总是最繁密,最茂盛,它结出的果子总是最甜美多汁,他说,因为这里住着梨花仙子……”
    她的脸上现出娇艳的酡红,醺然欲醉:“那些晚上他总是特别兴奋,特别兴奋,像一头饿极了的狼,变着花样地占有我,那些姿势……你连想都想不到,那种疯狂,真让人恨不得死在他的身下……”
    女子的脸上渐渐地现出一种癫狂,可这些,和听者的癫狂比起来根本不算个啥。
    只那么一番话的功夫,纯洁少女的三观就碎成了渣渣。
    夏芩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强忍着语气中的颤抖,说道:“既然你这么在乎他,却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恶,不怕他因此嫌恶你?”
    女子蓦然转过头来,刚刚还秋波横流的眼突然间变得鬼气森森,她紧紧地盯着夏芩,仿佛要把她撕碎了吞吃入腹也似,满目怨毒,夏芩心里不禁一咯噔。
    但不过一瞬,女子忽地大笑起来,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似的,笑得花枝乱颤,涕泪横流。
    夏芩:“……”
    默默滚落一身冷汗,夏芩看着面前笑得癫疯的女子,面目表情地想,难道都没人告诉过她,血盆大口什么的,很有碍观瞻么?
    ☆、第30章 梨花白(6)
    第30章
    第二次相见是在一个阴天,天空阴云漠漠,簌簌寒风吹过满院凌乱的枝丫,那细碎绵延的碰触声如潮水蔓延到耳际,听得久了,恍若自己也成了其中随风摇曳的一枝。
    对面的白衣女子仍在醉心倾诉:“我娘亲常说,女孩子长大了,身体里就像有一朵花悄悄地开放了,我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花什么时候开放,或许是从姐姐出嫁的那一天,或许是从亲眼见到他们……”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母家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白天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那些光影就像一片一片的花瓣飘在地上,到了晚上又是另一番模样,可无论是哪一种,它们都像一朵很神秘的花,静悄悄地开在那里,让人着迷。
    那天晚上月光很亮,我站在大槐树下,他从屋子里走出来,还带些酒后的醺然,抚着头问:‘谁,谁在哪里?’
    那天他和父亲饮酒饮得有点多,半夜醒来,想必是想找点水喝,我慢慢地从树的阴影下走出来,他愣了愣,问道:‘是你,天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缓缓地走近他,他身上的酒味飘进我的鼻子,他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泪而湿润眼睛对上我的眼睛。
    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呢?
    那么温柔,那么深情,让人沉溺······
    我说:‘我来看我的月亮花,你占了我的院子,所以我只能半夜偷偷来看。’
    他偏了偏头,疑惑:‘月亮花?’
    我把树下的光影指给他看:‘那就是我的月亮花,我一个人的花,连姐姐都不知道。’
    他有点发怔。
    我展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他:‘你看,我像不像一朵月亮花?’
    月光很亮,像一个梦,我穿着一件像月光一样的白裙,裙裾上是一朵朵盛开的梨花。
    我看到他的脸色变了,身体微微发抖,而眼睛却变得很深很深,比没有月光的黑夜还要深,眼中像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汹涌出来。
    没有任何征兆,他突地揽过过我,低头吻了下来。
    我从不知道这个世间竟会有这样的吻,如同吃人,直吻得人脊背战栗,灵魂颤抖。
    而后,他一把抱起我,顺手拽过不远处的竹席,就在那棵大槐树下,狠狠地……”
    女子略顿,夏芩疑惑,不解风情地想:狠狠地什么,打人?这么三更半夜的闯进别人的院子,确实该打……
    女子继续:“第二天,我父母发现了这件事,父亲气得拿起棍子狠狠地抽他,直骂他畜生。他跪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任父亲打,说:‘春林酒后荒唐,做下错事,岳父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可小婿真的喜欢您的女儿,若岳父能把小妹嫁于我,我定会挖心挖肝地对她好,就像对梨花那样。对二老,也会像儿子一样加倍孝顺。如岳父不同意,春林便一辈子不再娶妻,孤独终老。’”
    夏芩愈发疑惑:岳父小婿什么的,这样称呼真的合适吗?
    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白衣女目光悠远,喃喃道:“听到他的话,我当时就哭了。母亲的心思到底细腻些,大约想到了,如果是他酒后用强,应该不会在那个院子,于是就把我叫到屋中盘问。
    我毫无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母亲哭着直骂‘冤孽’,抬手打了我几下,然后到院中流着眼泪对着他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痴心眼儿哟!’
