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有弟子在玉轮台修行,立即将此事禀报了宗主。灵素和三位长老闻讯而至,见我浑身是伤,形容狼狈,也是意外,但好歹都平安无事,总算松了口气。重光长老埋怨逢焉道“阿璃虽是你师叔,可毕竟入门时间尚短,修为也浅,遇事你都应该多担当一些。你们临下山前为师也曾嘱咐你一路上要照顾好他,你怎能让他上阵除妖,他伤成这样,你可知错!”
逢焉不加辩驳,合掌道“弟子知错了,还请师尊责罚。”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长老错怪逢焉了,此事责任不在逢焉,而且我也并非被妖邪所伤。是灵逍派的彭吉、邱作,是他们伤了我。”
重光长老讶异,“灵逍派乃玄门同道中人,他们为何伤你?”
至于原因我一时不知如何启口,唯恐泄露了柳爷爷是妖的身份,虽也知道瞒不了多久,但能瞒一时是一时。我心思百转,将事情的经过掐头去尾,言简意赅地告知,期间刻意隐瞒了关于柳爷爷身份的细节。
重光长老颔了颔首,想是顾念我的伤势,没再细问,
玉辰长老俯身前来为我治伤,我忙摇头,“我还撑得住,劳烦长老先救柳爷爷!”
她瞥见卧于一旁,已成血人的柳爷爷,略一怔忪,忙探身过去探其脉息,突然眉目大动。
灵素察觉到她面上一瞬而逝的异样,问道“师姐,有何不妥么?”
玉辰长老犹豫再三,回头道“此人……此人是妖。”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灵素倒是面色平静,微垂螓首若有所思。
太常长老禀性严厉耿直,目光凛然迫住逢焉,喝问“这是怎么回事?命尔等下山除妖,如今却带了个妖回来,你们谁能给老夫一个解释!”
逢焉脸色一黯,讷讷不敢回话。
我稍提胆气,忙道“长老息怒,柳爷爷虽然是柳精,却从未为非作歹!”
太常长老厉声道“妖乃异类,常有祸行,你怎敢替他打包票?”
我由衷道“柳爷爷是霍邑回风茶楼的说书先生,我与二狗自幼孤苦伶仃,混迹市井,受人欺凌,若不是柳爷爷经常照应,我们活不到现在,于我们而言,他是亲人。此番也是因为营救霍邑百姓才会受了重伤,这一点逢焉和舒同可以作证!”忆及往事,我心中尽是酸楚。
太常长老侧目逢焉,“商璃所言是否属实?”
逢焉恭谨回道“小师叔所言不错,他确是为救霍邑百姓才会被魇所伤。”
太常长老略缓颜色,点点头,“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该擅自将他带回中皇城。”
我道“我们也是无奈之举,柳爷爷伤重,众人束手无策,只能带回中皇城请玉辰长老救治。”
太常长老颇感为难,“救与不救还是其次,中皇城乃玄门翘楚,正道砥柱,此事倘若被其他同道知晓,恐惹人非议。”
灵素沉吟半晌,与玉辰长老相询“玉辰师姐,你意下如何?”
玉辰长老答“医者仁心,既非大奸大恶之徒,我自当为医者本分。”
灵素微微颔首,“既如此,那就施救吧。”
“师妹,此事仍需三思,依我之见商璃与灵逍派弟子之间的冲突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以沧古的睚眦必报,他必会抓住这个把柄向中皇城发难。”太常长老似乎仍有顾虑。
灵素清冷一笑,淡淡道“师兄多虑了,商璃与灵逍派的梁子已经结下,即便我们想置身事外,沧古也会将这笔账算在中皇城的头上。再者,就算他以此向中皇城发难又如何?难道我还会怕了沧古老儿?他的弟子伤我门人,我还未去寻他晦气,他若敢来,我新账老账跟他一起算!”说着,她稍稍静气,明眸青睐之中倏忽闪过一丝哀愁,柔缓了声音,“师兄,我知道您是以玄门团结为重,不至伤了同道和气,可是我们自诩玄门正宗,难道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见死不救,即便他是个妖?您可还记得四百年前旗风谷的事么?”
听到“旗风谷”三个字,一向肃穆的太常长老脸色突变,左手似不经意地紧攥成拳,半晌才缓缓松开,他闭目低叹,“也罢,我会让门下弟子谨言慎行,尽量不使此事外传。”
得了允准,玉辰长老急遣弟子取来丹药,除了精于炼丹之道,对于结界之术她也十分精通,只见她双手捏诀在柳爷爷的周遭筑起一道光壁,柳爷爷身处结界之内,伤势立刻有了变化,先是血污退散,接着伤口开始慢慢痊愈,到了后来,竟连身上破损的衣物也复原如初。围观的弟子见此情景,无不惊叹出声。
结界之术历来为术法中极其高深且神秘的门类,而玉辰长老所施的结界竟能化腐朽为神奇,如此精妙,已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玉辰长老将丹药送入柳爷爷口中,再探其脉息,面上的神色反而愈加凝重,半晌,她摇了摇头,“我虽以‘兰若界’复原了他躯体的伤,可他根基尽毁,已无力回天。”她面露哀容,看着我和二狗,续道“阿璃、长锋,你们还有什么话尽快跟他说吧,他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