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地方再适合静心修炼不过了,单单是待了这几天,姜迟就觉得修为进益与往日大为不同,更顺畅了。
不过,这里也实在不是她能待的长久之处。
黄苏银所托,她已经完成,四方村阵法也不是她和无规二人可清除的。况且,无规只是想跟着她解开自身的秘密,并没有事事维护她、事事替她着想的义务。
这段日子,她身旁有了无规,就渐渐忘了自己是谁,差点就以为无规的强大就是自己的后盾。四方村一事,就是一个警醒。
趁着岚洛还未回来,她也好走些。姜迟留书一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太衡宗,无规一旁跟随从未说过半字。
特意绕过四方村,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姜迟就不在天上御物飞行了,反倒是悠闲地漫步。
“你真的就这样跟着我?”
“是。”
这个人还真是冷:“我能问你些问题吗?”
无规脚下步伐不停,对她有些不耐烦:“问吧。”
“跟随我一路,你也看见了,我不过是练气修为,无论是当初寻找李肇锡还是这次四方村所见所闻,都不是我能解决的。”
“原本,四方村的事情,只要我小心一点,就不会卷入其中。卷入其中倒也罢了,我还什么都不管地答应了黄苏银的托付。如果不是岚洛是这样的性子,岚曦是讲道理的人,在哪里我都该死上好多次了。”
姜迟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仰头说出了自己的这段时间的自我怀疑:“我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不知死活了?”
“是。”无规很明确地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了一个字。
“……”
姜迟气的吐血,就不能说句好听点的吗?
“不行,重说,说不是!”
无规瞪大了眼,低头不甚了解地看着姜迟,他这不是回答了吗,还能反悔重说?
“是。”
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断没有反悔重说的道理。
姜迟脚下的土疙瘩一下子被她踢出去老远,心中不解气又踢了几块。无规干脆无视她,迈开长腿,走在了前面。
仰天叹出一口长气,她认命地小跑跟了上去:“等等我,你知道去哪吗?!”
无规一声不吭,只是停下步子,等她跟上,然后跟在姜迟后面。
一辆看起来十分华贵的马车走到二人身侧时突然停下。马车里探出一位妇人,看着无归说:“大热天的,你也不怕热坏了你的妹妹。”
然后一个女婢下车撑伞走来,婢女怀中还抱着两把伞,向他们走来。
“这两把伞,你们兄妹二人拿着,一路撑着,前面不远处就是泗水县了。到了县里,去茶棚讨碗茶水喝还是可以的。”
女婢把两把伞递给无规,不容拒绝:“我家夫人心善,你们就收下。若是感恩,就到泗水县打听姜府,亲自去道谢即可,若无暇或不记在心上便不用理会。”
“春燕,多嘴。”
“夫人心善不与人说,奴婢可不想。”春燕掩唇一笑,提裙快步上了马车。
“谢夫人心善。”无规面冷,言冷,倒看不出谢意。
那夫人摆手示意不用谢,应当是这种善事做惯了。然后车轮再次滚动,朝着她所说的泗水县的方向。
“夫人,他们不过两个路边行人,这样值得吗?那两把伞可是小姐在您出门的时候特意拿的呢。”春燕坐在夫人脚下一洁净的脚踏上给夫人轻轻地捶腿。
夫人伸手点点春燕的额头,微笑:“你呀,实在小家子气。”
春燕不依,连连摇头:“夫人就是心太软,太善良。放在奴婢身上,奴婢才不会理会那两人。还有,那两个人实在不知感恩,夫人心善,怕他们大正午的中暑,特命奴去送伞,他们兄妹倒好,一个冷着脸,一个木头桩子。这须是多么没教养的父母才能养出来的啊……”
夫人身后靠着软枕,右手搭在左手腕上慢慢地转动手上的佛珠,半眯着眼:“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倒罢了,在外人面前说出来我可就不饶你。”
“你是没看见,方才那两兄妹。”一侧给夫人捏肩的女婢说,“年纪与公子小姐相仿,夫人自然心软。”
“再者,夫人心善又不是说说的,你看着就好。方才的话说出去不就是害了夫人吗?没教养也是旁人父母的事,不归咱们过问。”
春燕连忙嘴里讨饶:“夫人,您可救救奴吧。奴已经知道错了,可别再让春和姐姐说教了。”
“你知道就好。”夫人赏她两个“枣子”,又闭眼了。马车内顿时恢复宁静。
后面的无规抱着两把粉嫩的油纸伞,十分嫌弃地将它们半丢半扔地给了姜迟。他二人走在路上好好的,天再热也热不到他们,不然“修仙者”三个字说出去都能笑掉一堆人的大牙。
再者,那妇人实在没有眼力见,他们看起来就那么像兄妹吗?还全然不顾及他们所想,自以为是地给了两把伞,她当他们需要,他们就真的需要吗?
所以,无规并不领情。
“你都给我做什么?那位夫人指明了要给咱们兄妹二人,方才还嫌弃你不会做哥哥、不会心疼妹妹。”姜迟特意找出颜色最娇嫩的一把递给无规。
“有一把不是给我的,我不收。”
无规看着眼睛疼,直接夺走姜迟手里的另一把,干净利落地扔进空间袋中,随后打开另一把,拿着伞尖斜插进姜迟的肩膀上,还颇有兴致地拨动伞外沿,在姜迟的跳脚中大步前迈。
“无规!”
姜迟举着伞抬腿就往前跑,嘴里狠狠地喊着无规的名字。
无规才不理会她,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走得更快。他觉得,这样还挺好玩的。
受人恩惠,还在别人特意提点的时候,哪怕是不怎么领情,该谢人家的还是不能少。于是二人就也朝泗水县的方向,还伞、还谢。