    母亲拦住父亲,硬把他拽到其他房间,两人说了好一会子,最后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女子的脸上现出动人的霞霓色:“大婚那晚,揭开喜帐红被,满眼洁白的梨花,我当时就颤了一下,觉得在这喜庆之中出现白色......可是他喜欢,甚至亲手为我脱下红嫁衣换上梨花裙,然后像着了迷似的,半跪在我的脚边,亲吻我的裙裾,我的足,我的小腿,慢慢向上,就那样伏在我的腿间······送我登上极乐仙境,谁能想到,原来男人还可以这样伺候女人,原来被男人疼惜的感觉是这样的欢愉美妙……”
    夏芩的脸皮顿时不够用了,虽然该女说的事她大多不太明白,但身为女子,总能够从对方的神态语气中,敏感地窥测到一斑让人脸红的颜色。但这种怎么捂也怕捂得不够严实的私密事也能拿来明晃晃地到处乱说,这货脑子里还有没有羞臊二字了?
    当然,指望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鬼知羞臊,不如指望公驴下小驴。
    一心期待有用线索却被对方灌了满耳垃圾的夏芩,站在冬日瑟瑟的寒风中,冻得脸色发紫,鼻尖通红,看着对方那张陶醉红润的面孔,简直控制不住话语中的恶声恶气:“听你的意思,你与令夫情爱甚笃,连神仙都比不上,那你还上哪门子吊呢?你说你夫君如果娶不到你便一辈子不再娶妻,但你一死,人家立马另结新欢,唯有你还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死抱在怀里一遍遍温习,你这是欺骗自己呢,还是欺骗自己呢?
    依我看,他就是对梨花也比对你用情深。”
    她话音未落,刚刚还在述说自己幸福的女人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啸,脸色狰狞悲痛欲狂地朝她扑过来,夏芩一动未动,森冷的风从她身旁疾速掠过,女子一下子扑倒在一棵梨树下,绝望地嚎啕:“姐姐,你听见了吗,连她都这么说……”
    夏芩:“……”
    这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货肚子里那些个扭曲的心肠,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筋疲力尽地回到府衙,夏芩倒头就睡,若不是担心女子的抽风间歇结束会有下一个受害者,她真想一辈子都不见她,就这么一睡不起。
    第三次见到白衣女她依然站在那片树林间,静静远望,安静下来的她,显得凄楚而迷茫,她梦游似的望着夏芩,眼中是刻骨的寂寞:“好冷,这里真的好冷,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好想有一个人过来陪我。”
    夏芩心中一紧,面上却声色未动,淡淡道:“可你已经试过了,无论是谁都不行,解不了你的寂寞。”像是被这句话点醒了似的,略微好奇,“你诱惑这个,诱惑那个,从来没有想过诱惑你的夫君吗?”
    女子沉默一瞬,道:“没。”
    夏芩愈发好奇:“为什么,舍不得?”
    女子注目于她,渐渐的,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如被春风复苏的潋滟春?色,笑颜如花,媚眼如丝。她缓缓走近她,缠绕人心的话语隐有几分诡秘:“那一天,你在绳圈中看到了什么?”
    夏芩顿时如遭霜冻,她僵硬地站在那里,温煦的表情肃然一空,冷冷道:“你自己吊的裤腰带你自己看不见么?”
    女子眼波温柔,声音蛊惑:“那是你的心愿,只有你自己能看见,与其空望受苦,不如与我一起,同登极乐,生生世世活在那愿望中。”
    说话间,一条柔软的树枝缓缓垂下,女子轻声慢语:“看见了吗,只要你走过去,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只要你走过去,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温柔的话语如钻在她的脑中,不停地回旋波荡,带着某种令人渴求的慰藉,诱惑着她,向前再向前。
    她的眼神有些痴怔,如上一次那般,然而并没有多久,她眼神缓缓清明起来。
    她终于被激怒了,语气是近乎决裂的冷漠:“我告诉你,以后少来这一招,对我没用。”
    幻境猝然消失,树枝缩回原处,女子后退一步,偏着头,笑颜如花:“可是那怎么办呢,我看上你了,就想让你过来和我作伴。”
    说话间,她的身体骤然胀大,肚皮鼓起,像一只巨大号的青蛙,张嘴便向她吹来。
    刹那间阴风四起,腥臭弥漫,周遭的树枝如遭侵蚀,疯狂地摇摆着,渐至断落焦枯。
    她以为她会被风吹走,或是吹伤,或者直接吹成一缕幽魂。
    可是没有,除了耳边衣角猎猎的声音,她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一条修长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
    他身着青衣,气质清傲,如强力撑开一方避风小岛,让她栖息其中。
    夏芩惊讶:“变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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